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慶柏祭拜父皇
賈珠實乃勞心勞力之人。
內務府和欽天監這兩塊的工作就已繁重。
昨日又爆發了韋二牛貪腐案,此案由賈珠這個總管內務府大臣負責審理,其中牽扯到一羣貪腐的內務府人員,有些棘手。
偏偏今日又有賈珍之妾偕鸞出逃之事,而且賈珠推測多半與賈蓉有關。
真是夠累的,身體累,心更累。
賈珠知道,韋二牛貪腐案是當務之急,袁慶柏命他儘快審清此案。
但對他而言,賈蓉和偕鸞之事同樣不容稍緩,不能任由這兩人逆道亂常,敗壞賈家的名聲,尤恐累及皇后元春和賈政的名聲。
賈政的名聲也很重要。
賈政本非科舉出身的官員,最初是因其父親賈代善臨終時上遺本,被景安帝額外賜予的工部主事官位。
袁慶柏登基後,將賈政破格擢升爲正二品的禮部侍郎,就已經引起不小的非議,認爲賈政沒這種資格也沒這種能力。
只因賈府非比尋常,賈政又成了國丈,當時倒沒人拿這事兒上奏摺勸說袁慶柏。
而賈珍違國孝納妾之事爆發後,就有數人上奏摺說賈政不配當禮部侍郎。
禮部,可是掌禮教的。
賈政作爲禮部侍郎,他的家族豈能禮教亂套?
在賈珠看來,今若偕鸞出逃之事果真與賈蓉有關,且兩人有了茍且之事,一旦傳開,對賈政的影響就不小。
肯定又會有人上奏摺彈劾賈政,說不定有人會在御前會議上諫言,屆時不僅會讓賈政難堪,也會讓袁慶柏尷尬,保不定袁慶柏會黜降賈政。
所以,賈珠認爲自己有必要迅速處理偕鸞之事。
……
……
偕鸞出逃的翌日,賈珠雖照常去內務府當值,卻是派了一名心腹僕人,令其悄悄跟蹤賈蓉。
這名僕人辦事頗爲機敏,而賈蓉剛得手偕鸞,這日又心癢難耐,一早便又迫不及待騎馬前往東郊跟偕鸞私會,鬼混到下午纔回來。
賈蓉自以爲行事隱秘,殊不知他今日的行蹤已被賈珠的僕人窺探。
這日下午,僕人急匆匆將情況稟報了賈珠。
雖說僕人沒能進入東郊那所四合院,沒能見到偕鸞,更沒能見到賈蓉和偕鸞私會的情景,卻是讓賈珠幾乎確定了偕鸞出逃與賈蓉有關,也幾乎確定了這兩人真有了逆道亂常之事。
於是,賈珠下午三點多就下值了。
下值後,賈珠未回榮國府,而是直接乘坐馬車趕赴東郊,來到了偕鸞所住的四合院。
院外,賈珠親自上前敲門,裡頭傳來丫鬟妝兒的問話聲:“是誰?”
賈珠故意道:“蓉大爺遣我來的。”
妝兒又問:“蓉大爺遣你來所爲何事?”
賈珠道:“事體緊要,門外不便說的。”
妝兒心中納悶,不過猶豫了一下後便打開了院門。
這細節就體現出了賈珠的智謀,若非他故意這般說,妝兒就不會開門了。
院門甫開,賈珠遽閃身而入,他的兩名心腹僕人亦隨之竄入,頓時將妝兒唬了一跳。
妝兒緊張地問道:“你……你們要做什麼?”
賈珠語氣溫和:“我是榮國府的賈珠,是賈蓉的大叔。”
妝兒一聽更緊張了,神色慌張起來,雖說她是賈蓉最近纔買來的丫鬟,服侍偕鸞才一天,卻是已聽偕鸞聊過榮國府及賈珠。
賈珠見妝兒的神色,愈發確定了自己的推測。
他逼視著妝兒,神色嚴肅起來:“偕鸞在此?”
妝兒愈發慌張,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曉得……”
這時,賈珠聽到正房傳來一陣“砰”的聲響,他朝著正房南窗望去,又邁步急趨正房,來到臥房,發現偕鸞正摔倒在南窗下。
原來,方纔偕鸞在臥房南窗窺望,發現賈珠來了後驚惶不已,一不小心從南窗下的炕上摔倒在地,造出“砰”的聲響。
偕鸞見賈珠已進了臥房,不禁蜷縮於地,面如土色,雙目緊張地看了看賈珠,又羞愧地低了低頭。
賈珠嘆了口氣:“你且起來。”
偕鸞卻不動,既是剛纔摔疼了,也是心驚膽戰導致身體發軟。
賈珠瞥了眼跟進臥房的妝兒,吩咐道:“將她扶起坐下。”
這一聲不怒自威。
當即,妝兒小翼地上前,將偕鸞攙扶而起,又讓偕鸞坐在了榻上。
賈珠則坐在了對面,故意等偕鸞心情舒緩一些再問話。
須臾,偕鸞對妝兒道:“給珠大爺奉茶。”
妝兒忙去斟了一杯茶,雙手恭捧,遞給了賈珠。
賈珠呷了兩口茶,轉頭盯著偕鸞,說道:“你何故出逃?又是何以逃出的?你與蓉哥兒是何干系?皆從實招來吧。你當知道,事到如今,你瞞是瞞不住的,坦白從寬,你眼下告訴我,我或可爲你指明一條生路。”
在偕鸞眼裡,賈珠乃是威嚴的大人物,年輕嬌憨的她,下意識就不敢抗拒賈珠的盤問。
今日見到賈珠,偕鸞實在驚慌,認爲自己活不成了,眼下賈珠卻說可爲她指明一條生路,讓貪生怕死的她復見生機。
於是,儘管羞愧不安,偕鸞還是一五一十將事情原委都告訴了賈珠,包括了賈蓉教唆她出逃,也包括了她已與賈蓉發生了茍且之事。
賈珠已提前料到如此,眼下得以證實,並沒有多驚訝,只是胸口氣悶發堵,唉,賈家果然又鬧出醜事來了!
不行,不能任由這次的醜事傳播開來,須盡力掩蓋!
所幸者,此事並未觸犯律條,掩蓋此事也並不違法,賈珠不致因此愧對了袁慶柏。
至於如何處理此事,今日來找偕鸞之前,賈珠就已經想好了。
在賈珠看來,偕鸞是個苦命女子,她先是被賴二買給賈珍爲妾,賈珍壞了事後,她又被圈禁在陋室持齋誦佛,遭受苛待,爲了好好活著,她在賈蓉的教唆下出逃,與賈蓉發生了茍且之事。
賈珠不認爲偕鸞全然無過,但罪不至死。
攆是不能攆的,攆走了偕鸞,偕鸞難免勾連其他男人,給賈家蒙羞,且可能會泄露她和賈蓉的茍且之事。
而且,偕鸞的戶籍還在賈珍名下,是賈珍的妾室,攆了她,她就相當於流民,這麼一個美貌嬌弱的女流民,且是見不得光的,在這個世道,命運可能會悽慘。
賈珠當然更不會成全賈蓉和偕鸞這一對。
思之再三,唯有一策……
這日,賈珠悄悄將偕鸞帶了回去,並將事情原委告知了賈母、賈政。
賈母、賈政皆驚愕而怒。
賈珠提出了自己所想的法子,得到了賈母、賈政的認同。
法子便是,在榮國府的大後院改造出一座小尼姑庵,將偕鸞圈禁其中,從此帶髮修行!
賈珠並未食言,讓偕鸞能夠活下去,然而卻不會活得好……
至於賈蓉,賈珠現在還沒有好法子管教他,只是對他加以訓誡,希望他以後不要禍害到賈家。
……
……
迅速處理了偕鸞之事,賈珠又抓緊審理韋二牛貪腐案。
不過幾天的時間,此案便已審理個清楚明白。
此案,除韋二牛貪腐不輕,還涉及到多名同流合污的內務府人員。
遵照袁慶柏的旨意,二月初三這日,韋二牛就被施以杖斃之刑。
行刑之地有些特別,乃是在皇宮西華門外的會計司衙門口。
是日,衆多內務府官員畢集於會計司,現場目睹韋二牛杖斃的情景。這也是袁慶柏的旨意,目的顯然是爲了以儆效尤。
賈珠親自監刑。
是日,神京城的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不是綿綿的小雨,也不是霏霏的細雨,而是一場滂沱傾盆的大雨。
雖已是二月初,這場大雨卻是帶著殘冬之寒,彷彿一下子將近日冬盡春來的氣候又拽回了冬季。
就是在這場大雨之中,會計司衙門口人羣攢聚,衆內務府官員紛紛圍觀著正在被施以杖斃之刑的韋二牛。
這場大雨讓這場杖斃之刑顯得愈發嚴肅。
砰砰砰……
噼裡啪啦……
杖擊之響和雨落之聲混爲一團。
現場氣氛十分肅殺。
而這時,天隆帝袁慶柏正身處皇宮內的奉先殿,即大周皇室的家廟,他正立在後殿之中,面朝著先皇承泰帝的神牌。
“父皇,韋二牛昔爲您藩邸時的心腹奴才,貼身侍奉你多年,深受您的喜愛器重。可惜,他竟辜負了您的隆恩,犯下您生平所惡的貪污腐敗之罪,今於西華門外受杖斃之刑。”
“父皇,您君臨天下時,最所關心者乃整飭吏治。爲此您竭慮殫心,朝乾夕惕,一舉而挽皇祖父晚年在位時的腐敗風氣,此乃您最大的功績。兒臣對此銘記在心,亦知吏治之重。”
“然,兒臣志在改革,執政就須穩沉持重。今兒臣登基未及一年,不便大張旗鼓以整吏治,此番杖斃韋二牛,不過是牛刀小試。”
“願父皇在天之靈鑑察兒臣之心,兒臣他日必當大力整飭吏治,嚴懲貪墨,以延續皇祖父與父皇所創之大周盛世,使我大周國泰民安,且威震寰宇!”
袁慶柏一邊佇立一面輕聲感嘆。
感嘆完,他對著承泰帝的牌位上香行禮。
殿外,大雨如注,寒氣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