1943年六月初九,鄭寒食的傳令官到跑馬山伊仁伍的司令部傳達命令:六月十二,鄭部所屬團以上的軍官到鄭部駐地平原縣孫劉鎮開會。
自從鄭寒食暗中派一個團投降日軍以來,他的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以前走失的一些人看到他重新得勢又回來不少,他的人馬又達到了六千多人,下轄四個團和伊仁伍的特務團,他在平原縣又一次立穩了腳跟。
伊仁伍的日子就難過多了,隨同他發家的幾個親信死了十幾個,身邊可以信賴的人已經很少了,就像一隻斷了翅膀的老鵰,再也不敢也不能飛出山外耀武揚威了。他在跑馬山裡一邊治病,一邊想著以後的出路。
然而樹倒猢猻散,十幾天來,他的人馬不斷在流失,走的走,降的降,死的死,傷的傷。伊仁伍面對這種局面只有乾瞪眼,拿不出一點辦法。
接到鄭寒食命令的時候,伊仁伍正在和他僅存的兩個死黨商量著今後的出路,三個人愁臉相對,一籌莫展。
伊仁伍對鄭寒食的傳令官格外客氣,讓傳令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以前不這樣啊!這次這個殺人魔王是怎麼了?以前的伊仁伍那裡會把小小的傳令官放在眼裡,鄭寒食在他的眼裡也不過就是個擺設。
傳令官傳達完鄭寒食的口信後馬上就要走,伊仁伍連忙起身拽著他坐下,兩個親信一個遞煙、另一個遞水,殷勤得有點過分。
忙活完一陣後,伊仁伍小心翼翼地問傳令官:“兄弟,師長半晌不夜地這是開的哪門子會啊?”
傳令官是個老實巴交的人,他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具體的事我也不知道,聽張團長私下裡說是商量對付八路軍獨立團的事情。”伊仁伍接著又問:“非去不可嗎?找人代替行不行?”
要在以前,伊仁伍對這樣的命令連擺也不擺,不用請示鄭寒食就胡亂派個人替他開會了。現在,他的隊伍幾乎到了四分五裂的境地了,如果敢違抗鄭寒食的命令,惹火了鄭寒食,他在跑馬山就會站不住腳,不用別人,張士祺的一個團就能把他打垮。
“不行,師長嚴令:任何人不得違令,事關重大,違令者軍法從事。”傳令官的語氣格外堅決。
伊仁伍無語了,他送走傳令官之後,同他僅有的親信商量著開會的事宜。“我總覺得這次去孫劉鎮兇多吉少,這兩天身上直起雞皮疙瘩。”伊仁伍憂心忡忡地對他倆說道。
“司令多心了,我估計鄭寒食不會對我們怎麼著,他還有把柄攥在我們手裡呢。”一個親信說道。另一個親信也說:“我看也是,司令這幾天身體不適,難免疑神疑鬼的。”
伊仁伍不語。一個親信又說道:“我們多帶些人去,不行的話和他們拼個魚死網破!”
事已至此,伊仁伍也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伊仁伍決定去孫劉鎮參加會議。他留下一個親信守家,另一個親信帶著一個連的兵力隨同他去參加會議。
六月初十,伊仁伍把伊部連以上的軍官都召集到司令部開會。等到所有人到齊之後,他突然變臉,當即把其中七八個人下了槍五花大綁起來!
還不等這些人明白過什麼事來,伊仁伍陰沉著臉說:“殺!”聲音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這七八個人稀裡糊塗做了槍下鬼!
剩下的人站在當地噤若寒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伊仁伍姓劉的親信說:“各位不要怕,剛纔處決的是對司令不忠的人,司令眼裡揉不進半點沙子。”
處決了異己分子,伊仁伍才放心地帶著精挑細選出來的百十人的護衛隊上路了。
伊仁伍帶著他的一個親信和百十個護兵一早出發,半頭晌的時候就到達了鄭寒食的根據地——平原縣孫劉鎮。
鄭寒食的司令部就設在鎮公所裡。伊仁伍往鎮公所走的時候,看到了鄭部其他幾個團長也紛紛涌向鎮公所,伊仁伍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他隨著三團團長一起向鎮公所走來。
經過第一道崗哨的時候,帶崗的小軍官上前客客氣氣地對伊仁伍和三團長說道:“伊團長,李團長,師長有令:所有的護兵一律在南面的學校裡休息吃飯!”伊仁伍和他的親信相互對看了一眼,都拿不定主意了。
三團團長二話不說,立即讓他的護衛隊跟著一個領路的士兵走了。
伊仁伍和他的親信猶豫了好長時間才讓護兵們離開。
幾個人繼續向前走,走到鎮公所大門口的時候,又有一個軍官攔住了他們說道:“伊團長,李團長,師長有令:侍從人員不得入內。”
其時鎮公所大門口外已經站滿了各個軍官帶來的隨從,他們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聊天。伊仁伍沒有法子只好讓他的親信留在大門外,自己進了鎮公所的大門。
在鎮公所的正屋門口,鄭寒食的傳令官站在那裡迎接前來開會的軍官們。看到伊仁伍走過來,傳令官對著他拱拱手說:“伊司令辛苦!”
“老弟辛苦!”伊仁伍客客氣氣地回道。
他剛要往裡走,傳令官把他攔住了,客客氣氣地對他說:“伊司令,師長有令:會議重地不能攜帶武器,所有的武器都暫時由我保管,開完會後,我自會完璧歸趙!”
這些本來是開會的正常路數,但是在伊仁伍看來無一不是針對著他來的,但是事已至此,他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走了。他把自己的盒子炮交到傳令官手裡,整整衣領,昂然進入會議廳。
會議廳裡早已經坐滿了人,伊仁伍向著正北主席位上看去,卻發現那個位子空著。鄭寒食在主位的右首坐著,看到伊仁伍進來,朝著他點點頭算作招呼。
伊仁伍納悶:難道不是鄭寒食主持會議嗎?他在心裡胡亂猜測到底是誰在主持會議的時候,從外面緩緩走進兩個人來,前面的這個人中等身材,鴨蛋臉形,黃麪皮,丹鳳眼,神情不怒自威!後面的這個人文文靜靜的臉上掛滿威嚴,既像他的秘書,又像他的保鏢。
徐明侯!伊仁伍大吃一驚,他忽地站了起來,剛要往外走,卻被身後不知道何時過來的兩個士兵堵得嚴嚴實實。
“伊團長,稍安勿躁。”徐明侯淡淡地對著伊仁伍說,邊說邊在當中的位子上坐下來,同來的那個人就站在他的身後。
鄭寒食起身對著衆人說:“今天的會議由海東地區遊擊副司令長官徐明侯徐將軍主持,大家歡迎!”這裡面的人有一半人對徐明侯只知其名未見其人,聽到鄭寒食介紹不約而同地站起來鼓掌。
伊仁伍也跟著拍了兩下巴掌。“完了!”他的心裡暗暗哀嘆。
徐明侯簡單地分析了最近一段時間的抗日形勢,這是象徵性地說說而已,伊仁伍半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的腦子裡還在想著如何躲過這場劫難。
“伊團長,請你說清楚你是如何同鬼子勾結殺害無辜良民和抗日人士的!”
伊仁伍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到徐明侯點到自己的名字。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伊仁伍準備豁出去了。他乜斜著眼睛看著徐明侯反問道:“姓徐的,捉姦捉雙捉賊捉贓,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勾結日本人,請不要仗著權大勢大而血口噴人!”
伊仁伍此言一出,舉座皆驚。人們對徐明侯的稱呼皆稱其字或將軍,幾乎忘了他的名,今天伊仁伍敢稱他“姓徐的”,真是無法無天。
“帶證人!”徐明侯不願和他囉嗦,對著門外高聲說。
早已經等候在外面的一羣證人陸續走了進來,這些人中有伊部的低級軍官和有士兵,還有跑馬山一帶的區長、鎮長,令人大開眼界的是竟然還有兩個日本人在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