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韓晉和黃氏有成功開導昭秦夫婦的先例,所以當李氏把這件事對於廣源一說,於廣源馬上就想到了韓晉夫婦。李氏馬上去了西鄰韓晉家,把這件事對韓晉的媳婦黃氏說了,黃氏答應找機會開導開導李雲(yún)霞。
於廣源也找到了韓晉,拐彎抹角地同他說出了讓他“開導開導”自己小兒子的意思。韓晉滿口答應。
對付於昭湘比對付於昭秦簡單得多,和於昭秦說話得拐彎抹角,同於昭湘則直來直去就行。
一天清早,他約了於昭湘去下夾子。兩個人都是熟手,三下五除二地下完四十多個夾子。韓晉招呼於昭湘在地埂上坐下來。
三句話不離本行,韓晉很快就把話題轉(zhuǎn)移到男女之間的事情上來了。
然而他這次失算了,儘管他講了無數(shù)的笑話,連他的壓箱之寶都講了,於昭湘的臉上始終既沒有露出驚訝,也沒有露出笑容,就像在聽一段平平常常的瑣事,一點也沒有達到韓晉預期的效果。
準備充分的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韓晉有點泄氣,但是他還不甘心,想了想,然後單刀直入地問於昭湘:“老二,你們小兩口一晚上弄幾回?”
於昭湘老老實實地回答說:“一回也沒。”
韓晉立即裝出驚訝之極的樣子說道:“不能吧,我和你嫂子三十好幾了還得天天后晌弄上一回呢?”
於昭湘笑了笑,沒有吱聲。
又過了十來天,李氏去兒子的房間看看,還是兩套被褥在炕的兩頭遠遠相望,絲綢被面明晃晃地格外晃李氏的眼,李氏的心好像被什麼撓了一下再也沒有心緒做別的事情了。
然而更讓她鬧心的還在後頭。時值鳳鳴山會,兒子沒有經(jīng)過他們老倆的同意就從山會上買來一張小牀,並且把覓漢李琪叫過來,用了一上午的功夫把盛雜物的西間收拾出來,把牀擡了進去。
李氏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怒火,她把兒子叫到自己的房間裡,厲聲問他:“三,人家紅霞(李雲(yún)霞的乳名)跟了你是爲了什麼?”於昭湘不語。李氏回頭去竈邊摸起一把笤帚,朝著兒子的脊樑就來了一下。
於昭湘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破垛不怕扇子扇破鼓不怕萬人捶的架勢倔強地立在母親的前面,任憑母親的打罵。
李氏氣得渾身發(fā)抖,聲音裡已然有了哭聲,她儘量壓低聲音怕前院裡的兒媳婦聽見,問:“人家紅霞嫁過來就是給你當蠻姑(當?shù)胤窖裕貉经h(huán))的嗎?”說完這句話,她忽然觸動心事,悲從中來,趴在炕上啜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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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昭湘以不變應萬變,抱定了一個原則:不頂嘴,不申訴,不還手。李氏一點辦法也沒有了。說,說不服他;打,打不疼他。
當天晚上,於昭湘就睡在西間。這一晚上,他把自己脫得光溜溜,舒舒服服地睡到天大亮。
李氏早已經(jīng)找過兒媳李雲(yún)霞,她請求兒媳在這件事上主動一點。李雲(yún)霞已經(jīng)聽韓晉的媳婦黃氏講過男女之間的事情了,聽了婆婆的話,她羞得滿臉通紅,聲音低得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姑,這樣的事我怎麼好意思???!”
李氏一時無語,是啊,這樣的事哪有女人主動的啊?當天晚上,廣源夫婦一夜無眠,夫婦兩人的頭上又添了許多白髮。
“還得麻煩韓晉?!膘稄V源心想。
第二天傍晚,於昭湘揹著土槍從村後的緩坡上無精打采地往家走著,一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是一無所獲。這一點都不奇怪。
因爲是初夏時節(jié),兔子們藏身的地方太多,越來越難拿了;地裡的蟲子也多了起來,下夾子對鳥兒也不太管用;今年天旱,龍吟河裡的水很淺,河中露出一片片小洲,小洲上長滿了蘆葦,在每一個小洲上,每天都有人站在那裡掄網(wǎng)打漁。水一淺,魚兒就難以藏身,因此在龍吟河裡捕魚的鄉(xiāng)民看起來比魚兒都多,所以就是常見的鮮魚,於昭湘也很難弄到。
於昭湘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吃到野味了,正想去崔富貴的家裡買幾個豬蹄子吃,卻發(fā)現(xiàn)韓晉提溜著兩隻肥大的野兔在村口站著,於昭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怎麼樣?老二,再讓老吳露露手藝?”一見到於昭湘,韓晉先和他打招呼。
於昭湘大喜過望。
當於昭湘提溜著兔子走進場院門口時,所有的覓漢都眉開眼笑。
於家的覓漢可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覓漢了:工錢不敢說比別人家高,但是絕對不比別人家少;一集之內(nèi)吃四五頓白麪饅頭,這種待遇即使中等人家也無法比;最主要的是自從於老三回老家之後,不僅炒菜裡的肉明顯地多了,而且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吃上一頓野味,而且是老吳親自做的野味!這種生活在一般的地主家裡也沒有!別人家捉到兔子、鳥、魚,大多是拿到集上賣了換錢,惟獨於家都是自己吃,而且於廣源一家人除了於昭湘之外都不太饞肉,所以幾乎每次打到野味,於家的覓漢們就跟著享受一頓。
新來的覓漢李琪第一次吃老吳燉的兔子肉時,說了句“此味只能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嘗”,這句話不禁讓於昭湘多看了他兩眼。
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於家的覓漢深知這個道理,因此無論幹活還是處事都實實在在,他們之間的關(guān)係早已經(jīng)脫離了主僕,甚至還成了世交!幾十年後當鳳鳴村裡大部分人都和於昭湘劃清界限之後,他們?nèi)匀粫r時來看望他。
商志忠接過於昭湘手裡的兔子,麻利地用鐵條穿過兔子的牙齒,把它們掛在杏樹較低的樹枝上。商懷德拿出一把小刀順著兔子的嘴脣開剝,小心地把兔頭上的皮剝開之後,雙手拽著兔皮往下一擼,一隻兔子立即成了“裸體”;李琪從蘿蔔坑裡挖出一大堆青蘿蔔,接著從場院裡的井裡打了兩桶水把蘿蔔洗得乾乾淨淨;老吳則到處找燉兔子所用的材料……一切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叫人一看就知道這種事情不知道幹過多少回了!
兔子是在場院裡的大鍋裡燉的,兩隻兔子燉了滿滿一鍋肉,於昭湘讓李琪送一些給家裡人,再舀出一大碗給三個覓漢和老吳,讓他們四個人在覓漢屋裡盡情吃喝,然後把剩餘的統(tǒng)統(tǒng)舀到一個瓦盆裡端到老吳的臥室,他和韓晉兩個人邊喝酒邊吃肉。
酒是從崔富貴家買的,於昭湘口袋裡明明有錢卻還是賒賬,崔富貴一點也不怕於昭湘賒賬,兩個人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李琪心細,他沒有急著解饞,而是走進老吳的臥室問於昭湘:“少東家,是不是給韓哥家裡人送些過去?”韓晉忙說不用不用,家裡還有一個兔子。於昭湘就不再客氣,但是對著正要邁出門口的李琪說:“你沒有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李琪愣了,不知道於昭湘指的是什麼事。韓晉趕緊說:“往後和他們一樣叫老三,別一口一個少東家!”李琪恍然大悟。
在狼吞虎嚥地吃下幾塊兔子肉之後,於昭湘肚子裡的饞蟲消失了,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問韓晉道:“老槐,這一陣子兔子這麼少,我三天也打不著一個,你卻一天套著了倆,用的是什麼鬼畫符?。俊表n晉笑著回答:“這叫殺豬殺豬蹄子——各有各的殺法?!?
“說說聽聽?”於昭湘來了興趣。
韓晉笑了笑,說了句“天機不可泄露”就不再說話只是催於昭湘喝酒。
酒至半酣,韓晉瞪著醉眼迷離的眼睛盯著於昭湘問道:“老二,我就不明白了,你整天守著個大美人你心裡就不癢癢嗎?弟妹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麼好的嫚,浪費了多可惜!”聽到韓晉說起醉話來了,於昭湘不再言語,只是自顧自地吃肉。
殊不知韓晉今天是肩負著使命來和於昭湘喝酒的,那兩個兔子是於廣源去周裡大集買的,他要韓晉無論如何要套出小兒子的真實想法。無奈韓晉的酒量遠不如於昭湘,於昭湘還沒怎麼著呢,韓晉就拿捏不住了,只是一個勁地絮叨。
最後,於昭湘是在被他絮叨煩了,說:“老槐,你不覺得李雲(yún)霞長得很像一個人嗎?”
“像誰?你說像誰?”韓晉如獲至寶急忙追問,於昭湘再不言語了。時候不早了,爲了不影響老吳睡覺,韓晉只好告辭。
第二天,韓晉在谷地裡鋤草,於廣源找到地裡問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韓晉哭喪著臉說:“表叔,另找人吧,我是啥招也沒了!”
於廣源大失所望,但是他還是不甘心地問:“他就沒和你說什麼嗎?”
韓晉使勁想了想,說:“說了一句話,我現(xiàn)在也沒有想明白啥意思?!?
“什麼話?”於廣源急急地問。
“他說他媳婦長得太像一個人,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弟妹到底像誰?!?
於廣源恍然大悟。
於昭湘雖然不和媳婦同房,但是對媳婦還是比較順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