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被引到客房,林府的下人雖然規矩一絲不錯,面上雖也帶客套的笑容,著可是每個人的眼神里都透著一股子疏離,賈璉總覺得那些人好似防賊似的看著自己,仿佛自己來林家就是要偷東西的。想想此番前來的任務,賈璉自嘲的一笑,不是偷,是搶,他可是奉了老太太的嚴命來搶林家的掌上明珠。真不知老太太想做些什么,這樣拆散人家父女的事情,他委實不愿意做,可是……一個“孝”字壓下來,他不得不走這一趟。
無嗔大師果然不愧是毒手藥王,配出的相思絕解藥極為靈驗,兩天之后林海便能下床扶杖而行,康熙不放心,到底又將他硬留在床上一天,第三天,林海精神好了許多,林忠這才將賈璉來的消息回稟于他,林海想了想,淡淡道:“叫璉兒去偏廳候著,我回頭便過去。”
林忠退下去后,康熙皺眉道:“你身子才好,急著見那些奴才做什么,總是靜心養病為上。”
林海淡笑道:“大哥,若不打發了他,我怎么能靜心養病。”康熙只得讓林海前去,又命兩個相貌俊俏,十三四歲的暗衛武士服侍著林海去見賈璉。林海自是知道康熙的用意,反正他一向光風霽月,也沒什么可瞞人的,便由著那兩個扮成小廝的暗衛武士服侍著,緩步走去偏廳。
賈璉原在下首客座坐著,見林海走進來,他忙站起身快步上前垂著打千兒請安:“侄兒請姑丈安。”
林海手拿潔白的絲帕捂著口輕咳幾聲,方才拿開帕子,淡淡說道:“免禮,我身子不好,怠慢你了。”
賈璉偷眼看看林海,不由大吃一驚,只不過數月未見,姑丈竟然蒼老如斯,竟象是五六十的人,哪里還有以往的風采。賈璉忙撩袍跪倒,誠惶誠恐的說道:“未知姑丈身體不適,侄兒不曾及時來請安,請姑丈恕罪。”
林海淡淡笑道:“璉兒起來吧,你原不知道,怪不著的。”賈璉雖說是個好機變的,不過本性不壞,也是個有能力的,否則賈家老太太也不會有什么差使只遣他去辦。賈敏在世之時,隨不性賈璉的風流性子,可是對賈璉的能力也是肯定的。
下人上了茶,林海端起來喝了一口,味道不對,不免抬頭看了那下人一眼,那個家仆忙躬身回道:“老爺正吃著藥,小姐說茶沖藥性,不讓奴才上茶。”林海點點頭,揮人讓那上茶的奴才下去,放下茶杯之后才似笑非笑的問道:“璉兒,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算算日子,二內兄和你回去也沒多少時候。”
賈璉面上一紅,只得站在一旁垂手回道:“回姑丈,二叔帶著侄兒回京,老太太見沒接了林表妹家去,氣得大發雷霆,竟是病了。老太太病中只是叫著姑媽的名字,太醫說老太太這是思女成疾,闔家上下沒法子,才派了侄兒來求姑丈,看在姑媽的面子上,讓林表妹去看望老太太,一慰她的思親之情,也可全了姑媽的孝義。”
林海淡淡“哦”了一聲,賈璉卻覺得背上一寒,一股莫名的壓力讓他簡直無法呼吸“老太太病了,論理,我這個女婿也是應該親自去看望的,玉兒雖然只是外孫女,比不得孫子孫女,替她娘親略盡孝道也沒有錯。不過,璉兒你也看見了,如今我正病著,你表弟身子也不好,且年紀又小,家里竟是要玉兒管著,若是玉兒去了京城,被人說玉兒不孝父母,不照顧弟弟,這樣的污名,玉兒豈是能受的?”林海的話說得極慢極緩,份量十足,便是盡孝,他這正牌親父尚在,黛玉豈有往別處去的道理。
賈璉忙陪笑道:“姑丈說的極是,原不知道姑丈病著,如今姑丈有疾,林表妹自要在膝前服侍姑丈才是正理。”
林海點點頭道:“璉兒能如此說,可見你也是個知禮的。”
“小侄慚愧,不敢當姑丈夸獎。”賈璉恭敬的回著,比在老太太老爺太太面前還要有禮。
林海見賈璉還算上道,便淡淡說道:“老太太既然總是打發你到江南來,可見你也是個不忙的,這樣吧,這回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姑丈雖然沒有本事,可也能教你辦差,你身上到底有功名,整日只想著家里那點子小事,可不是為人臣子應該的。”
賈璉心中大喜,他捐了五品同知的虛職,雖然也想在官場上有些作為,奈何沒人提攜,大老爺身上雖然襲了爵,可是在朝中卻沒有能為,整日只是吃酒討小老婆取樂,二老爺又太過方正,只想著避嫌,哪兒還能想著提攜賈璉,如今姑丈竟親自提了出來,賈璉似乎看到了一條金光大道。他忙跪下說道:“侄兒多謝姑丈厚愛。”
林海仍是淡淡說道:“不過要想跟著我辦差,你需得依我幾件事情。”賈璉也不問是何事,只點頭道:“侄兒一定聽姑丈的,請姑丈吩咐。”
“雖說是人不風流枉少年,不過也不可過了,女色傷身誤事,這頭一條,便是要你在女色上收斂著,不可有花花心思。”賈璉面上直發燙,原來自己下了江南流連于青樓楚館,姑丈都知道。他忙垂頭道:“侄兒知錯,再不敢了。”
林海點點頭,他不怕賈璉說假話,治一個小小賈璉,他有的是手段。“第二條,我抬舉你,也要你自己有真本事,憑你的本事去做,能到什么程度便是什么程度,璉兒,你記住,我抬舉的只是你賈璉,不是你賈家。我是看在你姑媽的面子上,為賈家留一線干凈的生機。”賈海面色轉沉,沉聲正色說道。
賈璉的心撲通撲通狂跳,他也是個聰明的,林海的話外之意賈璉已經很明白了,他立刻跪下說道:“姑丈放心,出了這間偏廳,絕對不會有人知道姑丈暗中提攜侄兒。”林海點點頭又說道:“行了,你下去休息吧,在江南住上一個月,等回京之后便有消息。賈璉,若有賈家有人借了你的勢,姑丈有本事讓你上去,也有本事讓你萬劫不復。”末了又警告賈璉一句,林海才打發賈璉走了。
“爹爹,您為何要抬舉璉二哥哥?”一直在偏廳壁墻后的黛玉等賈璉走后便走出來不解的問道。
“玉兒,爹爹終有一日會去陪你娘親,你大伯伯是一定會要你和青玉進京的,為父看賈璉還是個可用的,日后你們姐弟兩個進了京,也能幫襯著。再者,賈家總是你娘親的娘家,他們府里雖然爛了,可到底是你外祖父的血脈,總得留一點干凈的,日后他們若是有能為,重振家聲,也不枉你外祖父當年將你娘親許給爹爹的一片苦心。”林海細細的說與黛玉,可是他并沒有全說,黛玉這一年多來將鋪子有意識的向京城方向發展,林海心里很清楚,他知道這個女兒素有決斷,看她的意思定是想移居京城,那么他這做爹爹的就為女兒多留著人脈助力,日后自己去了,也能放心。
黛玉乖巧的點點頭,挽著爹爹的手說道:“爹爹,您不讓玉兒去賈家,是怕玉兒被他們算計么?”
林海摸著黛玉的頭笑道:“你這鬼精靈,爹爹什么都瞞不過你。”
黛玉歪頭笑道:“可是……爹爹,玉兒想去那榮國府走一遭。”
林海奇道:“玉兒,這是為何?”
黛玉輕哼一聲道:“爹爹,咱們林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吹來的,外祖父原就許了婚,爹爹原也送了聘禮,他們卻又強要了八十萬兩聘銀,還一點兒都沒用在娘親的嫁妝上,這口氣,玉兒可咽不下去。如今又將主意打到玉兒身上了,哼,我林黛玉豈是能讓他們算計的,若是不討回這八十萬兩銀子,玉兒再不答應。”
林海好氣又好笑,只看著黛玉皺眉道:“玉兒,你這性子倒是隨了誰?我和你娘都不是愛錢的人呀?”
黛玉跺著小腳不依的叫道:“爹爹,你說什么呢,玉兒才不是愛銀子的人,等玉兒討回那八十萬兩銀子,盡數捐了出去,一文都不留著。我林家的銀子,可以扶貧濟弱,可以開學堂設粥廠,可以捐給大伯伯做軍費,開疆拓土,揚我大清國威于海外,就是不給那些人糟蹋。”
“玉兒說的好!”一聲響亮的稱贊之聲響起,康熙滿面紅光的大步走進來,一把將黛玉抱到懷中,沒口子的夸獎著,那驕傲的樣子好似黛玉是他生的一般。康熙揮了揮手,兩個服侍林海的暗衛武士悄沒聲息的退了出去。
林海沒奈何的嘆道:“大哥,你別這樣縱著玉兒,她一個女孩子家,卻整天想這些,唉!”
康熙護著黛玉挑眉道:“想這些又怎么了,我看就很好,玉兒能這樣想,可見她是個有出息的孩子。玉兒,別聽你爹爹的,想做什么大伯伯支持你!”黛玉揚眉道:“好,大伯伯,玉兒一定說到做到,玉兒傾盡全力,要助大伯伯威加天下!”
就這樣,一代帝王與一代商業霸主的最初約定以口頭方式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