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很快就壓抑起來,隨著柯良爺爺的出現和消失,大家的心情又沉到了谷底,大家都不愿意相信那個可愛的小魚居然不是人。
陸子明說了一句:“只要看到你爺爺,就準沒有好事。”
柯良不服氣,看樣子又要吵起來了。這個時候,巷子那頭又傳來了沙沙聲,大家抬頭一看,果然是那個穿著黑衣的老人正在慢慢地走來。
這一回,他并沒有消失掉,而是走了過來。
大家仔細地打量著他。那個老人看不出多大歲數,牙齒都掉光了,皮膚皺在一起,一臉的悲苦,原來是一個老太婆。
她走過來,站定,面對著四個人,打量了很久,然后說:“你們果然來了。”然后她坐在了村中央的大樹下的一個石凳上看著遠方,輕輕地嘆息著說:“從前,這個村子一到這個時候,這里就坐滿了來納涼的人,現在一個也沒有了。”
柯良沖上去問:“老婆婆,你是這個村子里的人?”
“是啊!但村子里的人從來都不承認我。”
“為什么啊?”詩詩也開始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老人身上。
老人開始講起了這個村子的往事。
“這個村子,叫石頭村,這里很偏僻,雖然偏僻,可是這里的人都有一門手藝,就是會染布,所以村子里的人都過得很富足。
“我出生的時候,就被視為不祥,在我們苗家,孩子出生的時候如果不是哭而是笑,那么這個小孩子就是不祥之物,我們是巫的教徒,將來就要做巫教的人。”
秦錦開始多嘴:“巫是什么啊?”
“巫就是我們的守護神,傳說她的母親是人,父親是蛇,所以,她是半人半蛇,也注定了她的本性里半是人半是妖。她守護我們,也要我們貢獻靈魂,可以操縱我們,也可以幫助我們。我就是一生出來就被巫選定的教徒,但我的父母并不愿意我做巫徒,硬是把我留在了村子里,沒有趕我上山。后來,我在村子里嫁了人,直到有了孫子小魚,我們的家庭被巫下了的詛咒才顯現出來。”
“你是小魚的奶奶?”
“是啊!就因為我的父母得罪了巫,不肯把我送去當教徒,所以巫就報復到了小魚身上。”
“小魚也是巫徒?”詩詩好奇地問。
“不,小魚不是巫徒,他是妖。”
“妖,不可能!小魚那么善良,怎么會是妖呢?”大家的臉上都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們看小魚有多大了?”小魚的奶奶輕輕地問了一句。
“五六歲啊!很小的。”柯良答。
“他早就不止這個歲數了,只是他一直都長不大,而且他并不是瞎子,只是我為了保護他,不讓他睜開眼睛,他就看不到這個村子的慘狀。”
秦錦很好奇地問:“這個村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小魚剛出生不久,這個村子最有錢的人娶妾,全村人都去喝酒,就在那一夜,村里的人就死光了,是讓卡嘣給殺的。”
“卡嘣,你也知道卡嘣?”
“我因為是巫徒化身,所以,那天抱著小魚逃過了那一劫,但村子里的人都已經被卡嘣附身,我知道這是我的報應,于是就做了巫徒,也可以保護小魚。小魚因為在這種陰氣中長大,所以他的身子一直都大不了。”
“你為什么不抱著小魚逃出去?”
“我沒有力量走出這個林子,再說,小魚也不能離開這個地方,他本身就不是人,如果離開了村子,可能會死,我只能留在這里守著他。”
“那為什么小魚的爹娘會每晚出現呢?”
“這是小魚的精神力量喚出來的,小魚有一種很強大的力量,可以把附身在村民尸體上的女鬼制服,而他心里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死去,他潛在的精神力量,可以把那些尸體都呼喚出來,陪著他。”
大家的臉上出現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說,全村的尸體都是被小魚喚出來的。”
“是的,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依然是一個孩子,依然以為自己是一個瞎子。”
“那你怎么知道我們要來呢?”
“卡嘣出現在我們村子,已經殺了一村的人,但是卡嘣的力量一直不肯停下來,小魚可以抑制卡嘣,可不知道為什么,小魚還是把卡嘣送走了,也許是卡嘣自己想走。”
“所以就遇到了我,所以我就帶走了那塊該死的布?”詩詩咬牙切齒地說,她一直以為一切的不幸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現在看來,她不過是被卡嘣選中的一個倒霉透頂的家伙。
小魚奶奶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卡嘣一直不肯停息,如果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們村子的人已經死光了,仇也報了,我自問和小魚從來沒有得罪過人,而且我和小魚這么多年也沒有遭到卡嘣的毒手,我認為是卡嘣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它還沒有完成詛咒,所以才痛苦萬分,夜夜尖叫,迫使小魚把它送走。”
秦錦大叫一聲:“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我們這些人中有人和卡嘣有關系?”
“極有可能是這個原因,所以卡嘣才會呼喚你們到來,開始大屠殺。”
柯良不服氣地說:“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呢?卡嘣出現的時候,我們還沒有出生。”
奶奶輕輕地拍拍他的肩:“孩子,卡嘣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詛咒,它不僅能追殺被咒詛人的所有親人朋友,還能追殺被詛人的來世,如果被詛的人還有一個子孫,哪怕隔一萬年,卡嘣還是會回來執行任務,如果被詛咒人的靈魂得到了超生,投了胎,有了來世,卡嘣就會永生永世不斷糾纏下去。”
陸子明氣憤地說:“世界上還有如此惡詛,害別人一生還不解恨,居然連來世都不肯放過。”
“是啊,一定有不可原諒的深仇大恨,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秦錦說。
“這個仇和恨是很深。”奶奶的手一指那座大院,然后說,“這個故事就是出自大院里,你們要聽嗎?”
所有的人臉上都寫著“當然要聽”。
只見奶奶的手中升起了和柯良爺爺從前一樣的紫色氣泡,奶奶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不清晰地說:“這是我保持的回憶的夢境,你們看了就明白了。”
大家有了第一次從柯良爺爺那里得到的經歷,知道又有一場好戲看,居然都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手拉著手站在眼前騰起的大鏡子面前。
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來:“狗子,你過來,你幫我去摘那朵花。”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很嬌蠻的七八歲的女孩,穿得特別的華麗,站在一個懸崖邊,指著懸崖邊上那一朵怒放的紅花,對身邊一群衣著破爛的孩子指揮著。
那個叫狗子的男孩,對那個女孩似乎又害怕又討厭,不過還是聽話地去摘了,因為那個女孩說:“狗子,你如果不給我摘,我就叫我爹不收你們家染的布。”
那個男孩子很艱難地走到懸崖邊,但還是因為雨后石滑,一個重心不穩掉了下去。
孩子們都驚呆了,所有人一哄而散,女孩也嚇呆了,不過也很快地跑了。
孩子們都不敢對大人說。山崖下的狗子并沒有斃命,只是跌斷了雙腿,在痛苦中掙扎,眼看就要斷氣了,這時眼前出現了一雙草鞋,狗子被挖草藥的老人給救了,可是,等他恢復了健康,回到家的時候,卻發現雙親已經不在了。原來,狗子掉下山后,他爹半夜上山去找他,滾到山谷里送了命,他娘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不久也病倒,憂傷而死。
狗子紅著眼睛,看著自己破敗的家,又看了看那個大院,眼里冒出了復仇的火花。
從此,狗子的身影就消失在這個石頭村了。
一晃十年過去了,石頭村里來了一個收草藥的富商,他長得英俊又多才多藝,他的到來給石頭村帶來了很大的震動,石頭村的村民一直都在山上找能染布的樹根來染布,然后送給村頭的那戶余家,但余家盤剝村民很厲害,大家早就心有怒言了。
這個叫陳文的青年男子的到來,讓村子里所有的百姓都有了一個可以再謀生路的機會,一時間沒有人再去染布,都去給那個青年找草藥。
石頭村的四周草藥豐富,取之不盡,陳文干脆在村里一家沒有人的老房子里住下,做起了長期的收購。
這一舉動引來余家大老爺余福的驚恐,沒有村民送布,再大的家業也難撐下去。
為了趕走這個外鄉人,他派家丁晚上去暗殺陳文,但那陳文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機智過人。他不僅打跑了那些暗殺他的人,而且為了報復還潛入了余家大院劫出了余家大小姐余金沙。
那是一個怎樣的夜,風吹著那個英俊的少年,他像一個野獸一樣闖進了余家大小姐的房間,抱走了那個美麗的女子。
余家小姐被綁在椅子上,陳文卻并不非禮她,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所有的愛戀都可以在這燃起。余家小姐蠻橫了一輩子,忽然遇到了一個比自己更強的對手,而且對手還沒有把自己放在眼里,那種不同的情緒折磨著她。
在綁架的日子里,兩個人一直都不言語,陳文一邊和余大富周旋,一邊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但那天放人的時候,陳文給了對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一把刀,然后伏在她耳畔輕輕地說:“要不你殺了我,要不你嫁給我。”
余家小姐銀牙一咬,刀就半刺到了陳文的胸口。
“你為什么不躲?”余家小姐驚呆了。
“我為什么要躲?如果你不肯嫁給我,我還不如死了。”陳文的臉上是還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陳文倒下去的時候,他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絕對把握的光。
果然,余家小姐的心已完全給了他,等他傷好這后,就不顧一切地要嫁給他。余老爺一想,這樣不就可以強強聯手?自己也只有一個獨女,把這個有出息的男子招進門也是一件好事。于是,婚事很快便完成了,陳文和余金沙成了天造地設的一對。
余金沙的心一旦被攻破,就完全屬于了那個男人,兩個人新婚燕爾,一起去山間游玩。
兩人經過一個懸崖,余金沙的心跳了起來,很多年前,她一時任性,害得一家人家破人亡,可是這個時候,懸崖邊還有一朵野花。
開得那么的凄美,像十年前的一樣。
余金沙想快步離開那個地方,但陳文卻跳上了懸崖去摘那朵花,說是要送給她。金沙大叫著“不要”,可是,陳文卻慢慢地回過頭來說:“你不是說,如果不幫你摘,你就不讓你爹收我家的布嗎?”
金沙的驚懼到達了極點,居然不知道跑。
“你以為我會愛上你嗎?你這個丑八怪,誰會喜歡你,你又任性又討厭,你害死了我爹我娘,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原來,陳文就是多年前的狗子。
“可是,你給了我一把刀。”
“是啊,如果不用苦肉計,怎么會得到你的芳心,怎么會把你折磨得如現在這般痛苦?”
金沙渾身發抖:“一切都是騙我的,你一點兒也不喜歡我嗎?”
“哈哈,這個問題你最好去問一問閻王。”
陳文的手伸來,野花遲了十年遞上,卻死了那么多人,金沙在完全不清醒的時候,被一把推下了懸崖,只有陳文那尖銳又可怕的笑聲在山間回蕩。
他回了家,卻說是金沙失足掉下了山崖,余老爺相信了他。但金沙的尸體怎么也找不回來。
沒多久,余老爺就一病不起,逝去了,家財留給了陳文,陳文成了村子里最富的人,他一邊收布一邊收草藥,完全取代了余老爺的地位。
慢慢地,余家的人不是自己莫明其妙地離開村子,就是得了某種怪病死掉,不出十年,余家就一個人都不剩了。
但陳文卻一直單身,大家都說他至情至性,為了余家大小姐一直獨身。只有陳文自己知道,他是一直都無法忘記金沙在墜崖前那凄苦無助的眼神。
但那個眼神還是被一個青樓的名妓給化解了。
那個妓女是城里最有名的紅牌,陳文去城里送草藥,經過那個青樓時看到了一個美艷女子對著夕陽梳著自己的頭發,那一頭閃動著夕陽余光的黑發,一直晃到了陳文的夢里。他開始頻頻出入那家青樓,后來索性就把那個妓女給贖了出來,決定娶她做老婆。
陳文要娶親的消息傳得很快,一直傳到一個平凡的采藥女子的耳朵里。
那個女子已經蒼老不堪,非常丑陋。她站在小路上端,看著小路上走著兩個人,陳文和那個妓女,兩個人的調情聲一句不落地傳到她的耳朵里,她手里的鏟子已經越握越緊。
是的,她就是當年的余金沙,她福大命大,掉下山崖時求生的欲望讓她握住了青藤,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傷到,到了崖底,她卻不能再面對自己的愛恨。
她恨他,但也更愛他。
她無法面對自己當年的錯,也無法面對現在陳文的錯,但這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她知道自己如果再出現在石頭村,已經掌握了石頭村大權的陳文也會殺了她。
她只好跑,幸好遇到一家好心的苗人收留了她,她學會了采藥,但她卻發現自己已經有了陳文的骨肉。
金沙還是咬著牙把孩子生了下來,她的心底總是保持著對陳文的愛意,那種愛折磨得她很痛苦,她老得太快了,所以再也沒有人認出她來。
她帶著孩子采藥,那是個女孩子,很聽話也可愛,孩子慢慢地長大,而陳文一直單身,金沙也知道自己父親的死與陳文有關,但卻不敢去深想,當她看到陳文終于愛上別的人時候,那種恨就從心底里暴發出來。
她已經完全被仇恨淹沒了,她活下來的原因就是想知道陳文有沒有愛過自己,但現在這個答案是殘酷的,她已經完全被遺忘了。
她要報復,當她知道了陳文確定的婚期,她就想到了卡嘣這個惡詛。
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熟睡的孩子身上。
她已經不再是一個母親和一個女人,而是一個惡魔。
仇恨是那么的可怕!
她終于在采藥回來的路上,把女兒的眼睛挖出來,綁在古槐上,讓古槐吸了女兒的鮮血,第二年又去挖了樹根,用那鮮紅如血的汁水染了布,千方百計地送到了陳文的婚禮上,成了賀禮。
夢境很快就破了。
奶奶又出現了,大家眨眨眼都清醒過來。
“你們現在明白卡嘣的來源了吧?”奶奶問。
秦錦說:“布送去后,就屠殺了村民,而那個金沙去哪里呢?”
“下卡嘣惡詛的人再把靈魂獻給巫。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不過無論如何,她一定活得生不如死!”
“這真是損人不利己的詛啊,真不知道那個金沙是不是瘋了,才用這個詛。”柯良氣憤地說。
“好了,你們也不要再說了,一會兒天就黑了,如果再不出村就出不了了,你們快走吧!”奶奶催促著他們。
秦錦舍不得小魚,于是說:“奶奶,我們能不能把小魚帶走,不讓他在這里和死人在一起了。”
“不行,小魚是至陰之人,離開了這個陰地就會死,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小魚的,只要他的眼睛不睜開,就可以繼續做幸福的夢。”
“奶奶,那你怎么辦呢?”
“我?我本來就是守護這片陰地的使者,巫的教徒,我是不會離開這里的。”
四人對望了一眼,于是決定去小魚那里拿了行李就走。
到了小魚家,小魚已經不在了,四人不敢再等下去,再等就要天黑了,拿了包,放下黑寶,黑寶像一道黑劍一樣在前面帶路。四人在經過村中央的樹下的時候,發現奶奶已經不見了,這一切都來得像一場夢。
大家走得很快,黑寶果然在草叢里帶出了一條小路,那路很曲折,樹林越走越多,慢慢地都快看不到天日了。來的時候似乎沒有那么多的樹。
而黑寶的動作很快,大家都是奔跑著,詩詩跌倒了,陸子明拉著她拼命地往前趕。
忽然黑寶不動了,開始往后退,大家知道前面不好,卻又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草叢里慢慢地站起一個人。
居然是小魚。
小魚還是那樣笑瞇瞇的。
秦錦看到了,驚喜地叫了一聲“小魚”,就想撲上去,柯良手快,一把拉住了秦錦。
大家都看到了,小魚并沒有閉著眼睛,而是睜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含笑看著他們。
小魚輕輕地說:“你們為什么要走呢?難道不能陪我玩幾天嗎?”
寒意從大家背后升起,小魚睜開了眼睛。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瞎子,我夢里看到的星星月亮是真正的星星月亮,可是我的家人都死了,村民也死了,我不想面對,所以閉著眼睛。”
詩詩說:“小魚,不是我們不想帶你走,而是你奶奶說你不可以離開這里。”
“是的,我不可以離開這里,可是你們卻可以留下來陪我呀。”
小魚上前幾步,大家后退幾步,柯良問:“你到底想怎樣?”
這個情景很好笑,幾個很強壯的成年人面對一個長得像五六歲的孩子,卻害怕萬分。
小魚說:“我已經說了,要你們留下來陪我玩。”
“幾天?”柯良那個笨蛋居然在這個時候和小魚討價還價。
“一輩子。”
這個時候,身后傳來一聲呼喊:“你們快逃,小魚已經睜開眼睛,他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小魚了,你們快跑啊!他會殺了你們的。”
是小魚奶奶的聲音,大家聽了一驚。
同時,黑寶也用力地向小魚一撲,小魚一個巴掌把在空中騰起撲來的黑寶打在地上,秦錦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一把抱回受了傷的黑寶。
大家回過頭去,拼命地跑。
小魚并沒有在后面追,可是,大家都感覺到脖子上有人哈氣,像是小魚就伏在大家的背上一樣。沒有人敢停下來,路越跑越亂,森林那么大,他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四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森林里亂躥,小魚的呼吸還是在自己的周圍,夜慢慢地降臨了,四人終于停下來,這樣漫無邊際地跑下去,只會讓自己累死。
柯良停下來喘息道:“反正是死,也要找一個容易一點兒的死法,這樣活活累死實在沒有必要。”
陸子明說:“你怎么知道我們一定會死呢?算了吧!你不是還有什么祖傳寶貝。”
說到這里,柯良一下子想起了祖傳寶貝,他問秦錦:“快把耳環拿出來,說不定能抵一陣。”
耳環從秦錦的懷里一拿出來就紫光大盛,大家看著耳環什么也不說。
四人背靠著背,聽到沙沙聲從地下傳來,像是挖土的聲音。
秦錦說:“不好,小魚召喚村民了。”
“那小子啊,打不贏我們就叫那些僵尸出來嚇人,你以為我會怕啊。”柯良強撐著說。
“不怕你為什么要發抖啊!”陸子明諷刺他。
“什么發抖,我這是讓涼風吹得有點兒感冒罷了。”
詩詩說:“行了,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吵架。”
“你懂什么,吵架是放松心情。”
這兩個男人難得有這么意見統一的時候。
秦錦卻不理他們,細心地照看著受傷的黑寶,可能這一次就是絕境。從前那么多的絕境都走過來了,每一次都是因為有黑寶幫助,這一次連黑寶都已經受傷了,那誰來幫助自己呢?
自己還有那么多的事情沒有做完,大家都還這么年輕,充滿了青春和希望,怎么可以死呢?
但森林里已經出現了很多人,當然,那不是人,是尸體,四人看著那些尸體從四面八方涌來,居然都同時很慶幸沒有四處亂跑。
柯良說:“早知道他們這么大的陣容,我們剛剛又何必跑得那么拼命。”
陸子明居然也同意這個觀點:“我發現其實僵尸也沒有那么可怕。”
“我已經被嚇得麻木了,我就不相信還有什么事情能再嚇我了。”詩詩說。
大家都緊緊地靠在一起,看著那些死人村民越來越近,柯家的耳環和詩詩的手鐲似乎還可以起一定的作用,他們現在還不敢太靠近。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全都已經放松心情,聽天由命了。
“你說我們逃出去的幾率有多大?要不要下下注。”柯良百般無聊,居然這樣說。
所有人都相視苦笑,感覺自己逃出去的機會已經為零了。
一個很尖銳的聲音響起了:“我下注,你們全都能逃出去,我下一千萬。”
四人都驚呆了,實在沒有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外人說話,
隱約中聽到有經文傳來,那些尸體似乎很痛苦,慢慢地倒地。那些經文越來越響,很多尸體都慢慢地退了回去,消失在森林里。
還有人影在躥動,有人在樹上灑了一些粉末,一時間,四人不知道到底外面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救了他們。
但卻見柯良一臉死灰,比剛才被鬼圍著的時候還要怕得厲害。
果然,一個人影飛撲過來,對著柯良的臉左右開弓,打得柯良都不敢出聲。
秦錦一看,是上次在公路上打柯良的母親,陸子明也認識,只有詩詩驚呆了。
秦錦悄悄地說:“柯良的媽媽,沒有關系。”
詩詩似乎不相信,那個美婦人居然是有這么大的兒子。
“她是怎么保養的?怎么可以這么年輕!”詩詩輕輕地問秦錦,沒有想到被柯良的母親納蘭靜給聽到了,忙跑上去,對著詩詩說:“你真有眼光啊!看得出我保養得好。”
事情轉變得太突然了,連陸子明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居然還有一個人從樹上躍下來,是那個灑粉末的人,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大肚子,禿頂,但是柯良好像怕得更厲害了。
果然,那個男人走過來對著柯良又是兩巴掌,柯良很委屈地躲在秦錦身后,正在和詩詩討論化妝品的納蘭靜看到了,沖上去對著那個男人就是兩巴掌:“你憑什么打我兒子?”
“那也是我兒子,為什么你打得,我就打不得。”那個禿頭中年男子居然是柯良的爸爸。
“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可以打我的兒子。”納蘭靜果然很強悍。
男人有點兒委屈,不過也沒有辦法,只有惡狠狠地看著柯良,柯良有母親撐腰,不怎么怕了,對著爸媽說:“爸,媽,這么多人,你們就不能回家打我啊,也要給我留點兒面子吧!”
那男子好像已經恢復了風度。他頷首對大家打招呼說:“大家好啊,我叫柯家寬,是柯良的老爸,雖然我長得比較丑,但我確實是他的親生老爸,柯良像他的爺爺。”
大家都偷偷地忍著笑,感覺柯家真是一家怪人。
詩詩忽然清醒過來,大聲地說:“柯家寬,就是我們城里的那個商業奇才,飛鴻集團的董事長,天啊!柯良,你是有錢人啊!”
納蘭靜更高興了,摸著詩詩的小手恨不得說一百萬次:“你真有眼光!”
柯良在一邊說:“爸媽,你們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柯家寬好像很不高興:“你以為我愿意來?如果不是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我就任你死在這個窮鄉僻壤里了。”
“爺爺?”四個人一齊說。
“是啊,昨天夜里爺爺托夢給我,說是你們遇到了危險,給我指了路,讓我來救你們。哼,柯良,我不是讓你好好上學,不要玩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嗎?你怎么就是不聽呢?”柯家寬好像很生氣。
“可是,你們都不讓我學道術。”柯良幾乎在怒吼。
“我們不讓你學道術,是因為你姐姐出事的緣故啊!”
“什么,我還有姐姐?”
柯家寬現在好像愿意把什么都告訴柯良了:“我們柯家世代捉鬼,并視之為己任,但是捉鬼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有時候搞不好會讓惡鬼報復,你的奶奶,也就是我媽媽,是一個什么也不會的普通女子,我正是因為目睹了她被惡鬼殺死,所以才會拼命地學殺鬼。”
柯家寬嘆了一口氣:“你爺爺退休后,我繼承了家業,開始一心一意地捉鬼。為了不再出現你奶奶的悲劇,我找的老婆也是會驅魔的女子,也就是你媽,她是驅魔一族里的公主,我們一見鐘情,并肩捉鬼,為民除害,那真是一段意氣風發的日子。”
納蘭靜擦了擦眼睛,表情悲慟起來,看來那段日子記憶猶新。
“后來,我們生了你姐姐小如,她是一個特別有天份的孩子,如果她不死,可能會成為柯家最優秀的驅魔人,但她還是被惡鬼給害死了,我們遇到了一個強敵,差點一家三口全被殺死,好在我們抵抗力好,但小如,才兩歲剛會走路的小如,卻死了。”
氣氛變得沉重起來。
“你媽媽痛不欲生,我也一樣,我們全身心去報復惡鬼,直到懷上了你,你媽媽開始不愿意再去驅魔,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一個兒子,你出生以后,我和你媽媽就放棄了捉鬼這項工作,開始投身商界,說到底,還是害怕再重蹈復轍,于是我千方百計地阻止你學道術,不知道是不是遺傳,偏偏你又對捉鬼那么感興趣,唉,早知道你這么喜歡捉鬼,我為什么要放棄柯家的責任,受到報應,讓祖師拿走了我的英俊呢?”
柯良紅著眼睛對爸爸說:“對不起,爸爸,我一直都讓你費心了。”他實在沒有想到,平日里那個胖胖的、老和媽媽斗嘴的爸爸,為了自己的安危居然有勇氣放棄家庭的責任。
不過柯良還是多了一句嘴:“老爸,你英俊過嗎?”
柯家寬對著柯良的頭就是一拍,然后又認真地說:“好在爺爺昨天叫我們來救你們,不然的話,今天你們就真的危險了。”
“爸爸,就你們兩個人來救我的啊!你剛剛灑的那個粉是什么啊!”
“剛剛灑的是引魂香,把那些死人引回去。當然不止我和你媽兩個人來,我們的力量可以對付這些死人,卻無法對付陰童,那個孩子只有一個人能對付,好在我已經請她來了。”
果然,林間的小路上,有兩個身影慢慢地走來,其中一個手里還抱著一個人。走得近了,大家都看清楚了,原來是一個尼姑,她看起來五十歲左右,表情很平靜,嘴里頌著經文,原來剛剛的經文是她念的,在她的身后是小魚的奶奶,雙手合十,樣子很誠懇,而這個尼姑的手里抱著的是小魚,他的眼睛已經閉上。
詩詩看見小魚激動地問:“師太,小魚是不是死了?”
“沒有,我只是把他催眠了。”
可是,秦錦在黑暗中聽到這樣的聲音,再仔細打量那個尼姑,表情越來越不可置信。
秦錦像是被嚇到了一樣往后退,黑寶掉到地上,卻親切地朝尼姑奔去,而秦錦卻因為受到驚嚇而倒在了地上。
尼姑很平靜地望著秦錦,輕輕地喚道:“錦兒,你還好嗎?”
“不不,這不是真的!”秦錦尖叫著。
柯良一把抱過秦錦,問道:“怎么了?”
納蘭靜輕輕地說:“那個尼姑是秦錦的媽,我們都認識很多年了。”
輪到四個小輩吃驚了,沒有人知道自己的長輩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于是每個小輩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不,你不是出國去了嗎?爸爸死后,我親眼看你上的飛機。”秦錦對著她的媽媽喊道。
那個尼姑望著遠方,然后對著秦錦說:“孩子,你剛剛回到了自己的家啊!這里才是你的老家,你的根。”
秦錦的家在這個村子里。
尼姑說:“我一生下來,就是一個克星,克死了父母,巫曾經說過,一切和我親近的人都會遭到噩運,因為我是受詛咒而生的,后來村里遭到了卡嘣的魔手,但我和小魚卻活了下來,我有幸得到一個陌生的老奶奶也就是你后來的外婆的幫助離開了村子,到了外面,認識了你爸爸,雖然我一再地逃避他,但是這是我的劫難,也是你爸爸的劫難,我們還是逃不過愛,不顧外婆的反對結了婚,最后生下了你。”
尼姑似乎有些激動,念了幾句佛,然后又平靜地說:“可是,他死了,下一個就是你了,外婆為了幫助我,就讓我離開你,去一個尼姑庵出家,為了你能活下去,我只有離開你,我是克星,只能遠遠地祝福你們。但是家寬說你們有難,我就出來了,因為我知道對付陰童的方法,小時候我常哄他睡覺,那個時候小魚還很小,他醒的時候身邊常常會發生一些怪事,只有我能哄他入睡,事隔那么久,小魚還是沒有長大,聽了我的催眠曲還是能睡著。”
“陰童?”柯良好奇地問。
“是的,陰童,就是陰間的童子,不屬于我們活人,能指揮死人,有無窮的力量,卻不能離開陰地而生,小魚是巫對小魚家庭的報復,小魚的奶奶不愿意做教徒。”
“切,巫一點兒都不民主。”柯良不滿地說。
秦錦似乎剛從震驚中醒來:“你沒有出國,一直躲在尼姑庵里修行,可是為什么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來看過我?”
“我根本不敢來看你,生怕你會被我連累。”
“那你現在又來看我?”
“那是因為你受到了卡嘣的追殺。”
“什么?卡嘣追殺的那個人是我?”
“是的,你是余家的后人,卡嘣要追殺的對象。”
這下輪到所有人吃驚了。
“我的母親是余大富的弟媳,也是余家的人,他們在我出生不久之后就死了,但是卡嘣的屠殺并沒有放過我,因為我畢竟是余家的后人,幸好我有老奶奶相救逃了出去,又生了你。因為我是孤星,所以詛咒不能傷害我,卻因為你是普通女子而對你生效,我想那塊紅緞能走出去,都是已經安排好的,如果詛咒要殺人,就一定會想盡辦法去完成。”
秦錦不語,對她而言,這個夜晚實在來得太過離奇了,首先,她要相信柯良的父母是高級驅魔人,再者要相信自己的母親已經做了尼姑,最后,最無法讓她接受的是,她居然是這么偏僻的小村里出來的所謂的余家后人,而那個女鬼的追殺,居然全是沖著自己來的。
詩詩輕輕地拉著她的手,生怕她會昏倒。
秦錦呆呆地說:“女鬼要殺的是我,為什么會殺了藍綺,纏著瑛琪,為什么會牽連到這么多人?為什么不沖著我來,殺了我就算了。”
“卡嘣是不會放過你身邊任何親近的人的,不然我們的村子也不會全部遭到毒手。”
“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那個女人,她是一個魔鬼,她是最惡心最歹毒的鬼。”秦錦失聲大叫,對那個卡嘣女鬼充滿了恨意。
納蘭靜忽然說:“我們快離開吧!我感覺這個森林不宜久留,好像到處都有魔氣。”
柯家寬點點頭說:“是的,趁十二點還沒有到,我們快走。”
于是,尼姑放下小魚,對小魚的奶奶雙手合十,然后說:“你自己保重!”
小魚的奶奶抱著小魚消失在樹林里。
柯家寬在前面帶路,大家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出了樹林。那個樹林似乎并不大,可是,柯良他們跑了一天也沒有跑出去。
一出森林就看到停在路邊的越野車,看到那輛美麗的越野車,柯良他們這些小輩的心里都像是得到了很大的安慰一樣,天啊,終于看到了現代化的產品,去那個村子幾天,人都不知道自己活在哪個時代了,忽然看到一輛現代化的汽車,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柯良一邊上車一邊對自己的父母說:“回家后能不能給我也搞一臺這種車,我覺得這車實在是太棒了!”
大家都坐定了,還是由陸子明開車,車子一啟動,就飛奔而去。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一行沒有干掉那要命的卡嘣,但是無論如何,能撿回一條小命已經是萬幸了,沒有人還敢抱怨,也沒有人感到難過,彷佛能活著出來就已經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