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望河縣回來的時候,李遠方先到部隊去找武云杰,向武云杰說了他從望河縣回來前所知道的對事情的大致處理結果。然后,又和武云杰一起到了陳新華家,向陳新華匯報了一下情況,同時把帶回來的土特產給了陳新華一些。
原來李遠方還不明白怎么事情會鬧得這么大,經過陳新華解釋后才總算明白了個究竟。但就算是陳新華,也要為這么一件小事竟然帶了如此大的影響而感慨萬千。當李遠方說到那里的農民真苦時,武云杰說其實有些下崗工人的日子也不好過,然后提起他們連的一個排長前些天從老家回來后給他講的一件事。
那個排長的家旁邊有一個國營的飼料廠,因為經營不善,承包給了一個外地來投資的人。承包人接過手后,對這個廠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其中一項就是大量裁員,于是,有一對兩口子都在這個廠上班的夫妻雙雙下了崗。這夫妻倆平時很老實,而且也沒有什么別的手藝,下崗后一直沒有找到新的工作,有一天迫于生計,憑著自己對廠區(qū)情況的熟悉,當丈夫的鋌而走險到廠里偷東西,但畢竟是個膽小謹慎的人,只偷了兩袋子的稻糠回去。
兩袋稻糠事小,但影響了外地投資者的投資熱情事大,所以接到報案后,當?shù)嘏沙鏊R上立案進行偵察。這個人是第一次偷東西,沒有什么經驗,留下了許多很明顯的痕跡,很容易地就被警察找到了家去。兩個辦案的警察到他們家的時候,兩口子都出去了,只有兩個不大的孩子在家。兩個孩子,一個五歲多,一個還不到三歲,都穿得很破,一臉臟兮兮的,在昏暗的房間里,每個人手上正拿著一個稻糠做的窩頭在吃著,見到警察闖了進來,只懂得傻傻地看著他們。
據(jù)那個排長說,見到這副景象后,兩個警察都背轉了身不愿再看,什么話也沒說,每人掏出一百塊錢放在桌子上就走了。其中一個警察是排長的中學同學,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但在和排長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眼圈還是紅了起來。
因為是雙休日,陳新華的妻兒都在家,陳新華的妻子陪著他們說話,而陳新華十來歲的兒子搶過李遠方帶來的那些土特產正在吃著,一邊吃,一邊還說著“真好吃”。聽完了李遠方和武云杰講的故事,陳新華說:“關鍵還是那些地方太窮了”,看到兒子在狼吞虎咽地吃著東西,陳新華忍不住也嘗了一口,然后說:“沒想到他們那個地方的東西味道還真不錯!”
李遠方說這些東西都是市里和縣里特意準備的,經過了深加工,和一般市場上賣的肯定不同。陳新華就問,這樣經過深加工的,價格和普通的東西比能貴多少,李遠方想了一下,說至少能貴上十多倍吧,但成本應該只增加不到兩三倍。
聽完了李遠方的分析,陳新華來了勁,問李遠方說:“既然你這個人挺有商業(yè)頭腦的,而且現(xiàn)在也有不少錢,考慮一下在那個地方投資辦個廠什么的行不行,你自己就少賺點,讓那里的老百姓多賺點錢行不行。”陳新華的妻子在李遠方和武云杰講起那些故事的時候,聽到感動之處,都在邊上抹起了眼淚,所以這個時候也急切地問李遠方能不能想點辦法。李遠方想了想說,辦廠倒沒有什么問題,但這種事涉及的方面太多,而且銷路怎么打他自己心中也沒有什么底,等他和別的人商量一下再說吧。
副省長那邊,估計下面的那些人也已經向他匯報過了,何況人家工作很忙,李遠方就暫時不打攪他了。只在路上給劉海月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最新的情況,約了一下過幾天到副省長家拜訪的時間就回王夢遙家去了。
到家的時候,李遠方就把剩下的土特產拿上來一半交給了李蓉,然后在吃晚飯的時候把趙風父親的事情的處理情況簡單地和關心這件事的王興安兩口子說了說,但沒有提到他自己被關起來等更多的事,只是說副省長給市里縣里打了電話,所以事情才這樣圓滿解決了,現(xiàn)在省里派過去的工作組正在進行進一步的調查。對這樣的結果,王興安兩口都感到很欣慰,同時也為副省長對李遠方這么照顧感到高興,要李遠方過幾天一定要到副省長家去看一看,當面表示一下感謝,李遠方就告訴他們已經約好了時間。
李遠方到家的時候,王夢遙已經下班回來了,見到李遠方回來,對他愛理不理的樣子,好像李遠方做了什么壞事惹她不高興了似的。王夢遙是個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一般情況下,有什么想法都會很快地主動和李遠方說,李遠方就這樣等著,兩個人沒有說什么話,一直到吃完了晚飯陪王興安看完電視新聞。
等到李遠方吃完飯看完電視上了樓,王夢遙還是不理她,只顧自己在那里看著一部沒有什么味道的電視劇。李遠方就只好主動打開這個悶葫蘆,問她:“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不跟我說話?”王夢遙遲疑了一下,望著他的眼睛道:“那個叫什么葉黃葉紅的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遠方心想原來是因為這事,就把怎么認識的葉黃,以及董文龍說過的關于葉黃的一些情況都向她匯報了一遍。隨著李遠方的解釋,王夢遙的眉頭漸漸地舒展了開來,但等到李遠方說完,還是禁不住問:“那個葉黃長得漂亮嗎?”李遠方說:“長得倒還不錯,但我總覺得這個人怪怪的,看上去怎么都沒有你順眼。”王夢遙聽他這樣說就笑了,說:“算你會說話!”然后,把她自己心里不舒服的原因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遠方。原來是那天晚上葉黃給王夢遙打電話的時候,說的那些話讓王夢遙感覺很不對勁。
一接通電話,葉黃就問:“你是王夢遙吧,李遠方是不是藏在你那里,我怎么打了半天電話都打不通?”王夢遙覺得很奇怪,就問:“請問你是哪位?”葉黃回答說:“我是葉黃,是李遠方的朋友。”王夢遙問她是什么地方的朋友,葉黃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回答道:“當然是非常好的朋友了,他到底到在不在你那里吧!”聽到這話,王夢遙心里就“格登”一下,心想李遠方怎么跑出個非常要好的女孩子來了,還非要現(xiàn)在把他找出來,惟恐自己把他藏了起來似的。
雖然這樣,王夢遙還是耐心地向她作了解釋,說李遠方到望河縣去了,可能那里比較偏,手機沒有信號,她自己打電話也沒有打通。然后問葉黃有什么事情沒有,等聯(lián)系上李遠方后,她可以幫著轉告一聲。葉黃說:“我找他有急事,他不在你那里就算了,這些事我不能告訴你,等他回來我再找他吧”,然后就掛了電話。
打完了電話,王夢遙一直在考慮這個葉黃到底和李遠方是什么關系,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第二天還因此很晚才起床,起床后,她就給李遠方打了個電話。本來想在電話里就向李遠方問個清楚的,但考慮到電話里說不清楚,就一直憋到了現(xiàn)在。
李遠方想這個葉黃可真會制造麻煩的,這么大的人了,連個話都不會說,一個電話就打得他差點后院起火。于是向王夢遙說起了那天葉黃和董文龍打鬧的事,說她可能是書讀多了有些成書呆子了,人情世故一點都不懂,所以不會說話。聽完了這些情況,王夢遙才基本上放了心,但還是說:“我總以為你就夠怪的了,沒想到這個葉黃比你還有趣,這樣的人有時間我一定要見見。”李遠方心想才打個電話都弄成這樣了,要是見面了誰知又會搞出什么麻煩來,但又不好讓王夢遙別見,就模棱兩可地混了過去。
星期一的下午,李遠方如約到孔教授的實驗室去找孔教授,沒想孔教授剛被學校領導找走,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實驗室里只有一個葉黃。
這次見到李遠方,葉黃當然不會再向他大喊大叫了,何況董文龍也不在,所以還沒說話就先甜甜地對他笑了一個,讓李遠方很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實驗室里開著空調,這個時候葉黃也沒有穿著白大褂,所以一身單薄的衣服非常合體地裹在她的身上,再加上這一笑,讓李遠方又多了種驚艷的感覺。
雖然笑得很燦爛,但等到葉黃一開口說話,卻還是讓李遠方不知道說她什么才好。笑完了,葉黃就滿臉責備的樣子問起了李遠方:“前天晚上你到什么鬼地方去了,我打了快一個小時的電話都打不通。”李遠方想我到哪里還非要告訴你嗎,但還是耐著性子對她說:“我一個朋友的家里出了點事,我到望河縣幫他處理去了,那個地方太偏,手機收不到一點信號。”葉黃說:“你還挺愛管事的,那怎么不提前和我打個招呼,讓我找了你老半天。”李遠方很想說你算我什么人,才剛見過一次面,到哪里還要先向你匯報的,但轉念一想,這個葉黃只能把她當個未成年的小孩子看待,還是別和她計較了,于是解釋說我倒想告訴你,但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聯(lián)系,所以就這個樣子了。葉黃“哦”了一聲,說這事我倒忘了,于是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家里的電話、宿舍的電話、實驗室的電話,以及電子郵件地址、MN號碼、QQ號碼之類的一股腦兒地寫給了李遠方,搞得李遠方哭笑不得,也只好把自己的這些號碼給了她。
留完了聯(lián)系方式,李遠方才找到機會問她孔教授到哪里去了,葉黃就告訴他孔教授被學校領導找走了的事,然后說以后由我負責和你聯(lián)系,你找我就行了。
說完了這些,兩人就切入了正題,開始討論起購置新的實驗設備及實驗方案的事。李遠方發(fā)現(xiàn),在談到這些專業(yè)性的問題的時候,葉黃像變了個人似的,思路特別清晰,說的話也總是很到位,倒是和他談得很投機,很有一種找到知音的感覺。在商量實驗方案的時候,葉黃提到需要編一個比較復雜的監(jiān)測軟件,問李遠方既然你是上計算機系的,能不能找個人給我們幫一下忙。李遠方說這個軟件不是很難,我自己就可以做。葉黃就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似的,問了李遠方不少關于他個人的問題,又回到了剛才小女孩的樣子上去了。李遠方估計她以前從董文龍那里曾經了解了不少東西,所以這次問的都是些細節(jié)問題,李遠方挑那些以她的社會經驗能夠理解的內容簡單地說了說。
孔教授中間打回個電話,告訴說下午實在是有事回不來了,向李遠方道了聲歉,讓他直接和葉黃商量就行了。所以整個下午,都是李遠方和葉黃兩個人在實驗室里研究下一步的計劃,不知不覺的,時間過得很快。
快到五點鐘的時候,葉黃和李遠方終于商量完了所有的事情,葉黃看了下表,說:“該吃飯了,我請客吧!”李遠方實在是不想和她一起吃飯,但出于禮貌,又不能拒絕人家,就說:“還是我請你吧!”葉黃說:“小蟲子說你還開了一家叫咸亨的酒店,聽我的同學說這個酒店現(xiàn)在經常上電視,很有名的,干脆你到那里去請客怎么樣。”李遠方說:“好的,那干脆把文龍也叫過來吧!”葉黃卻不樂意了,說:“叫他來干什么,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和我吵架。”李遠方只得想辦法哄她,說光我們兩個人去沒有什么意思,人多了才熱鬧,說了半天,葉黃才滿臉不高興地答應了。
等她到里屋去換完衣服出來,李遠方發(fā)現(xiàn)她手上還拎著個頭盔,就問她拿這干什么,她說她要騎摩托車。李遠方說天這么冷騎摩托車干什么,還是坐我的車走吧。葉黃說那也得把摩托車先騎回家去,要不九點之后這里就關門了,她明天早晨就沒法回學校了。李遠方想難道我們吃一頓飯還會吃到九點,但想想不能和她計較,就讓她騎著摩托車在前面引路,到她家后等她把摩托車放了,才帶著她上咸亨去了。
到咸亨的時候,服務員看到李遠方來,直接把他引到了樓上的包廂,董文龍已經在那里等著了。最近酒店生意特別好,每到晚上,樓上樓下都要爆滿,尤其以樓下的大廳為甚。李遠方剛才忘了提前打招呼,所以董文龍來的時候,樓下早就沒有位置了。周老板認識董文龍,聽說李遠方要來吃飯,就把他安排到了為特殊的客人保留的包廂里去。吃飯的時候,李遠方不由慶幸他們在包廂里吃飯,否則,葉黃和董文龍總是不停地為一些菜的原料什么的小問題吵個不停的,如果在樓下,肯定會讓那些客人為之側目。
服務員給他們的酒杯里倒上花雕的時候,葉黃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然后又趕緊吐了出來,說:“這什么東西啊,像藥似的那么難喝。”然后還不讓李遠方喝,說你等會要開車,喝多了怎么辦。沒有辦法,李遠方只好讓服務員換上一壺龍井茶,一邊品茶一邊看著葉黃和董文龍兩個吵個不停。
因為那兩人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吵架上了,所以這一頓飯吃得異常艱難,果然到了九點多鐘才結束。李遠方先把葉黃送到了家門口,然后帶著董文龍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