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慧玉證情
賈母原以爲自己要坐很久,已經(jīng)做好了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只不緊不慢的飲著茶,想著一會見了林石要如何如何,可是那杯茶只喝了一半,黛玉便從後面走了進來,賈母仔細的瞧著,因有了那想法,她怎麼瞧怎麼覺得這林石就是黛玉假扮的。
黛玉一進來便看到了賈母身上的衣服,那獨特的針線分明是出自她孃親之手中,一股怒氣盈於胸中,黛玉壓下心中的怒氣,清咳一聲,只作揖道:“老太太駕臨寒舍,林石不曾遠迎,老太太恕罪。”
賈母眉頭微皺,好歹賈家並沒與林家斷了關係,就算黛玉扮成林石,自己也是他的外祖母,那有外孫子見外祖母這般無禮的,賈母心裡便先存了一分氣,只不過她素來藏的深,面上一絲兒也沒露出來。只慈愛的笑道:“石兒可是怨外祖母沒早些過來看你,說起來你一個人在京城裡,孤苦無依怪可憐的,外祖母很應該將你接到家裡去住,好歹早晚也能有個照應,只不過前陣子打發(fā)你璉二哥哥外放九江,家裡亂的不行,怕你嫌不清淨,故而沒來打擾你,如今家裡都收拾好了,外祖母特意親自來接你過去。”
黛玉心裡暗覺好笑,那賈璉的外放還是她的老爹在皇上面前進的言,這會子倒成了賈母自誇的本錢,著實有意思。只是黛玉臉上也淡淡的,只是微掛一絲客套的笑意,其他的什麼都沒露出來。
賈母見黛玉沒說話,便又說道:“璉兒此番外放九江,可見萬歲爺還是記著功臣的。”
黛玉還是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笑,她的笑卻讓賈母繃不住了,心裡不免有了一絲焦燥,對黛玉,更是生出一種摸不著底細的恐慌感,彷彿是一拳打到了棉花包上,沒有絲毫的迴應。
“石兒,外祖母的意思你可明白?”賈母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黛玉只淡淡道:“老太太的話本侯是聽見了,可這意思本侯卻不明白,本侯有家有業(yè),上有皇上恩遇,下有家父疼愛,不知老太太那孤苦無依四字當做何解釋?老太太的意思是皇上薄待了本侯,還是家父對本侯不聞不問?”
賈母心裡突的一下,忙解釋道:“石兒,外祖母斷無此意,只是憐你小小人兒孤身在京,萬歲爺日理萬機,做臣子的理當爲萬歲爺分憂,豈可再讓萬歲爺操心,你父親身爲一方大員,也是公務繁重,外祖母來接你,也是爲了讓你父親沒有後顧之憂。”
黛玉聽了賈母之言微微點頭,賈母還以爲黛玉覺得她的話有道理,心中略鬆了口氣,只去端杯飲茶掩飾自己剛纔的緊張,只是她含著半口茶尚未嚥下,便聽黛玉說道:“原來在老太太心裡,本侯讓萬歲爺操心讓家父後顧有憂,老太太莫非以來萬歲爺無有識人之明,竟然胡亂任官,將本侯這毛頭小子封爲樂平侯,實在是兒戲的緊。家父行事糊塗,將本侯一人放在京中,爲了就是分心不好好勤於公事麼?”
賈母驚得嗆住了,劇烈的咳嗽起來,鴛鴦忙替賈母拍背撫胸,忙亂了好一陣子,賈母才平靜下來。她忙說道:“石兒,你怎麼能這樣說,萬歲爺聖明,你爹爹也是能幹的,外祖母絕無那等意思。”
黛玉淺淺一笑道:“沒有最好,想是本侯理解錯了,老太太莫怪。”
賈母見林石強硬的緊,便也不想再繞圈子了,只說道:“石兒,我有要緊的事情告訴你,叫丫頭們退下去。”
黛玉卻手扶把手往後一靠,淡淡道:“雪雁,帶老太太的丫頭下去用茶。”雪雁脆生生的應了,上前引著鴛鴦退下,賈母瞧瞧站在一旁的素絹繡綺,皺眉道:“她們……”
“她們都是先母跟前得力的,便是本侯也以姐姐呼之,我們林家再沒那些個見不得人的事情,沒什麼可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的。”黛玉話裡的譏諷如此刺心,便是老辣如賈母,也不由的微紅了麪皮。黛玉又說道:“老太太若是要說便請說,若是當著兩個姐姐不便說,本侯也不想聽了。”
賈母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悲聲道:“玉兒,你就如此恨外祖母麼,我可是你孃的生身親孃呀!”
黛玉聽了這話,心中驚訝的緊,她不知道賈母如何會識破她的僞裝,不過黛玉面上可不會表現(xiàn)出來,只瞪眼怒道:“老太太可是糊塗了,妹妹遠在江南,老太太怎麼說出此等胡話,豈不是存心要壞妹妹的名聲,本侯身爲林家之人,自要維護林家的家聲,太太休得再說出此等話語,否則本侯可要奏到萬歲爺面前,請萬歲爺還林家一個公道。”
賈母卻不理會黛玉之言,她顫微微的離開座位,抖著袖子走到黛玉的面前,顫聲道:“玉兒,你看看,這是你孃親的針線,是她親手爲外祖母做的,玉兒,我最疼愛的就是你孃親,見了你孃親的針線,就象是見到她的人,難道你不是如此?”賈母一邊說,一邊落下兩行老淚。此等場景若是讓不知內(nèi)情的人瞧著,一準以爲是樂平侯欺負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
黛玉動了真氣,小臉一板冷聲道:“賈太夫人請自重,先母的針線本侯自然認得,不過只是一件衣服,還是先母未出閣之前縫製的,這能代表什麼?賈太夫人既然要說,那本侯便真要好好說道說道。素絹,請賈太夫人回去坐穩(wěn)了,林賈兩家這筆舊帳,本侯今日要好好說一說。”
素絹將賈母半扶關拉,硬按在她自己的座位上,黛玉沉聲說道:“當年外祖父親口許婚,家父也依禮下聘,聘禮也算是豐厚,只比皇家婚嫁略低一等罷了,給足了賈家面子,家父原只等到了日子迎親,不料外祖父突然過世,賈家便立刻要悔婚,家父不答應,你們賈家便硬要家父再給八十萬兩聘銀,賈太夫人,你若還沒老糊塗,當記得此事!”
賈母心頭一顫,暗想道:果然是爲了此事。她忙說道:“玉兒,此事另有內(nèi)情,你聽外祖母解釋。”
黛玉眼神一暗,怒道:“賈太夫人,本侯是萬歲爺御筆親封的樂平侯,你若再以玉兒稱呼,休怪本侯告你誹謗朝庭命官。”
賈母一滯,只得說道:“小侯爺,請你聽外祖母慢慢說來。”黛玉哼一聲,沒再接薦發(fā)怒。賈母忙說道:“當年你外祖父過世,外祖母我悲傷過度一病不起,家裡便由王氏管著,索要聘禮一事也是這不開眼的賤人所爲,等外祖母知道時,你爹孃已經(jīng)成親了。”
黛玉卻是一絲不讓,只說道:“就算如此,我朝的規(guī)矩,聘禮是要全部給新嫁娘做嫁妝的,如何先母的嫁妝寒薄的連平民百姓都不如,難道也是那王氏扣下了?”
賈母忙忙點頭,黛玉冷喝道:“論公,當時賈太夫人是二品國公夫人,那王氏不過是個五品安人,論私,賈太夫人是正頭婆婆,王氏不過是個嫁進門不足一年的新媳婦,論家世,賈家是國公府第,王氏剛出身品官之家,她嫁入賈門,是高攀了賈家,有這三條,難道王氏還敢在賈太夫人頭頂做威做福,難道賈太夫人有什麼讓王氏拿捏了?否則斷不至於如此。”
賈母被黛玉喝出一身冷汗,她萬萬沒想到黛玉會如此犀利,一字一句都如利刃一般,讓她無法招架。只得乾乾的說道:“當時王氏有孕在身,全是爲了孩子。”
黛玉冷笑道:“爲了孩子?老太太果然偏心的緊,聽說當時大舅老爺家裡已經(jīng)有嫡子瑚大哥哥,王氏只是懷著孩子,還不知是男是女,又不是嫡子嫡孫,便可如此任性胡爲,若果然如此,這王氏便犯了七出之條,似榮國府這等重規(guī)矩的地方,竟然還容得下王氏,真是讓人不可理解。”
賈母無言以對,黛玉冷聲道:“賈太夫人,本侯不管你今日來此意欲何爲,倒有一句話說給你聽,林家的銀子不是大風吹來的,當日你們苛扣了聘禮,今日便得還回來。我也不要利息,只要你們將八十萬兩聘銀和家父送的聘禮照著單子一樣不少的送回來。有什麼話,只將這些東西都還清了再說。”
賈母心裡一沉,她擡眼看向黛玉,黛玉的神情冷如寒冰,顯然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其實賈母倒也不是拿不出那些東西和銀子,只是她捨不得,可若是不拿出來,這林石鐵定要翻臉不讓人,再者說當年之事的確是賈家理虧,這些年來林海一直顧著賈敏的面子,所以纔將此事壓下不提,可是黛玉卻不同意,而且她也知道,這聘禮之事是她母親的一塊心病,賈敏紅顏早逝,其中未免沒有因聘禮一事鬱結(jié)於心的原因。這種悶氣黛玉可不願意生,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拿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敏兒,你的孩子這樣逼近於我,你可看見了!”賈母悲叫一聲,黛玉臉色更沉,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只沉聲道:“吩咐下去,除非是賈家人來還聘禮,否則一律不許進門。”
賈母手指黛玉顫聲怒道:“你,你太過份了!”
黛玉冷冷道:“賈太夫人氣不平,儘管去告,本侯奉陪便是。”說完這話,黛玉又沉聲說了句:“素絹送客。”說完轉(zhuǎn)身便要走。就在此時,賈母以和她年齡極不相符的敏捷躥到黛玉背後,舉手打落黛玉頭上戴的黑緞帽子,顯出黛玉那油黑水滑的辮子。黛玉愕然回頭,賈母壓著黛玉的肩膀沉聲說道:“你果然就是玉兒,敏兒的親生女兒。”
黛玉大怒,自來到這個世界,她還沒被誰這樣對待過,小臉一沉,冷冷道:“那又如何?”
賈母心中喜不自勝,只說道:“你這般對你的親外祖母,太不孝了!”
繡綺撿起那頂黑緞小帽,黛玉並不戴上,繡綺便快步退了下去,不多一會便又取來一頂新帽子給黛玉戴好。黛玉只冷冷挑眉道:“黛玉身爲林家之人,若說孝,也只孝順林家長輩,與賈家何干?”
“你……”賈母關著實沒想到黛玉會如此強硬,只嗆聲道:“你女扮男裝欺瞞萬歲爺,騙得恩封,可是抄家滅門的死罪。還是快跟我回家去,我替你瞞著,日後再想個法子圓了此事便也罷了。”
“哦,原來我還有此等大罪呀,賈太夫人不說本侯還真不知道,賈大太夫人,這等舉報大功本侯便送給你們賈家了,你們快去奏明萬歲爺吧,只不定還能復了官爵。”黛玉挑眉冷冷的說,那清冷的眼光瞧得賈母心裡直髮虛。氣得她身子直打顫。
黛玉說完這話轉(zhuǎn)身便走,再也不理賈母。賈母氣得指著黛玉的背影,手直哆嗦,素絹沉著臉道:“賈太夫人是自己走出來,還是要人請您出去。”
賈母氣的怒哼一聲,怒衝衝的向門外走去,她心道:“好你個林黛玉,你既如此狠心,休怪我再不留情面。”
攆了賈母,黛玉心氣難平,只一個人坐在園子裡平復心情,可巧蘇麻喇姑瞧見了,便輕輕走到黛玉身邊,微笑著問道:“小侯爺,這是生誰的氣呀?”
黛玉忙站起來要行禮,蘇麻喇姑卻拉著黛玉笑道:“玉格格,有什麼不順心的,只說給蘇嬤嬤聽聽,蘇嬤嬤雖然不能幫什麼忙,可說出了來心裡好歹舒服些。”
黛玉輕嘆道:“蘇嬤嬤,我沒什麼事,只是想著這人心不足,貪得無厭。”
蘇麻喇姑聽了笑道:“玉格格,人心如此也不奇怪,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如此,遠的不說,只是九阿哥,若說是愛錢,怕是滿皇宮裡沒人能比得上他,不過九阿哥雖然愛錢,卻取之有道,不是他的他絕不會強取豪奪,玉格格你說是不是,總不能一桿子打翻了一船的人,可別鑽那種牛角尖兒。只這般苦悶,豈不負了這大好春光。”
黛玉明白蘇麻喇姑的好意,便擡頭笑道:“蘇嬤嬤,我明白的。”
蘇麻喇姑笑笑,輕拍著黛玉的背說道:“可是剛纔有什麼人來了?”
黛玉點頭道:“榮國府的賈太夫人來了,話裡話外扣著要我住到賈家去,還用我是林黛玉這件事來威脅我,若我不去,她便要告發(fā)我。”
蘇麻喇姑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只輕聲道:“若是別人如此,她或許能告的成,可你的身份太皇太后和萬歲爺心裡最清楚,這一告,只怕是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找苦吃嘍。”
黛玉聽了蘇麻喇姑的話,也笑了起來,是哦,林石就是林黛玉,這在皇上哪裡可不算什麼秘密,賈家若是要告發(fā)於她,那可真有好戲瞧了。
賈母坐車回榮國府,一路之上陰沉著臉,鴛鴦也不敢說話,只小心的在一旁服侍著。賈母仔細想著方纔黛玉有恃無恐的樣子,難道說她不在乎被告發(fā)?這也不可能啊,女扮男裝騙取爵位,這可是滅門的大罪,萬歲爺最重體統(tǒng)規(guī)矩,斷斷不能容忍的。嗯,那小丫頭一定是故做鎮(zhèn)定來詐我,好讓我不去告發(fā)於她,哼,沒想到敏兒竟然能生出這等女兒,若是早先盯緊了,與寶玉定下親事,她倒是個管家的好手,林家又是富貴雙全,定能扶助賈家……
賈母一路胡思亂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不覺已經(jīng)到了榮國府門前。賈母下車換了小轎,讓人擡著回了榮禧堂,又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想了很久,才命人去傳賈政過來見她。
賈政到了上房,畢恭畢敬的行了禮,賈母屏退所有的丫頭媳婦,只對賈政說道:“政兒,林石是你外甥女兒林黛玉扮的。”
賈政大吃一驚,愕然望著賈母,驚得說不出話來。對賈政這種人來說,女扮男裝,還得了爵位,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一時真反應不過來。過了片刻之後,賈政驚道:“母親,這是真的?這怎麼可能?妹夫一向清正規(guī)矩,他怎麼會做出這等事情,這……母親,這裡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賈母臉色鐵青,沉聲道:“我方纔去了林家,親眼看到林石的帽子掉了下來,露出滿頭青絲。這還能有假!”
賈政驚愕的跌坐在椅上,搖頭道:“這怎麼可能?”
賈母不耐煩的說道:“事實如此,你也不必想著可不可能,我只問你,若是由你告發(fā)林家,皇上可會復了你的職?”
賈政聽了搖搖頭道:“母親,兒子無能,纔會被萬歲爺罷官,可是兒子也不能做這等出賣親戚謀求官職的事情。”
賈母大怒,一拍椅子把手怒道:“放肆!”
賈政慌忙在賈母面前跪下,誠懇的說道:“母親,兒子沒本事,原是父親臨終上表,萬歲才賞了兒子一個五品官,兒子本沒什麼能力,如今被罷了官,也是應當?shù)模瑑鹤有难e並沒有什麼不平,每日在家裡教導環(huán)兒讀書,日子倒還清靜。環(huán)兒日後若有出息,自當下場去考個貨真價實的功名,那樣腰桿子也硬氣。若是兒子靠著出賣親戚復了職,只怕再沒有人能瞧得起兒子這一房了。”
賈母被賈政氣了個倒仰,只指著賈政罵道:“好好好,你有出息,有節(jié)操,你們都是高貴的,偏我下作,偏我要拿著自己的親閨女親外孫女填補你們!”賈政忙磕頭不止,連聲道:“兒子知罪,請老太太保重。”
賈母自己捯了氣,放緩了聲音地賈政說道:“政兒,你只想著賈環(huán),那寶玉呢?皇上可是發(fā)了明旨,一切皆因林家丫頭而起,你真的沒有想法?”
賈政眼神一暗,低頭道:“老太太,我原就說寶玉配不上敏妹的女兒,現(xiàn)在兒子還這樣認爲,寶玉不是個有擔當?shù)模植缓米x書,便是萬歲爺允他下場,他也考不上的。好歹家裡還養(yǎng)的起他,就由他去吧。”
賈母冷笑一聲道:“你倒是個面性子,賈政,你除了會讀點子書,你還會做什麼,家裡養(yǎng)得起他!哼,家裡早就寅吃卯糧,莊子上一年的出息還不夠府裡一個月的嚼用,怎麼養(yǎng)得起?你清高,不問俗事,若是讓你吃糠咽菜,我看你還怎麼說!實話告訴你,若不是扣了林家給敏兒的八十萬兩聘銀,咱們家連西北風都沒得喝。”
賈政也是吃了一驚,他一向不問家裡的事情,要用銀子就打發(fā)人到帳上支,從來也沒被駁回過,是以他對銀子根本沒什麼概念。只瞪大眼睛望著賈母,眼中盡是不信。賈母冷冷道:“你也不必不信,只去王氏那裡要了帳本子,看了便知。罷了,我也不想與你再說下去,你下去吧,若是轉(zhuǎn)了想法再來見我。”
賈政垂手退了出去,忙命人傳來王氏,要看帳本子。王氏暗暗吃驚,一時猜不透賈政的意思,只攜了帳冊子到了上房,恭敬的將帳本呈上,賈政拿過來細細看了起來,越看,賈政的眉頭鎖的越緊。只沉聲問道:“府裡一個月竟要上千兩的開支?”
王氏忙應道:“回老爺,若是不算人情往來,府裡一個月正常的開支約要一千八百兩銀子,這還等是當月沒有主子做生日的情形,若是要辦生日戲酒,至少也要多出三五百兩。”
賈政倒吸一口氣涼氣,復又問道:“莊子裡的出息一年有多少?”
王氏垂頭回道:“回老爺,春秋兩季租子,加起來不過四五千兩。”
“什麼?這豈不是連三個月的嚼用都不夠?”賈政驚呼起來。王氏點了點頭,賈政皺眉道:“那這些年府裡是怎麼支撐下來的?”
“先前妾身當家,若是銀子不湊手,,妾身便典當了陪嫁來支應,自妾身嫁過來到璉兒媳婦嫁進門這些年裡,妝身陪嫁的金銀物什都典當?shù)牟畈欢嗔恕f聿桓移鄄m老爺,璉兒媳婦一進門妾身便讓她當家,實在是因爲妾身再也填不起了,好歹璉兒媳婦的陪嫁也算豐厚,這才支應到現(xiàn)在。”
賈政臊的滿臉通紅,不想堂堂榮國府這些年竟然是靠著兩個女人的嫁妝過活,太丟人了!忽然又想起那八十萬兩聘銀之事,賈政沉聲道:“不對,敏妹的八十萬兩聘銀呢?”
王氏一驚,她沒想到賈政竟會知道這件事情,當年這事王氏在賈母的授意之下,辦得極爲隱密,整個賈府裡只有她們這婆媳二人知道,就連賈赦也是一絲兒風聲都不知道的。王氏的腦子飛快的轉(zhuǎn)了,忙說道:“老太太命妾身要林家多要八十萬兩聘銀,老太太自己收了五十萬兩,給了妾身十萬兩,將二十萬兩入了公帳,若無這二十萬兩,妾身再有心,也沒本事維持這國公府的體面。”
賈政無力的點了點頭,對王氏,他心裡充滿了複雜的感情,他不喜歡王氏,一直都不喜歡,可是王氏對他也算得恪盡婦道,爲了賈家還陪上自己的嫁妝,平日裡也從來沒有過怨言,她還生了三個孩子,雖然賈珠早夭,寶玉不成器,元春被小選入宮,可都是他的骨血呀。賈政擡眼看著王氏,見她衣著樸素神色黯然,心裡也是一陣難受,軟聲道:“這些年辛苦你了,你下去吧。”
王氏十多年沒聽到賈政這樣溫柔的話,心裡一酸,忍不住哭了起來,若是能得賈政一分的溫柔體貼,若是賈政有一絲兒能和林海相比,她這些年也不會過成這樣!
“別哭了,你的辛苦我心裡知道,下去吧。”賈政嘆了口氣又說了一遍,王氏方抹著眼淚退了下來。
王氏剛走,趙姨娘打從裡間挑簾走了出來,只衝著王氏的背影撇了撇嘴,她是丫環(huán)出身,最會看眼色行事,她纔不會在這種時候去說些什麼,免得失了賈政的心。趙姨娘走到賈政身邊,將幾張銀票放在桌上,低聲說道:“老爺,府裡既然艱難,妾身便不要這銀子,老爺拿去用吧。”
賈政低頭一看,見是他上回給趙姨娘的銀票,當日賈政曾將王氏的妝奩給了趙氏,後來又因王氏升了平太太,趙氏也是個會做人的,便將那妝奩還了過去,賈政瞧著趙氏這樣行事,便從自己的私房錢裡拿出六千兩給了趙氏,如今趙氏給他的,正是那六千兩銀票。“嫣兒,給了你便是你的,收起來吧,也不差這幾千兩銀子。”賈政拉過趙氏的手將銀票放回去,趙氏就便偎到賈政的懷中,她最知道賈政的喜好,只輕輕一撩拔,賈政便將王氏丟到腦後去了。
王氏在門外聽了屋裡的動靜,只恨不得衝進去掐死趙氏那個狐媚子。只是這些日子受了搓磨,王氏很長了些心眼,硬是壓下心口惡氣,回自己房間去了。賈政幾十年都不看帳冊子,這一回突然要看,必是府裡出了什麼事,王氏思量一番,便將自己收拾好了,徑往上房去了,說不得這一切的根子還在老太太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