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溪一聽見小廝的聲音,心中彷彿是千萬塊巨石同時砸落下來,只有用面如死灰才能形容他此時的心情。
第一個念頭便是:跑。
可還是來不及了,轉眼之間,黎暮已經來到了然溪的面前。
“求王爺恕罪,左林自知今天是沒法躲過一劫,只能跪下來求黎暮,這是唯一的辦法。”
只是,什麼掩蓋不了黎暮身上的怒氣。
沒有聽任何人的勸說,輕輕一揮手,然溪便從二樓墜下,摔到了地上,咳出幾口血。
左林面如死灰,趕緊跑了下去,抱起了扶煙,這時候,黎暮也施展輕功落了下來,未曾多言,一把提起了還在左林手中的然溪。
準備接下來的一招斃命。
電光火石之間,左林沖到了然溪的前面。
“若是王爺真的要殺瞭然溪,那就先殺了屬下吧。”
黎暮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只是痛恨背叛罷了。
“你讓開,我不會殺了你,可是今天卻一定會殺了她。”黎暮的聲音字句灌進了左林的耳朵,可是他猶豫一下,仍然站在瞭然溪的面前。
奄奄一息的人兒看見左林如此捨身爲他,心中一陣欣慰。
“左林,你讓開,我要和王爺說句話。”左林低下頭。
“溪兒,你別再說話了,求求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沒了你,那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說完,大義凜然地站在然溪的面前。
左林的行爲徹底激怒了本來心情就不佳的黎暮。
“好,你們倆情深,那我就成全你們,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不要感謝我。”
語畢,手中已經有了動作。
然溪不怕自己死,可是害怕左林也因爲自己的事情命喪黃泉,一時間甚是焦急。
“慢著,黎暮王爺,能否容然溪和你說上幾句話?”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然溪都是強撐著,若不是因爲體內多年來練功有了些真氣,剛剛掉下來的一瞬間,恐怕已經氣絕身亡了。
黎暮這時候來了興趣,手中的火焰暗了下去。
“那你倒是說於本王聽,要是高興了,要死,聽得不高興了,也是要死。”
左林聽著這幾句話直打寒顫,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曾經自己尊敬的黎暮王爺,變成了如此卑鄙的模樣,果真是物是人非。
然溪清淺地笑著,淡淡的笑容加上嘴角的血跡在臉上開出一朵花來,望著很是養眼,一時間悽美絕倫。
黎暮望著她彷彿看到了什麼人的影子。
“黎暮王爺,禕闌姐姐待你是那般好,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你的樣子讓我覺得噁心,禕闌姐姐很喜歡我你是知道的,所以他現在見到你的模樣,也會覺得噁心。”
周圍站著的人聽見這幾句話,都覺得然溪今日必死無疑,就連左林,都已經仰天長嘆。
黎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手中的拳頭兀自握緊,瞧著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可是仔細看著,眸子裡竟然有什麼晶瑩的東西閃爍著。
“你還記得嗎?你們認識的時候,她跟我講過很多很多遍,說的是你如何愛護和保護她,可是現在呢,你知道她人在哪裡嗎?你有沒有找她,都說女人如同衣服,可是那時禕闌姐姐。你怎麼可以如此對待她,你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根本就配不上她……”
話還沒有說話,就被已經惱羞成怒的黎暮截住了。
“別說了……”這一聲喊叫,也驚呆了正在義憤填膺的然溪。
隨即,黎暮拂袖而去,很多人都清楚地看到了他有些絕望的眼淚。
沒有人知道,那一瞬間,黎暮想起的是自己在祭殿的時候拿了禕闌去交換的事,可是人生重要的選擇只有一次,對呀,連那上古邪神都知道然溪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可是,黎暮真的就當禕闌是一件東西,拱手相送。
望著黎暮遠去的背影,禕闌總是送了一口氣,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隨即暈了過去,只聽見耳邊焦急的叫喚聲。然溪夢見左林和自己策馬奔騰在草原上,又回到了自己曾經的地方,原來那纔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原本你唾手可得的東西,會發現在將來的人生之中再也遇不到。
左林扶著然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然溪雖然一直是昏迷著的,可是面上的笑容一直在靜靜綻放,左林突然就覺得自己其實做錯了,因爲這樣的然溪,並不快樂,剛剛事情讓她說出了真話,在那一瞬間,左林明白了自己愛的到底是然溪的什麼地方。
這一日的中午,大祭司府上來了以爲客人。
不過,確實一名乞丐,他站在門前,一直在喊著大祭司,家丁們知道大祭司宅心仁厚,斷然不會趕走這個看起來這麼可憐的人。
於是,便有人進去稟報。
“什麼,乞丐?”
“是,已經站在門口好大一會了,可是就是不願意走,不要銀子也不要飯菜,就只是吵鬧著要見大祭司你。”
小廝們也怕大祭司責罰,只好進來親自稟報。
思卻沉下了眸子,上揚的嘴角看著應該是在思考,面上的微笑讓人有一瞬間的失神,過了一會,突然面色大喜,像是一下子發現了什麼。
“快,把他召進來。”
思卻的舉動讓所有人都驚詫在了原地,只有扶煙一個人微微笑著。
“煙兒,你這是明白了什麼的模樣?”
扶煙笑笑,“不敢妄自猜測,可是這來人一定和我們認識,而且一定和付……和皇上有關。”
思卻讚賞地看了扶煙一眼,沒有再說話。
陸弦在一旁看著琴瑟和鳴的兩個人,一時間覺得嫉妒無比。
無奈,只得長嘆一聲。
不過一會,一個乞丐模樣的走走了進來,面上被髒東西全然掩蓋,灰暗的眸子,思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沒再說話。
“你們先下去吧,要是有什麼事自然會叫你們的。”說話的是扶煙,剛剛思卻的意思便是要屏退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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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弦看見兩人如此默契,心裡確實不是滋味。
屋子裡便只剩下四個人。
“左林,你來這裡幹什麼?”
沒有拐彎抹角,思卻直接就問了出來,面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
左林扯掉了自己頭上的東西,不過轉瞬之間,就變回了翩翩公子的模樣。可是瞧著卻是蒼老了許多。
“想必你們應該已經猜到了我來的原因,付修域被黎暮王爺下了毒,現在就關在城南的一家客棧裡,我和然溪自知罪孽深重,不想再茍活於世間,只是想在最後的日子裡能獻出最後的一點力量。”
左林說得悲慼,聽著竟心生憐惜。
思卻一閃身來到左林的身邊,握住了他的手腕,繼而,眉頭越皺越緊,打成了一個結。
“他倒是狠心,給你們都下了懾魂蠱。”
短短的一句話,打碎了左林心中所有的夢。
“左林不求能活,可是求大祭司一定要救救然溪。”
思卻皺眉,嘆了一聲。
“然溪姑娘有情有義,我自然不想她死,可是時間千萬蠱,唯有攝魂蠱是無解。”
左林呆呆愣在了原地,沒有說話,眸子裡所有的光彩都在慢慢消失。再也看不見。
“那我們現在趕緊去救修域吧,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麼君臣之禮。”
陸弦一直是很著急的模樣,扶煙看著他,覺得甚感欣慰,所有人都變了,只有他,依舊是曾經的陸弦。
這時候,發呆的左林一下子回過神來。
“你們是鬥不過他的,他現在得了上古邪神的幫助,不僅可以看透人心中所想,功力也是深不可測。”
“暮王爺去了祭殿?”
思卻的臉上滿滿寫了了兩個大字。
震驚。
左林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
這時候,門外有小廝的聲音。
“大祭司,鳳書姑娘求見。”
思卻一愣,鳳書,她不是護送禕闌去別的地方了呀,怎麼現在又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是禕闌出了什麼事?
倏爾,思卻想起了什麼。
“上古邪神,集大惡之人所有的惡幻化而來,若是想要得到邪神的幫助,便要拿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去交換。”
思卻微合雙眼,望著很是痛苦的模樣,眼睛裡的哀傷一瞬間被湮了。
“請鳳書姑娘進來。”
隨即一名女子推門進來,臉上是淡淡的憂愁,比起以前清瘦了許多,可是望著卻讓人心中一亮。
鳳書和扶煙是第一次見面,兩個人均是微微一笑,算是行禮。
“屬下參見大祭司。”
“免禮了,鳳書怎麼了,竟然突然回來?”
說到這個,鳳書一下子臉色大變。
“鳳書這次回來就是要跟大祭司稟報的,本來鳳書護送禕闌姑娘已經到了邊陲的地方,可是那一日禕闌姑娘突然發起了高燒,無奈我獨自一人到了山中採藥,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時辰,禕闌姑娘就不知道去了,我找了方圓幾十里路,愣是沒有蹤跡,屬下覺得這事甚是蹊蹺,無奈之下,只好回來冰白,好讓大祭司您拿個主意。”鳳書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它
從來沒有像這樣責過自己,她怪自己疏忽才弄丟了禕闌,現在想想,心中當真是萬分愧疚。
思卻點點頭,“沒事,我剛剛已經知道了,這不是你的錯,上古邪神用的是意念帶走了禕闌,那你自然是找不到的。”
扶煙一聽,頭上的簪子搖搖欲墜,連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其實自己的身子是在顫抖。
“黎暮竟然拿禕闌姑娘去交換。”
所有人都沒有在出聲,不知道是哀痛還是什麼。
“大祭司,不知道您可有了對付暮王爺的計策?”左林按捺不住,輕聲問了一句。
思卻擡頭望著窗外。然後,搖頭。
“你現在先回去吧,畢竟然溪還在那裡,回去一定不要被人發現了,記得要盯著黎暮王爺的動作。”
左林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可是今日似乎這大祭司府來訪的就停不下來了,左林這才纔剛剛離開一會,皇帝就來了。
今日的黎初換成了便裝,一身白衣的他看著很是俊逸,進屋的第一眼,便望向了扶煙,眼睛裡的溫柔和寵溺讓人心中一顫。
“大祭司,那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付兄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黎初確實在關心付修域的,即使不是因爲他們現在是朋友的關係,堂堂一國之君突然在別國的領域意外去世,這難免不落人口實,兩國的關係也會越來越緊張,若是果真如此,只怕又是一場不小的風波。
思卻眸子一沉,心中也是鬱結難解。
“啓稟皇上,剛剛纔得到了洛國皇帝被關押的地方,現在正在想著計策前去營救。黎暮王爺現在不僅得到了上古邪神的幫助,還控制了雲蠱山的蠱蟲,現在要是沒有一個萬全之策,是斷然不能去的。”
思卻的聲越說越小,這東西,真的是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去面對。
黎初點點頭,倒也沒有爲難,只是一進門開始眼睛就在扶煙的身上,扶煙時時刻刻能感覺到一道強烈炙熱的目光,思卻和陸弦都察覺到了,只是,默默無言。
這一場談話不歡而散。
夜晚的時候,思卻正準備要睡下的時候,突然聽見很有戒律的敲門聲。
“思卻,我是煙兒。”
思卻心中大喜,這是這麼久以來扶煙第一次過來。
站在門外的扶煙換了一套小廝的裝束,看著倒很是好看,透著一股子的清秀的感覺。
“怎麼了?這麼晚了還來找我,難道是睡不著?”思卻輕笑著說話,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思卻自然知道扶煙是因爲付修域的事情纔來的,表面上看著這姑娘漠不關心的樣子,可是心裡卻比任何人都著急,扶煙的這份情感,終究是給了一個若即若離的人。
“額,我來找你是有急事的。”
扶煙沒有拐彎沒角就直接說了出來你,似乎根本就沒有想要欺騙思卻的意思。
她要的就是坦誠相待。
“思卻,我知道你能救付修域是不是,今天看見你的模樣我便知道你肯定有辦法了,可是那時候人太多的緣故,我沒有馬上就拆穿你,你快點告訴我方法,思卻拜託了。”
扶煙一臉懇求的模樣馬上讓剛剛還信誓旦旦的思卻沒轍了,心中不覺鬱悶。
“思卻,扶煙今生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如果有來生必定相報,只是這人生之路本就難以抉擇……唉。”扶煙喃喃自語,殊不知自己心中的一道坎永遠都邁不過去。
思卻沉下了眼睛。
“你這樣只能維持三個月,三個月後,你會死,爲什麼不趁這三個月的時光努力做一些什麼呢,不要留下遺憾。”
可惜,扶煙平時那麼聰明的姑娘,竟然沒有聽懂思卻的話中有話。
扶煙剛剛還笑著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眸子裡的寒光讓人有些害怕。那種堅定不移,突然讓人很是心疼。
“思卻,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的人生是什麼樣子應該由我自己去選擇,所以。你告訴我吧。”
扶煙的聲音在思卻的耳邊輕輕響起,簡短的幾句話說的卻是扶煙的心底,徹底戳穿思卻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
“好,我告訴你,人蠱,因爲製作的方法慘絕人寰,所以纔會有逆天的力量,剋制不了邪神,但是仍舊可以剋制黎暮王爺,兩人的心不是同一種想打,便會敗,而且,成了人蠱之後,不會死,只是一次又一次地換著主人,如果是你,你是否會願意忍受肉體錐心的痛苦,是否願意忍受千萬世的寂寞?”
扶煙已經完全呆住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的神情有些呆滯,思考的模樣很美很美。
思卻爲了讓扶煙打消這個念頭,他寧願她死,也不想讓她變成那人認不認鬼不鬼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你再也記不住任何人。”
扶煙沒有再說話,奪門而逃。
思卻望著它去的背影,突然紅了眼眶,這些東西都是真的,變成人蠱之後,沒有了任何的思想,身體全是毒性質就跟一把身上的寶劍一般。
寡慾清心。
夜深了,所有人進入夢鄉,不知會去向何處,和誰人相會。
可是這一夜顯然很是不平靜,後半夜的時候,整個天空之中突然瀰漫著大片大片的雲彩,思卻彷彿聽見什麼聲音,驚醒的時候,發現過著是有異變。
門外的樹上站著一名黑衣男子,一動不動看著思卻。
只是驚鴻一瞥,思卻便知道了來者何人。
縱身一躍,便到了樹上。
兩人對視了一會,思卻輕輕開口。
“黎暮,爲什麼?”這一句話,包涵的是萬千的心酸和難以置信,他曾經那麼相信的人,現在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怎麼對得起這麼多年從小長大的情誼。
“沒有爲什麼,這是我應該得到的,你看看黎初,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做了皇上,那我算什麼,難道就是墊腳石嗎?”
思卻搖搖頭,果真還是因爲這個皇位,想到這裡,不禁長長嘆了一聲。
“我記得當初黎初做皇帝的時候,你並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已經看開了,願意輔佐他去完成蕭國更加強大的夢想,可是你卻偷偷養兵,現在竟然還控制了雲蠱山的蠱蟲,殘害了不少無辜的百姓,因爲這個,你已經做不了皇帝了。”
思卻說話的時候字句提高了音量,黎暮聽進了耳朵,卻像一把鋼刀在慢慢割他的心臟。
思卻本來是想用語言刺激他的,只可惜入魔太深,根本就無法喚醒了,一瞬間,風雲變色,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中,恣意狂妄的笑聲讓所有人覺得難受。
隨即,不知哪裡來的蠱蟲朝著每一個人飛撲而去,眼睛裡的紅色是滲人的血紅,思卻看著這就要遭殃的人間,仰天長嘆,在自己府中結起了一個結界。
可是,依舊能聽見外面的慘叫聲,也許那一家人正在睡夢之中,然後被巨大的聲音吵醒,發現自己現在正變成了妖怪的美餐。
思卻不敢再想,結著結界的手根本就騰不開,思卻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瞧著和恩師痛苦的模樣,他這裡若是一鬆手,那麼這結界之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人便會在一瞬間化爲灰燼。
就在思卻看向地面的時候,竟然有一個熟悉的樣子躲在離城門口很近的一處,可是思卻這個位置正好看得清楚。
那是扶煙。
思卻險些驚叫,這姑娘怎麼會在這裡,剛剛不是回房去了麼,現在竟然在城門口看見她,難道是她想……
思卻的心中升起一陣巨大的恐懼,他曾經跟扶煙把製作人蠱的方法全部說了一遍,扶煙該不會真的,若是真的如此,那思卻的下半生,只怕是要在愧疚之中度過了。
但是擔心歸擔心,他也不能視人命爲兒戲,現在唯一的方法便是堅持住,不然大家都會死。
思卻不敢睜開眼睛看,這空中飛著的,有睜開眼睛瞪著的人頭,有咬斷的一隻手臂。
在天空之中羣魔亂舞。
“難道我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嗎?”
鳳書問身邊的陸弦,陸弦沒有說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鳳書你見到扶煙姑娘了沒有?”語氣焦急得不像是普通朋友。
鳳書臉色大變,“完了,剛剛一直以爲姑娘是大祭司帶走了,可是看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就不是。”
兩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擔憂的神色讓人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可是現在情況又是如此的混亂,即使是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出去找,這結界也出不去吶。
陸弦面如死灰,頹然坐在地上。
思卻已經快要頂不住了,光圈已經縮小了不少,思卻臉上的汗珠大顆大顆掉落下來。
這時候,黎暮飛身上前。
“本王這時候要前往皇宮了,你說皇宮裡的那一羣人會不會直接被嚇死了呢?”說完,黎暮肆無忌憚笑了起來,臉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思卻有些不忍心看他。
“黎暮等等。”黑衣人聽見聲音,停下了身子。
“什麼事?”
“你不是一直想贏我一次嗎?那敢不敢和我光明正大地比一次,若是您贏了我,那我幫你,贏得這天下,若是你輸了,就必須被鎮壓在祭殿下面千百萬年,你可願意?”
現在
的黎暮已經完全被勝利衝昏了頭腦,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沒有贏過思卻一次,確實是他這麼多年來的遺憾。
黑衣人站在半空之中,思忖一會,終於說話。
“好,那我們就公平地比試一次,七日後,我再來找你。”
黎暮說完,輕輕一揮手,那些兇殘的蠱蟲得了命令,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思卻這才喘過一口氣,看向城門口的時候,剛剛還在的扶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思卻剛剛落地,一行人就圍了上來。
“大祭司您沒事吧?”說話的是鳳書,眼睛裡的擔憂顯露無餘。
可是思卻現在的心思只在扶煙的身上。
“煙兒去了雲蠱上,咱們趕緊過去找,陸弦你和我一起去雲蠱山,鳳書在這裡照顧一下受傷的人。”
陸弦點點頭,兩人立刻施展輕功飛身上前。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過了好大一會,思卻輕輕開口。
“我們已經施展輕功追了那麼久,可還是沒有任何的蹤影,莫不是扶煙根本就沒有去雲蠱山。”
陸弦面色凝重,樑上的擔憂可見一斑。
“你應該不知道吧,扶煙的輕功不在你我之下,以前在洛國的時候,她日日練功,想來應該也是有所成了。”
思卻確實是瞪大了眼睛,在他的心中任何的事情都可能發生在他的身上,只有會武功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只是在心中想想,電光火石之間,心中突然有了些安慰。
兩人一路到了雲蠱山,施展輕功的話倒也不是太遠,但是這一路的景象可算是開了眼界,所有的房屋還有樹林全部被那蠱蟲吃了個乾淨,荒涼得像是幾千年不見一次人的墓地。
思卻站在山腳下,看著半山坡上殘敗的花朵,有一瞬間的失神。
就是幾個月前的時間罷了,思卻來這裡的時候,還有鳳鳶栽種的許多蔬菜和花朵,還有一些珍貴的草藥,可是現在都已經化成了灰燼,思卻想想,一時間覺得有些難過。
只是現在時間緊迫,不是可以感傷的時候,先找扶煙要緊,可千萬不能讓她跳進這蠱池之中。
思卻和陸弦到山東門口的時候,扶煙已經站在了蠱池邊上,眼睛死死盯著裡面趴著各式各樣的毒蟲,蜘蛛,蟾蜍,蛇,蜥蜴……哪一種,不是噁心到極點的動物。
“煙兒……”
兩個男人一同出聲。
扶煙聽見聲音,輕笑著說話。
“還是被你們兩給找到了。可是我不想你們見到我,見到我狼狽的模樣。”悽絕慘烈的笑容,有些懾人心迫的美麗。
思卻的手兀自握緊,臉上的焦急甚是嚴重。
“煙兒,你冷靜一點,製成蠱蟲我還有一點沒有告訴你,若是你沒有堅強的毅力和體力,打不過這些蠱蟲,那是會被吃掉的,這樣就失去了所有的意思,你不要這樣,我們還可以有別的辦法。”
說道後面的時候,思卻聲音都在輕輕顫抖。
果然,在聽了思卻這一句話之後,扶煙臉上信誓旦旦的笑容突然微弱了不少。
可是下一秒,立刻風雲變色。
“可是我還是要試試,我要救他。”
扶煙的叫喊聲很大,聲音迴盪在整個山洞裡。
陸弦望著扶煙失控的模樣,一下子留下了眼淚,望著扶煙,輕輕說話。
“煙兒,你忍心就這樣就丟下我們嗎?忍心忘記那些你曾經愛過的人,愛過你的人,你太自私了。”
陸弦邊說邊留著眼淚,面上淡淡的笑容讓人有一瞬間以爲是回到了最初的曾經。
“陸弦。”
扶煙輕輕喚了一聲。
“你忘了我吧,你是我的知己,可是我愛的,只有一個,你若是再這樣癡念,只怕將來會後悔一輩子的。”
話音剛落,就笑了起來。
終於,山洞裡安靜下來,三個人靜靜對峙著,聽見有水輕輕砸在地上的聲音,像是一瞬間的錯覺。
“煙兒,你回來好嗎?”
扶煙笑笑,沒有再說話,仰頭長嘆一聲。
“潿洲囚杜娘,人影話槮桑。莫尋留人路,擡頭滿乾坤。”
話音剛落,等付修域和陸弦擡頭的時候,只看見一縷白色的一角。
在那一瞬間,兩個男人此生的信仰在一瞬間崩塌。連那一聲煙兒都卡在了嗓子裡。
兩個人不知道是怎麼走到了面前,雙腿發軟,扶煙一掉下去,所有的蠱蟲一擁而上,兩人不敢再看。
可是那深洞底下,竟是一點的聲音也沒有,那麼疼,她只是一個姑娘,原來信念這種東西真的可以足夠戰勝一切了。
思卻也流淚了,坐在一邊的牆邊沒有說完,手都在輕輕顫抖。
“大祭司,要是兩個人下去,那成功的機率會不會大?”
思卻聽見聲音,明白了什麼。
“陸將軍,你……”
“我沒事的,但是你要好好活著,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交給你了,我想我會屍骨無存吧……好了,也不想這些沒用的東西。”陸弦沒有再說話。
陸弦慢慢朝著蠱池邊走了過去。
背對著思卻,輕輕說話。
“以後,照顧好扶煙。”
隨即,縱身落下,一時間,山洞裡竟然飄落了紅色的蒲公英。
思卻低下頭,沒有再說話,他不知自己是怎麼在山洞裡待過了這麼久,他不知道自己的腦袋裡想的是什麼,腦子裡浮現的都是扶煙的笑臉,白色的衣角,還有陸弦堅毅的笑容。
蠱池德爾底下,時不時會傳出些可怕的聲音,他知道那是慘叫,他在外面,可是仍舊能感受到扶煙神智從清醒到漸漸迷失,每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都直直戳穿了思卻的心臟。
就這樣過了五天,第六天的清晨,思卻剛剛睜開眼睛,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輕輕飄了上來,是本來面貌的扶煙。
只是沒有一點感情的眼瞳,一瞬間冰凍了所有。
最終要的是,扶煙手中還抱著一具已經被毒蟲咬得千瘡百孔的屍體,女子走到思卻的面前,輕輕放下了屍體,朝著思卻跪了下來。
思卻突然笑了。
“以後你就叫扶煙吧。”
三人一同回了大祭司府,扶煙不讓任何人碰陸弦的屍體,一直抱在自己的懷裡。
世間再猛烈的毒藥,在情義面前,什麼都不算。
思卻甚至可以想到,在陸弦要失去知覺的那一刻。
“放心,我不會丟下你,陸弦。”
回到家裡,一羣人看見已經死去的陸弦和麪目表情的扶煙,還有一臉悲慼神色的思卻。均是面面面相覷。只有鳳書一人看書來扶煙已經是人蠱,瞥眼望了一眼,流下了眼淚。
“扶煙,把陸弦公子先放在冰窟之中安置好,等過幾日這裡的事情完了,你帶著他回洛國去。”
扶煙點點頭,抱著懷裡的人兒出去了。
這裡在場的人,還有黎初。
思卻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瞬間明白了什麼。
“皇上節哀,扶煙姑娘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並不是很痛苦。而且成了人蠱之後你仍舊還可以時常見到她。”
思卻笑著說話,可是這慘淡的笑容被站在一旁的芳沁盡收眼底。
“姑娘成了人蠱,只怕是沒有人會比大祭司更加難過了?”
明日便是約定比試的日子,思卻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贏,其實他不想用人蠱來贏,他想貧者自己的實力去打敗黎暮,讓他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強者。
翌日,思卻獨自一人就去找黎暮,並沒有帶著任何人。
黎初站在房頂,輕蔑地說話。
“你竟然敢一個人來,不愧是我這麼多年當成的對手,可是你竟然敢來,那麼就要想好可能要永遠長眠於此了。”
若說上一次的黎暮還有些理智,那麼現在的黎暮可謂說是已經完全喪失了任性,今日若是殺不了他。當真會危害蒼生。
思卻不再多言。
“來吧。”話音剛落,黎暮出招,思卻微擡眸子,提劍迎了上去。
可是幾十個回合下來,根本就分不出勝負,雙方都驚訝於各自的實力,可是思卻已經用了全力,而黎暮因爲上古邪神的傳授,現在還留有餘力。
眼見著思卻已經漸落下風,黎暮心中一喜,急急出招攻了過去,兩人的眼睛裡都閃過敬佩之意。
眼見著思卻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黎暮站在天空中狂笑,手中集成了一個巨大的球體,或許這個就是最後一擊吧。思卻摔倒在地,眼見著這一團已經來到了眼前,思卻微微一笑,眼中閃過扶煙的笑容,閉上了雙眼。
可是思卻的身上沒有預期當中的疼痛,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一團白色的身影擋在了面前,是扶煙。
隨即,白色的一抹倩影突然發力,朝著黎暮衝了過去。
一瞬間,風雲變色。
隨即,黎暮往著正南方飛了過去,不知到了何處。
很多年後,洛國的皇宮之中,仍舊是栽種著白玉蘭,花瓣緩緩落下,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樹下,一切還是當年的模樣。
付修域輕聲喚那女子:“煙兒。”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