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裹沙場青衣天下

沉默，凄涼，像暗夜里無邊無際的黑。顧青城和擎蒼沐言就那么靜靜的對跪著，只是，人在咫尺，心卻隔了天涯。

許久，久到顧青城的將她來到這個世界所發生的點點滴滴的事情都憶了一遍，才聽到擎蒼沐言暗啞沙啞的聲音。

“是因為他么？”擎蒼沐言終于恢復了溫潤清雅的風華，嘴角含笑的看著顧青城，又重復了一遍，“城兒喜歡他是不是？”

顧青城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向易。

想到向易，顧青城絕美的眸子閃過一絲柔情，不知道他回昭和情況如何？他說過讓自己等他的。可惜，她就要領兵打仗了，這一仗，擎蒼太弱，雖然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可是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何時才能自由。

擎蒼沐言觀察力是何等的敏銳，顧青城眸中瞬間即逝的柔情，他看的分明。手縮進寬大的衣袖中，死死握住，心被扯出一道道傷口。終究，他還是晚了。

“他只是一個為我們的結局找一個出口罷了，你我都明白，終究有一天我們會走到這一步的。因為，我們都別無選擇，都有各自要守護的東西。而我們，其實是一類人，選擇了，便再不回頭，一個開始便已望斷盡頭。”顧青城輕輕嘆息。

擎蒼沐言笑著抬起手，修長的指尖滑過顧青城絕美柔嫩的臉頰，指尖沒有絲毫溫度，只有冷意。好看的薄唇微啟，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泉般純撤：“城兒可否喜歡他？”

他是執著于此么？

“是的，對他比對別人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便是喜歡吧。那些因他而起的情緒，惱怒、遺憾、溫暖、心痛，當時只道是尋常，直到昨夜看著他不省人事、滿眼痛楚，我便明白，再難擱下了。”顧青城輕嘆。

“可以告訴我從何時開始的？”優雅從容，不沾絲毫情緒。

顧青城思緒有些飛揚，眉宇間多了幾分溫柔，低低道：“我不知。也許，很久很久之前，連我自己都未察覺。他總是讓我揪心，他那么一個風華俊秀的男子該有個美好的女子相守一生的。其實，我們相識本就是個錯誤，沒想到卻錯到了現在，回不了頭了。”說到最后，顧青城的語氣開始透出絲絲的悲傷卻又帶著幾分輕喜。

擎蒼沐言眸中暈開黯然，卻很快便被遮掩了去。

“你確定他能給你想要的？”淡淡的語氣，卻是認真。

顧青城搖了搖頭，看著擎蒼沐言道：“這個世界，太過無常，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刻會發生什么，誰也不能許諾誰永遠。有時，曾經愛過，便是永恒了。”顧青城微微的笑意很動人，“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要的，不過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那份心意而已。”

“你能保證他不后悔么？”擎蒼沐言話一出口，便自嘲的苦笑。他這不是多此一舉么，那個男子為了她拋棄了所有，甚至不計較她成了別人的妻，只為能親眼看著她過得好，千里迢迢只身來了擎蒼，若是后悔，還能等到今日？

“ 若是有一天他后悔，我會先一步離開。”顧青城淡淡笑道。

“我明白了。”擎蒼沐言同樣淡淡的牽著笑看著顧青城。

“來人傳朕旨意，封顧青城為征戰元帥，賜六部兵符，率軍十萬，明日從蒼都出發，抵御銀環大軍保我擎蒼江山”擎蒼沐言優雅的起身，挺拔修長的身子映著透過來的光暈，射出的陰影籠罩住了跪在地上的顧青城。

他的聲音極清淡，從頭至尾透著帝王般的尊貴霸氣，再不復昔日令人感到如沐春風。

即刻有人捧了明黃的錦緞和玉璽進來，擎蒼沐言親自執了筆凝神寫昭，在沒看顧青城一眼。

顧青城抬了眸，瞇著眼看著一身清冷的帝王擎蒼沐言，心下閃過一絲悵然，很快便又釋然。這一天，其實，她早就料到了，從他在雅風小筑對她將那些一生相守的幻想開始，她便看到了結局。只是，那時不忍拂了他的意，給這個帝王一個美好的回憶而已。

那也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寫好詔書，有太監接過，站在顧青城面前，高聲宣讀了起來。

叩頭，領詔，謝恩，顧青城始終嘴角微含著笑意。從即刻起，他們的過去，只活在回憶里。他是擎蒼的王，她是臨時的將，如此，而已。等擊退銀環，她便可以無牽無掛的離去了。

“明日朕會在蒼都城門城樓上擺宴親自為顧元帥送行”擎蒼沐言淡漠的眸看著御案上的奏折，聲線冷靜。

“謝皇上隆恩臣明日便率軍在城樓恭候皇上，若是無事，臣先行告退”顧青城恭謹的語氣，一如一個禮數周全的大臣。

“嗯。”擎蒼沐言淡淡應了一聲，揮揮手。

擎蒼沐言冷漠優雅，從容含笑的模樣一如初見那時，看似溫柔似水，實則含著拒人千里、不容靠近的冷漠，那是普通人遙遙不可及的高貴。在這一刻，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回到了原點。只是，誰又知道，有些變過的東西終究是變了，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終究，他還是恨了她。顧青城心有些蕭瑟，轉身的瞬間還是忍不住看了擎蒼沐言一眼。而擎蒼沐言只看著手中的折子，風華絕代的容顏冰漠一片。嘴角泛起苦笑，顧青城加快腳步走出御書房，再也沒有回頭。

若是她再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擎蒼沐言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手抖得是多么厲害，他的眸里蘊滿了痛意，俊顏蒼白，視線牢牢地盯著她的背影，眼中已含了淚水。

顧青城永遠也不會知道，擎蒼沐言站在御書房窗前，看著她的背影，一點點消失。而這個帝王，就保持這那樣的姿勢，站了整整一天。

其實，這樣的命運，又能怪誰。如果，他們早一點相遇，如果，他不是一個帝王，如果，她不是顧青城。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只有選擇，只有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