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頂踵盡捐
眼前一片黑暗,腦中一片空白,像是沉睡一般的昔庭,耳邊突然傳來了那遙遠又熟悉的聲音,溫柔地呼喚著自己,感覺一雙溫暖的大手正在撫摸著自己的頭發。
昔庭睜開了眼,看到了一雙和自己有著同樣玉色眼睛的男子正擔心地望著自己。
“……哥哥”
昔庭嘴中低喃著,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猛然睜大了雙眼,同時將手伸向了那名一頭綠色披肩的男子。但她的手什么也沒有碰到就落寞地垂了下來,接著就感受到了那生物墻壁富有彈性的觸感。
昔庭耳邊再次傳來洪水的洶涌之聲,周圍的一切還是那樣的潮濕。不知剛才是睡著還是昏迷,她臉色已如同白紙一般。
抬起如同鉛塊一樣沉重的頭,她看到墻壁最上方,出現了涌到最高處即將傾斜而下的洪水,她本能地低下了頭。
與此同時,她頭部上方的墻壁,快速伸出無數小觸角,形成一道防御墻壁將昔庭包圍起來,此時洪水也傾瀉而下。
如果沒有這道迅速生成的屏障保護,恐怕昔庭剛才就永遠沉睡下去了。
難道剛才那個不是夢?是哥哥在提醒我?如此想著,她再次抬起同樣沉重的眼皮。
洪水已經將決口從三丈寬,沖寬到了一公里之長。遠望已是茫茫狼藉一片,生靈涂炭、慘象凈生。洪水的勁猛之勢早已無人能擋、無人能控。
今天因洪水而遭難的賾洲在歷史上又將留下沉重的一筆,而這一筆也包含著賾洲的走向,甚至整個虹國的命運。
“放心吧,哥哥,昔庭一定說到做到。哥哥用生命保護的東西,我是不會讓它被人隨意踐踏損毀的!“
昔庭嘴角上露出了微笑,此刻心中的恐懼已不復存在,她感到自己不是一個人,也不再寂寞。聽到因洪水受災百姓的悲鳴、慟哭、絕望的呼喊,她將雙手合十,放在了胸前。
昔庭默念:“臂伸!我愿用自己的一切作為交換讓你無限成長。條件只有一個,用我的生命化為你的力量去阻擋洪水、控制水流走向并吸收它們!”
洪水不斷從墻壁的另一頭傾斜而下,澆灌著昔庭周圍的一切。
昏暗的一切當中只有她那頭粉色的秀發依舊光鮮美麗。
昔庭的身體正在漸漸進入生物墻壁之內,慢慢地和臂伸化為了一體。
用自己的生命去守護……
和昔庭心中有著同樣想法的賾侯,用力揮手,讓處于危險地帶的飛馬救援隊盡快撤離,只留下自己獨自面對即將吞噬他的洪水。
作為賾洲的最高掌權者,他知道這么做是正確的,也是最好的選擇。
面對死亡沒有一絲畏懼,反而讓他心中坦蕩了不少。有那么多的人,為了賾洲獻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自己就更沒有理由退縮了,就算心中有再牽掛的人,也不能動搖自己的意志。
賾侯從政這二十一年來,決策一直深受王室影響。而這一瞬,他才意識到是真正在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心中頓感放松,雖然只有那么一瞬間,但他確確實實感受到了。
就當賾侯被強勁而來的洪水完全吞沒的那一刻,他感到一個富有彈性又不乏力道的物體,從水底向上快速纏住了他的身體,將快要窒息的他舉出了水面。
劇烈的咳嗽將嗆進肺中的水吐出后,他定了定神兒,看到纏在腰間如同生物觸角一樣的東西,的確是在念茁村見到過的同種生物。
賾侯驚訝之余,身體也為之一振,立刻將視線投向了城西門的方向,但并沒有看出任何端倪,只有城中各處,被這種觸角纏住身體舉出水面的被困百姓。
從水面當中伸出的觸角越來越多,也變得越來越粗壯。逐漸,觸角變成了一棵棵直徑足有兩三丈之寬的大樹,盡情地向空中伸枝擴壁,并長出了濃密的紅色枝葉。
馱著眾人的飛馬圍繞著這些紅色枝干盤旋,最后竟可以降落在那些粗壯的樹枝上。
賴烈安率先跳下了木臺,踩在這種不被人們所知的植物樹枝上,十分結實。在他確認安全之后,木臺上的其他人也陸續地踩在了上面。
此時,空中出現了的一群飛馬,賀石帶著賈善的救災援軍趕到了晝抗城。
援軍立刻展開了救援作業,將各處被觸角舉起的災民都救了下來。
賈善將坐騎降落在賾侯所在的樹枝上。他跳下馬來,一臉復雜地望著全身濕透的賾侯,剛要張口之際,賴烈安慌張的聲音便搶先傳了過來。
“賾侯大人!洲相大人!殿下、朵昈殿下現在很危險!這種植物、這種植物一定是殿下用的那個吸血植物做成的!”
賴烈安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兩人跟兒前,跪了下來,雙手碰觸著還在生長著的巨大樹枝,不住顫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長成這么大、數量這么多、這種規模……難道是、難道是……”
賴烈安搖著頭,心中充滿了恐懼,幾乎快要哭出來。
賈善見狀,趕緊叫士兵牽來一匹飛馬。賾侯朝賈善點了點頭后,翻身上馬。賈善、賴烈安和幾名侍衛也跟隨在后,飛向了城西門。
從空中向下望去,剛才還在肆虐的洪水如同一頭困乏不已的巨獸,逐漸平息安靜下來,已經不見洶涌之勢。取而代之的是,各處新生的高壯大樹和它那搶人眼的紅色樹葉,密密麻麻幾乎形成了一片樹林。
西門已經近在眼前,剛才立在城門外的那道巨大生物墻壁,不知何時也已形成了一排高大挺拔的大樹。如同門神一般守在城門之前。唯一不同的是,不僅它的樹葉呈現紅色,整個樹干和樹枝也都是鮮亮的血紅。
賴烈安心中的不祥越發沉重,他跳下馬背,飛奔到了城樓上,大聲呼喊著,卻感覺不到一絲人的生氣。
賾侯緊緊盯著那排血紅的大樹,直覺告訴他,他所牽掛的人就在那里,但卻怎么也找尋不到。
賾侯在城樓上徘徊了許久,像是有人在掐自己喉嚨一樣讓他喘不上氣,這種感覺讓他極不情愿地再次想起,十年前失去初央時的那種感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