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李琪喊於廣源“老東家”,於廣源都覺得心裡很受用,但是今天他突然覺得有點彆扭,不好意思地對李琪說:“老李啊,以後別再叫我老東家了,您都是上校了,我纔是您的覓漢啊!”
自從李琪來到於家不久,於廣源就稱呼他“老李”,至今不變,但是他的兒子於昭湘卻一直稱呼李琪“小李子”!於廣源爲此事訓斥過於昭湘很多回,但是於昭湘依然故我,毫不理會。
“怎麼了,老東家?嫌棄我了嗎?李琪今輩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給您老人家當覓漢,別說我是上校,就是將來成了將軍,您也是我的東家。”接著,李琪話鋒一轉,問於廣源:“老東家,您找我有事吧?”
於廣源囁囁嚅嚅地把葉氏不孕的事情對李琪說了,他讓李琪去勸勸兒子,不要光顧著玩。於家到自己這一輩已經是五世單傳了,雖然說於昭秦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但是於昭楚這一支下注定只能有一個兒子了,所以於家還是顯得人丁不旺,於廣源最希望自己的小兒子能夠多生兒子以壯大於家在鳳鳴村的勢力。
“老李,三最聽你的話,你去對他說說我的意思,也順便聽聽他的意思。”李琪笑著說道:“老三沒有別的意思,他一定是覺得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就是生出孩子來也無非是讓孩子跟著大人遭罪。”
於廣源睜大了眼睛看著李琪,問:“三真是這麼想的嗎?你是怎麼知道的呢?”李琪笑笑說:“這只是我的猜測,其實您完全可以去問問昭雪啊。”
李琪的話讓於廣源醍醐灌頂,是啊,放著現成的人不去用,還找什麼別人來問呢。其實在於廣源的心中,李琪和韓晉的分量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閨女和女婿,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兒子和兒媳。
自從葉亦麗在河陽北部一展身手擊斃了幾個鬼子和漢奸以後,鳳鳴村人對於女子打槍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原來男人做的事情女人也可以幹啊!
“手中有槍心裡不慌,打得鬼子哭爹喊娘,漢奸一見,跪到當場,對著葉氏,直喊親孃”。葉氏的英雄壯舉早已經被鳳鳴村的才分人編成順口溜傳唱了。掃蕩過後,參加女子別動隊的人越來越多了,這些婦女們每天頭晌和過晌各拿出一個鐘頭進行簡單的訓練。
不久,村裡會打槍的青年女子超過了三百多人,而且還有十幾人會使用機槍,一旦再有掃蕩的事情,這些婦女們不但不需要派游擊隊員對他們進行保護,而且她們還能保護那些躲藏在野外的村民。
穀雨前一天,葉氏特別邀請徐明侯檢閱他們的女子別動隊,徐明侯愉快答應。
閱兵場設在集義高小的操場。那天,操場內人山人海,人聲鼎沸,比鳳鳴村大集還要熱鬧好幾倍。操場的北面安排了幾張課桌椅作爲主席臺,在主席臺上就坐的有於昭湘、李琪、狼勇、劉兆初、加官和葉亦春等。
葉亦春是前天才到達鳳鳴村的。
嫁完姐姐、回到百口屯的葉亦春本來想見過爹孃一面後立即回到姐姐和姐夫身邊,但是膽小怕事的葉氏父母很怕這個唯一的兒子再出什麼意外,死死看住他不讓他離開自己的身邊。現在,他們兩個知道掃蕩已經結束,鳳鳴村是個最爲安全的地方,才放心大膽地讓兒子來這裡。但是不敢讓自己的兒子獨自一人來鳳鳴,而是捎信讓於昭湘親自來接。於昭湘和葉亦麗親自帶著一個班的衛隊把葉亦春接到了鳳鳴村,讓葉亦麗的父母很有面子。
檢閱總指揮是葉亦麗,檢閱的第一項是隊列和正步。在葉亦麗的哨聲中,年輕婦女們排著尚算整齊的隊列一列列從臨時搭建的主席臺前經過,精神頭十足。
女子別動隊的軍裝是統一的灰布衣服,統一的千層底布鞋,沒有軍帽。最顯眼的裝束是每個人的腰間都扎著一條皮腰帶,這是徐均特地去城郊皮匠那裡定做的皮腰帶。皮腰帶紮在服裝外面顯得女隊員們英姿颯爽,贏得了圍觀村民的同聲喝彩!
於昭湘從隊伍中使勁搜索加官媳婦黑妞的身影,他想看看這細細的腰帶能否束縛住黑妞那水桶般的粗腰!
然而,於昭湘看遍了所有的隊員也沒有找到黑妞的身影。他側頭問一邊的加官:“老加,你媳婦不是在裡面嗎?怎麼沒有看見?”
聽到於昭湘的話,加官鼻子裡“吭”了一聲沒有言語,臉色也難看起來,於昭湘納悶至極。
此時的加官是一縱隊特務連連長。自從掃蕩過後,原來駐守在鳳鳴村的游擊隊員們大多已經壯烈犧牲了,韓晉的特務營和於慶淮營所剩人員屈指可數。於昭湘和徐明侯商量之後決定把韓營和於營剩餘的不到二百人合併成一個特務連,由加官任連長。
任命加官爲特務連連長的事情是徐明侯提出來的。當時於昭湘很懷疑加官是否有能力勝任這項職務,但是徐明侯堅持說加官很適合幹這件事。再者說了,加官和司令關係鐵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果只是一味地讓加官幹童子團團長一職,不僅加官有微詞,而且在別人看來,於司令也是一個寡恩薄情之人。
儘管名義上加官同韓晉幹著同樣的工作,但是加官做的事情不及韓晉的十分之一,他只是負責鳳鳴村司令部和村民的安全,別的事情很少插足。爲此,徐明侯又特設了一個情報處,專管蒐集來自日僞軍的情報,情報處長是陳銀。
上任伊始,加官穿著上面發下來的校官服裝,騎著高頭大馬,在鳳鳴村裡轉了一大圈,兩撇小鬍子撅得老高!
雖然游擊隊裡的軍官們都有正式的服裝,但是沒有人去穿過,人們都習慣穿當地土產的粗布衣服,加官是第一個穿上正規軍裝在村裡亮相的人。
有一天,加官騎著高頭大馬在鳳鳴村南南湖一帶轉悠,名義上是查崗,實際上就是顯擺。黃祁從南面走過來,他剛剛從商芝村出診歸來,看見騎在馬上的加官,黃祁對他說:“加連長,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如今雙喜臨門,什麼時候請我喝杯喜酒啊?”
加官納悶,問:“哪來的雙喜臨門啊?”黃祁笑著說:“第一,你榮升特務連長……”加官打斷黃祁的話,說:“我由團長降至連長算哪門子的喜事?別廢話,其二呢?”
“加連長跟我裝糊塗吧?”黃祁把盛著草藥和醫用器具的布包往肩上挪挪,笑意盎然地看著加官說。
加官這一下子更加糊塗了,他不耐煩地對黃祁說:“孟某沒有時間和你打嘴官司,別他娘地被窩裡放屁窩憋死人。”
加官聽見別人叫他小名或者“老加”心裡就很不受用,他的小名只有少數幾個人叫他不惱火,於昭湘就是這少數人之一,這幾年,韓晉這樣叫他他也認了,但是村裡其他人這樣叫他,他立馬和人打起來。
對於黃祁叫他的小名,加官雖然心裡十二萬分地不願意,但是他得罪不起黃祁黃大夫,因爲頭疼腦熱、感冒發燒、長癤子長痔瘡等等幾乎所有的大災小病都離不開黃祁。黃祁是村裡唯一的一個大夫,雖然村裡有游擊隊的醫療室,但是醫療室裡區區幾個大夫和醫生光游擊隊裡的傷病就忙不過來根本沒有時間爲村裡人看病,所以加官全家人看病基本上是離不開黃祁的。因此,黃祁喊加官的小名,加官也就認了,但是心裡是不敢言而敢怒的。
“你媳婦懷孕都半年了,你不知道?”黃祁看到加官死氣白臉的樣子,怕把他惹急了,趕緊對他說一句,然後匆匆忙忙地往村裡走去。
加官愣在那裡,很長時間沒有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