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已備好紙筆遞給鳳楓華。
這是近日鳳楓華的標(biāo)配。
弄影不在，沒有人能明白她的手勢，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寫的了。
她快速寫下一行字，然后舉起來給鳳倩看。
“妹妹以前怕是認(rèn)識了一個假的鳳楓華。”
“姐姐此話何意？”鳳倩滿臉不解和疑惑。
鶯歌看見，也不大明白。
小姐總是會說出一些叫人不大明白的話，可當(dāng)她解釋了之后，卻又叫人覺得她說的話意思最是貼切的。
鳳楓華又隨筆揮就兩張紙，將一張輕飄飄地塞進鳳倩的懷里，另外一張拿給鶯歌。
“我從不是大方的人，妹妹看錯了。”
鳳倩皺起眉頭來：“二姐姐，您這話是什么意思？您是不想借給我么？二姐姐，我……”
“四小姐，我家小姐平日是最不與人計較的。可是，四小姐也不能太蹬鼻子上臉吧？您將我家小姐推到池塘里去，害得我家小姐臥床多日，身子至今不見大好，竟還能來跟我家小姐借衣服，您四小姐的臉怎么就那么厚呢？”
鶯歌不滿地瞪著鳳倩，跨前一步，擋住鳳倩看向鳳楓華的視線。
她是頂討厭這個四小姐的了。
平日里總裝出一副柔弱的模樣，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讓人惡心的事情呢！
“二姐姐還在怪我么？”
鳳楓華不由蹙了蹙眉頭。
這女人還真是說來就來啊！
那眼淚跟不值錢似的，但凡需要，總能掉下兩滴來。
鶯歌瞧著她拿帕子拭淚的柔弱模樣，也是厭煩地很。她索性將鳳楓華方才交給她的那張紙舉起來給鳳倩看：“四小姐，您不必如此，我家小姐讓我送客，您就請吧！”
鳳倩渾身一僵，臉色變了幾變，差點兒繃不住要大罵出聲了：“鶯歌，你怎么能這樣？我們姐妹許久未見，我與二姐姐說說話而已，你何必趕我？”
“四小姐這話倒是好笑了。”鶯歌不由得笑了起來，她干脆雙臂環(huán)胸，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覷著鳳倩，“我家小姐身子不舒服，還得陪著您在這里姐妹情深不成？四小姐是覺得上次沒有害死我家小姐，還想再來一次么？”
她說得隱晦，并沒有直接將老太太和海夢雪說出來。
但鳳倩卻也不是笨蛋。
上次老太太和海夢雪逼著鳳楓華作陪，讓鳳楓華跟百里婉柔說不要驚動官府，導(dǎo)致鳳楓華傷口裂開，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
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
所以，鶯歌一說，她的臉色就變了幾變。
“鶯歌，你這話可就言重了！二姐姐如今坐在外面……啊！”
不等鳳倩的話說完，肖戟已不耐煩地拎起她的衣領(lǐng)，像是拎著一只待宰的小雞似的，一眨眼功夫，已將人扔在了瓊宇閣院墻之外。
鳳倩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被摔了個狗啃泥，頓時疼得她全身好似散架了似的。
尤其，身上還壓著一塊大石頭。
小翠是與鳳倩一起被扔出來的。
她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等她回過神來時，鳳倩已經(jīng)為她當(dāng)了人肉墊。
小翠心中一驚，正打算爬起來，然后攙扶鳳倩站起。
心思一轉(zhuǎn)，她陡然驚醒。
四小姐被摔得這樣狼狽，心里怒火肯定不少。
而且，她一個丫鬟，居然讓四小姐給自己當(dāng)了人肉墊，若是將四小姐攙起來，免不了又是一通責(zé)打。
小翠眼珠子一轉(zhuǎn)，登時閉上眼睛裝死。
可憐鳳倩爬起來幾次，卻都被身上的重物壓得不得不重新趴下去，如此一來，原本打理地十分精致的發(fā)髻，也已散亂成一團，哪里還有半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
院子里，鶯歌將筆墨收好之后，滿眼疑惑：“小姐，你說四小姐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成這個樣子了？”
鳳楓華并未睜眼，享受著陽光照在臉上的溫暖：“還能怎么了，大抵是拍到了白蓮花的馬屁，學(xué)到的唄。”
以前的鳳倩可沒這么深沉的心思。
不對，應(yīng)該說這兩年還未及笄的鳳倩。
前世的時候，原身可就是被鳳倩耍得團團轉(zhuǎn)的。
鶯歌頓時皺了皺眉：“果然是一丘之貉！”
鳳楓華淡淡勾唇，不發(fā)表任何意見。
鳳倩懂得學(xué)習(xí)白蓮花的矯揉造作，不能說是不聰明的。
只可惜，她火候不到，只學(xué)了個表皮，還未學(xué)到精髓的地方。
這一日的瀲陽城，因為天光放晴而漸漸熱鬧了起來。
雖比不上往日的繁華，卻也已無蕭條頹敗的景象存在了。
“正是江南好秋色啊！”鳳楓華不由感嘆一句，“但愿明年的秋天來得晚一些。”
微風(fēng)吹動著滿院的繁花。
花香飄散在這空氣中，卻沒有人去注意這片繁花背后，樹根的藏污納垢。
多日的修養(yǎng)，百里婉柔的心情也漸漸調(diào)整了過來。
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時，當(dāng)鳳楓華起床換上嶄新的衣裙時，百里婉柔已然帶著暮云過來看她。
她的臉色已不復(fù)蒼白，眉眼間英氣十足，看著換號衣服的女兒，她不由地會心笑了起來：“我家華兒真是越來越好看了。”
鳳楓華裝出嬌羞的樣子低了頭，心中卻是在無語地翻白眼，大抵在每一個母親的心目中，自己的孩子都是這世上最好看的了吧？
暮云也跟著調(diào)侃：“是啊！小姐當(dāng)真是越發(fā)出落的好看了。”
鶯歌也不由得看呆了：“小姐，你真是太美了！”
鳳楓華這下子徹底無語了。
這一個個的，需要這么夸她么？
但是，當(dāng)她站在梳妝鏡前，看到鏡子中的女子時，不由得也是一愣。
這還是她么？
不過是換了衣裙而已，怎么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水紅色的衣裙在陽光下波光瀲滟。
這是出自她手的設(shè)計，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穿到自己的身上。
腰若約素，水紅的色澤越發(fā)映襯著那張臉唇紅齒白。
一頭烏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頭，與水紅色相映襯，如同一抹初升的驕陽。
鶯歌嘻嘻笑著走過來，湊到鏡子中看著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小姐今日，肯定會吸引很多目光的！那些公子哥兒怕是都要被小姐迷得神魂顛倒了！”
鳳楓華壓抑地張大了嘴，臉色卻又突然沉了下來。
她連忙轉(zhuǎn)身跑開。
這動作看得百里婉柔和暮云等人都是目瞪口呆，滿眼不解。
只見那抹驕陽倩影匆匆跑到衣柜邊，開了衣柜的門便是一通翻找，將原本整整齊齊的衣柜翻得凌亂不堪。
鶯歌連忙湊過去：“小姐，您在找什么？”
鳳楓華并不理她，只是兀自找著東西。
其他三人只能干站著，看著她的動作。
未久，好似是終于找到了要找的東西，眾人只見一團水青色的布料被鳳楓華捧在手心中，又見她急匆匆地跑到屏風(fēng)后去。
“華兒？你這是在做什么？”百里婉柔也不由得好奇詢問。
鳳楓華仍舊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