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錯料,當天半夜王黎等人在蒯越府中安憩下來不久,早已關閉的襄陽城東門再度打開,隨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便在襄陽城中響起。
“襄陽?水軍急報!”
“中郎將黃忠勾結賊人,越獄而逃!”
兩名斥候背插雞毛,手中高舉著一枚彩旗,腳下各跨著一匹健碩的戰(zhàn)馬從城門口一路嘶吼,一路狂奔,直至襄陽州衙前才如鷹隼一樣從戰(zhàn)馬上一躍而下,手中託著一封急信闖入衙中。
荊州刺史劉表在蔡夫人和丫鬟的服侍下穿戴好官服,施施然從衙後走到前來,帶著滿臉的起牀氣怒視著斥候:“你等竟然忘記了非戰(zhàn)事不得夜開城門的規(guī)矩了嗎?”
“刺史大人饒命!”二人驀地一驚額頭上的冷汗頓時如漿涌出,急忙跪拜於地,手中的信箋依舊高舉,“非小人不知規(guī)矩,實在是此事關係重大,都督大人連夜令小人二人送入城中!”
“究竟出了何事,那張允非要你等連夜入城?”劉表冷哼了一聲長袖猛地一甩,在案椅上坐了下來。
二人低頭相視一眼,從地上爬起來,半躬著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到劉表身前,將手中的信箋遞給劉表的親衛(wèi),擦了擦了額頭上的汗水。
“回稟刺史大人,昨夜子時,襄陽?水軍的兄弟,在巡邏的時候發(fā)現(xiàn)單獨關押中郎將黃忠的小院外的士兵不知去向,而黃忠及黃敘父子同樣杳無蹤跡!”
劉表接過親衛(wèi)手中的信箋一目十行,勃然色變:“什麼?黃忠逃走了?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那麼多人還看不住一個皓首匹夫和一個病歪歪的癆病鬼嗎?”
“主公,會不會是都尉將黃忠父子又轉移到他處了?”見劉表火氣漸盛,親衛(wèi)湊近劉表身前低語了一聲。
是啊,磐兒對黃忠好像一直不是很滿意,而且屢屢都有些針對黃忠之意,莫不是磐兒還是不放心,要親自監(jiān)管?
劉表讚許的看了親衛(wèi)一眼點了點頭,心中稍寧:“你等去立即將磐兒喚到州衙來,待本州親自問上一問!”
“諾!”
親衛(wèi)領命而出,不到盞茶的功夫,劉磐在親衛(wèi)的陪同下一身戎裝大步走到州衙中,朝劉表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一臉憤恨的說道:“伯父,昨夜磐兒並不曾轉移黃忠父子,倒是…”
“倒是什麼?”劉表心中一動,看向劉磐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微微變色,“是否有人找你說情?”
劉磐搖了搖頭,繼續(xù)說道:“說情之人倒是沒有,不過,磐兒昨日奉主公將領重新轉移至江邊之後,曾派了磐兒麾下的十數(shù)名百戰(zhàn)精兵看押,並由磐兒的親衛(wèi)親自把守。
但,昨夜亥時,我那些精兵已經(jīng)回營,我的親衛(wèi)也同樣從江邊返到磐兒身邊。他告訴磐兒說,他們在落日時分接到張都督襄陽?水軍大營的命令,張都督要親自收押黃忠。”
劉表眉頭微微一皺:“你是說此事有可能是允兒監(jiān)守自盜,賊喊捉賊?”
“磐兒不敢,但是磐兒的意思是說此中關節(jié)伯父何妨詔張都督前來一問?”說完,劉磐抱拳立於一旁。
劉表稍稍想了一下頷了頷首,朝那二名斥候問道:“你家張都督此時可在襄陽?水軍大營?”
那二名斥候惶恐的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張都督此時正在大營中佈置人馬於江邊搜索,他讓我等先行前來向主公稟報,稍後待他完成部署就會前來州衙!”
特麼的,允兒這亡八若是真有他說的這麼上心,老夫也不用再替他操碎心啦。看那二人的神態(tài),允兒昨夜肯定又是留宿在他城外的暗室那裡了!
劉表掃了二人一眼,卻聽門外的親兵喊道:“主公,襄陽?水軍都督張允求見!”
“讓他進來!”
“諾!”
衆(zhòng)人擡起頭來,水軍都督張允已經(jīng)從州衙外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雖然是一身明晃晃的鎧甲,但那張允身上卻全無一絲英豪之氣,矮胖的身子行走間看上去有些不穩(wěn),步伐踉踉蹌蹌,口中亦盡是酒氣。
劉表一聲冷哼,在案桌上重重的一拍,怒斥道:“允兒,你昨夜是否又不在軍中,而是出去鬼混了!”
“不是,舅舅…”張允打了一個嗝,急忙雙手緊緊捂住嘴巴,壓了壓喉嚨中升起的點點酒意,才放開雙手說道,“舅父,甥兒昨夜正在軍中,因爲健兒們昨日訓練辛苦,所以甥兒才和健兒們一起飲用了一些酒!”
這允兒治軍到也算是有方,就是這口黃湯和那個好色的本心總是改不了。特麼的,這張氏的血脈是怎麼了?一個允兒,一個琦兒都是一個尿性,扶不上牆的爛泥!
劉表皺了皺鼻子,厭惡的瞥了張允一眼,將案桌上的籤筒狠狠的砸在張允腳下,破口大罵:“你是執(zhí)掌軍中的一方大將,整日裡醉醉醺醺的成何體統(tǒng)?本州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還是說你身爲軍中大將竟不知道軍中禁酒?”
一陣疾風驟雨,罵的張允跪伏於地,唯唯諾諾擡不起頭來。卻聽身旁一聲輕咳,劉表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這亡八給氣糊塗了,差點忘了正事要問。
“你且起來!”見張允不敢頂嘴,劉表心中的怒氣漸消,朝張允擡了擡手問道,“本州問你,你昨夜可曾遣兵將接手黃忠父子?”
張允想了想,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舅父,昨夜甥兒一直在軍中,並不曾派人前去接管黃忠。甥兒知道那是磐表兄派人親自看押的,不敢越權。只是想著那老黃忠武藝高絕,甥兒放心不下,才讓巡邏的兵士往那關押黃忠的地方去走了一遭!”
“你是說,你在巡邏之前並沒有派人前去接手黃忠?”
“沒有!”
聽著張允斬釘截鐵的回答,劉表心中疑惑陡生,轉向劉磐。
卻見劉磐已經(jīng)跨了一步走上堂前:“我那親衛(wèi)親眼看見你麾下的一名校尉和司馬前來接管,甚至那校尉、司馬還和我那親衛(wèi)起了一些衝突,張允你可敢狡辯?”
“可有將令?”
“當然有,否則我那親衛(wèi)怎敢放心!而且交接之時,恰逢異度先生從江邊散心回來,異度先生亦可以作證!”
此事還牽扯上了蒯越?
劉表心中一驚,朝那親衛(wèi)低語了數(shù)句,親衛(wèi)轉身而出,大約等了半個時辰,蒯越才隨著那親衛(wèi)姍姍而來。
“主公,你這麼急迫的喚我,出了何事?可是那孫堅賊子又派人前來攻城?”蒯越朝劉表拱了拱手,卻見劉磐和張允站在堂下,頓時大驚失色,“你二人不會是把那黃漢升暗地裡給害了吧,找我前來填坑吧?”
“先生說哪裡話?末將怎敢私下斬殺我軍中大將呢?”劉磐硬著頭皮上前行了一個軍禮。
張允也諾諾的答道:“先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張允這幾日一直都在軍中,連黃中郎將都沒有見過,又怎麼來的暗地殺害於他呢?”
“那你等不在軍中,來此作甚?”蒯越點了點頭,忽然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眼皮一眨,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你說謊,今日我從江邊回來之時,明明見到你軍中的校尉前去收管黃漢升,你怎麼會沒有見過他?”
呃?
劉表一陣愕然,張允卻是吃吃的看著蒯越:“異度先生,張某…確實不曾派遣什麼狗屎校尉去收押…黃忠啊!你是從哪裡看到的?”
蒯越朝劉表施了一禮,款款說道:“主公,今日蒯某攜帶家眷前往江邊賞景,回來時路過一個三岔路口,恰好看見兩軍對峙。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張都督麾下的校尉前去接管黃忠,與張都尉麾下的健兒起了衝突。
那校尉和司馬二人,看著似曾有些面生,但他們的令牌確實是襄陽?水軍的令牌無疑。因此蒯某就將雙方各呵斥了一番,見雙方不再動武便回了城中。”
“張允,你還有何話可說?”劉表狠狠的怒喝一聲,一腳踢翻身前的杌凳,霍地站了起來指著張允滿臉怒色。
“舅父,甥兒冤枉那,那二人並不是甥兒派遣的人哪!”張允滿臉死灰的伏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驀地腦海中一亮,連滾帶爬的滾到蒯越身前,“異度先生,你說那二人不曾見過?”
蒯越想了想:“看著有些面生,確實不曾見過!”
張允迅速的從地上爬起來,朝劉表鞠了一躬:“舅父,異度先生乃是荊湘風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數(shù)日前異度先生曾來過我軍中,我?guī)は轮男N竞退抉R都和先生打過照面。
甥兒以爲,若是異度先生也覺得此二人面生的話,甥兒敢肯定,那二人就一定不是甥兒帳下的勇士。反而,極有可能是黃忠的親信健兒冒充的,不然如何解釋黃忠父子竟然一起失蹤呢!”
蒯越點了點頭:“是有這種可能,但那令牌卻是真的!”
聽見蒯越也贊同自己的說法,張允如聽天籟之音一般整個人從頭酥到腳,急忙上前請罪道:“主公,可能是末將麾下的勇士將令牌遺失了罷了。末將甘願領罪,明日末將就嚴整大營,必不敢致此類事件再發(fā)生!”
劉表尷尬的向蒯越解釋了幾句,復擡起頭來,眼中滿是希冀:“異度,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本州自會理會。不過現(xiàn)在情況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覺得眼下當如何是好?”
“主公,這還能如何?立即下令張都督和劉都尉嚴厲追查此事,希望在天亮之前還來得及吧!”
蒯越看著劉表,狠狠的嘆了口氣,心中卻有一種傲然升起,彷彿又回到了年少時那鮮衣怒馬,縱死猶聞俠骨香的青蔥歲月,大有翻雲(yún)覆雨,將荊州玩弄於鼓掌間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