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某雖然也順著人流往外走,但心底卻是在暗暗等待,果然剛出了朝陽殿,就聽有人喚自己,回身一看,正是皇后身邊的大宮女碧竹。
想到她扇自己的那一巴掌,趙安某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笑容也越發(fā)燦爛:“碧竹姑姑有何事指教?”
“指教不敢當(dāng),奴婢給小主請安了。皇后娘娘說宜妃娘娘素來是生硬的脾氣,剛才一番責(zé)問,恐怕嚇著小主,所以遣奴婢來給小主送點(diǎn)東西。”碧竹欠了欠身,然后示意身后捧著的六匹布料的宮女跟著趙安某。
自己并未與宜妃發(fā)生沖突,可碧竹的話里倒像是自己受了欺負(fù),一副皇后娘娘擔(dān)憂著的可笑樣子,趙安某只覺得這么好的演技,不做戲子可惜了。
朝陽殿前,人來人往,趙安某知曉自己接下這東西,那在別人眼中,自己就是皇后一黨了,然而卻不能不接。
她沖著正殿拜了拜,微笑道:“多謝皇后娘娘美意。”
這皇后賞賜的東西不少,趙安某被汴水?dāng)v扶著,回了永安宮偏殿,招搖過市了一路,吸引足了目光,她相信,不出半個時辰,這件事就會闔宮知曉。
趙安某一臉喜愛的摸著蓮青色的金絲軟煙羅,吩咐人打賞了兩個小宮女,等著人都走了,她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收了回來。
汴水與思悠說了一通,后者聽完不見喜色,反而是擔(dān)憂道:“新晉妃嬪中只有小主獨(dú)一份,皇后娘娘這么大張旗鼓的送,會不會太打眼了?”
趙安某多看了她一眼,前世正是因?yàn)樗@種深思顧慮的性子,自己才倚重她,可沒想到后來……
“小主心里有數(shù)的。”汴水笑瞇瞇的看著趙安某,一臉信任。
趙安某含笑點(diǎn)頭,她如今才明白,在這宮中不需要謀士,而需要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
至于思悠,重活一世她倒是想要知道知道,是什么讓她背叛!
趙安某望著春藤案幾上兩個托盤,淡淡道:“皇后娘娘天恩,應(yīng)與六宮同享,這六匹料子我自個留一匹,給宜妃娘娘送去一匹,給永安宮的主位……”
思悠立刻接口道:“葛昭容。”
趙安某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斷的搜索,才想起葛昭容是除了宜妃最得寵的人,不然也不會以無子之身做到從二品的昭容。只是自打第三次大選之后,就慢慢沉寂在宮妃之中,她也不邀寵,就漸漸的被遺忘了,導(dǎo)致自己都有點(diǎn)記不起來她這個人。
汴水掰著手指道:“小主送了宜妃娘娘一匹,昭容娘娘一匹,自個留下一匹,那剩下的三匹要怎么辦?”
趙安某細(xì)細(xì)回憶前世的局勢,沉吟良久,道:“去給新進(jìn)宮的妃嬪送過去,邶才人,舒寶林和廉寶林那送去東西,至于甄御女,你去取兩根金雀釵送去,就說我祝愿她早日展翅。”
汴水有些不理解為何要這么對待一個小小的御女,卻乖乖的去辦了。
而趙安某卻心里清楚,前世甄又蓮雖然初封御女,最終卻封妃,在皇后的挑撥下,成了自己的勁敵。
她雖然不求交好,但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來的好。
等著禮物紛紛送出去,各宮的反應(yīng)也是不相同。
長樂宮中,未央殿內(nèi)。
紫銅鎏金大鼎散發(fā)著幽香,裊裊的生煙朦朧了華貴的飾品,宜妃闔目,斜倚在玫瑰花瓣所裝滿的香枕上,朱唇一張一合:“蓮青色的金絲軟煙羅雖然是珍品,可本宮著還能少了這東西?”
她雖然說話慵懶,卻在其中夾雜著一絲狠厲,顧婕妤怕被遷怒,立刻順著說道:“皇上一有什么好東西就往娘娘這送,這些東西對于妾們是個好東西,娘娘如何看的上眼。不過就是新入宮的,眼皮子淺,才敢拿這東西糊弄娘娘。”
宜妃被一一番話取悅了,睜開眼挑挑揀揀一番,哼聲道:“不過也算是知趣,聽說她只留了一匹,將其他的都送出去了?”
顧婕妤點(diǎn)頭:“是呢,可又不給娘娘親自送來,可見是想做墻頭草。”
“墻頭草?在宮里頭做墻頭草,也不怕折了腰。”宜妃理了理鬢角,摘下那朵鮮紅的玫瑰花,眼波之中帶著三分猶疑:“不過話說回來,瞧著她那蠢笨的樣子,知道做墻頭草的幾率也不大,估計就是不動腦子才做了這樣的事吧。雖然是不經(jīng)意,卻是生生解了本宮一口惡氣,本宮抬舉她一回,把防繞梁賞下去吧。”
楚莊王得"繞梁"后,連續(xù)七天不上朝,在樊姬的勸說下,命人用鐵如意去捶琴,琴身碎為數(shù)段。將此物作為賞賜,無遺是一種警告。顧婕妤卻沒有絲毫的勸說,畢竟宜妃打壓妃嬪,是習(xí)以為常之事。
等著思悠抱琴回來,趙安某剛好從葛昭容那出來,甫一見,微微一喜。
防繞梁做的極為精美,琴身以桐木制成,琴底板為梓木,琴徽用玉石,琴弦的質(zhì)地有韌勁,略帶光滑,輕輕撥弄,聲音脆響,恰如流水一般。
汴水疑惑的問:“在家時,小主不是不喜歡琴么?”
趙安某低垂著眼簾,撥弄琴弦,在家之時因?yàn)槭肿荆踔翉棽怀鲆皇淄暾那{(diào),可到了后宮之后才知曉秦成謹(jǐn)喜愛聽琴音,因此苦練琴藝。
一曲漢宮秋月,彈的盡是凄涼音。
夜幕漸漸降臨,鳳鸞春恩車的車轱轆聲成了所有后宮女子的期待,前世博得頭籌的是被皇后引薦的她,今生卻是默默無聞,與她同住一宮的桐采女。
趙安某并不失落,甚至清楚皇后的手段。無非就是讓她知道,不聽從的后果,在好好看看聽話人吃到的果子。
卻不知道,她之蜜糖,吾之*,然而在這后宮活下去,終究是需要恩寵。
那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醒來的時候,胸口還在隱隱作痛,她甚至懷疑,里面還有沒有一顆完整的心。
等著匆匆去請安,妃嬪到了大半,瞧著她的臉色,心不照宣一笑,等著她給皇后請安之后,回到座位上,就聽一個美艷妃嬪道:“瞧著趙才人的臉色,可是一夜未眠?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啊。”
如此露骨的話,引得妃嬪們掩嘴輕笑,趙安某看了過去,見是一個二十幾歲打扮艷麗的女子,相貌也算頂好,一雙細(xì)眉微微上翹,似笑非笑,只是身子瞧著瘦弱,身材有些矮小,一身銀紋繡百蝶度花裙倒也不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