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時候,林清苒快八個月的身子,邵家那邊除了邵家四房之外,大房三房已經搬出去了,三房是最早搬的,收拾好了東西,早前就在外置辦了宅子,就在林清苒他們這府邸的不遠處。
大房肯定不情愿搬,可有句話那樣說,負隅頑抗也得有形勢條件,如今背負罪臣之后名聲的不再是祖母,而是太夫人顧氏,加上之前的種種,人們說著這顧家,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形勢不利,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太夫人跟著大房搬出去了,聽說搬出去的那天都還不能自己走,是太妃椅抬著上了馬車,一副病態,精神狀態很差。
林清苒也都是聽聽過,這一個漫長的孕期,她都沒能真正好好歇下來,到了七個月份,胃口忽然又往下掉了,這幾個月正是肚子大起來最快的時候,反而看東西都不想吃,之前喜歡的都變成不喜歡的,雖然不吐,但是吃什么討厭什么的感覺真的不好受,請了衛太醫過來看看,脈象稍顯虛弱,大問題沒有,但生出來的孩子很可能身子會羸弱。
林清苒自己身體好得很,拼命的補,拼命的吃,一個多月下來,可肉都長她自己身上了,所以最近林清苒的心情特別的差。
邵子鈺從衙門里回來,看到林清苒面前放著的銀耳羹沒喝,做到她身后給她靠著,替她輕輕捏著腰,“怎么沒睡。”
“睡著更累。”林清苒靠在他身上換了個姿勢,“剛睡著就做噩夢了。”夢到血淋淋的東西哪里還有睡意。
“那現在靠著再休息一會兒,如今還早呢。”邵子鈺讓司琴拿了小被子過來給她蓋著,“噩夢又不是真的,別怕。”
林清苒就是心神不寧,抓住邵子鈺替她拉被子的手,“你說,我們倆的身子都不錯,這孩子怎么就這么難養,衛叔還說他身子可能會弱,我都吃了這么多東西了還補不進去。”
“那也說是可能了,你放寬心。”邵子鈺握住她的手,“涵兒和博兒都健健康康的,這孩子一定也沒事。”
林清苒也不想老是往那方面去想,撇開話題,“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四伯不肯從邵家搬出來,還和二伯鬧著分的不夠多,二伯要請人去替四伯搬這個家了,前幾天向我借十一去幫忙。”
“四伯這還真是耍無賴上了,誰是繼承的,這祖宅家業自然是給誰,邵家又不止這幾房人,邵家還有族中人在,祖業上的這些東西還和這些族人息息相關,哪里他說要就要的。”在林清苒看來,這四伯是誰的品行都沒繼承,祖父的別去說了,太夫人那的鎮定他也沒有學去半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無賴相,酗酒好色還動手打四伯母,如今耍著無賴不肯搬走,一個都快五十歲了的男人在那撒潑真的是夠了。
“所以二伯這才找了人去。” 替四伯一家收拾好東西,幫他們把東西搬出來,愛去哪去哪兒。
林清苒哼了一聲,轉頭看他,“你去給大伯家送藥了?”
邵子鈺點點頭,“太夫人重病在床,我們作為小輩,怎么能不盡孝心呢,好歹是服侍過祖父的,這平妻是個笑話,那也替祖母多服侍了祖父這些年,也是個不容易的姨娘,畢竟當初她的身份可不低。”
邵子鈺說的平淡,林清苒知道這純粹是送過去加重太夫人病情去的,不禁感慨,“太夫人的命可真硬。”尋常人這么氣還能神志清醒的活著,能有幾?
說著說著林清苒真有些困了,邵子鈺讓她靠著,林清苒舒舒服服瞇上眼,很快就睡著了...
四月底五月初,春意濃厚,夏意將至。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季節里大家的情緒都舒適的很,不少事情都漸漸淡去,案子過后關于藍家重新回洛都城還封爵的事情淡了,邵家分家,邵太夫人臥病不起,那些過去被人挖出來翻來覆去說著的事情也淡了。
這次是真的平息了下來,從最初邵侯爺去世爵位的爭奪,到爵位被暫時收回,二十年前劫案重審,雷內臣下馬,顧老將軍等于是尸骨節氣不保,而后又是林林總總關于邵家的事,直到最后這一件藍家的事情一錘定音,這個過程,算起來竟整整持續了七年。
七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皇帝都換了一個,邵子鈺的準備也不止這七年,邵家的事就像是翻著一堆爛的石頭,沒有一處是好的。
五月初三這天,北王府那傳來了喜訊,世子妃在昨天夜里生下一子,母子平安。
林清苒讓人備了厚禮送過去,這是北王府的嫡長孫,北王爺和北王妃肯定是高興壞了。 щщщ?тTk ān?℃ O
洗三這天還是備了禮送過去的,六月初的滿月酒宴,在北王世子蕭鴻煊的強烈要求之下,本來還打算只送東西人不去的邵子鈺只能帶著賀禮親自前去北王府恭賀。
回來之后按照邵子鈺的說法,蕭鴻煊在他面前夸了自己兒子不下幾十句話,最后都是添了這么一句,這么優秀的孩子,兩家人必須做親家。
當了爹的人還這么跳脫,這性子脾氣幾年來沒見得改了多少,往后也不能指望他有大改變,邵子鈺笑言替這剛出生的孩子發愁了,有個這么不靠譜的爹,壓力能小么。
林清苒聽著也笑了,邵子鈺扶著她在院子里散步,此時午后,陽光正好,林清苒想去亭子里坐一會兒,邵子鈺扶她過去,才剛坐下林清苒的臉色就不對了。
下腹傳來的垂漲感她太熟悉了,一陣的痛痙攣的她想要彎下身子蜷縮起來,邵子鈺即刻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要扶她起來,林清苒擺擺手讓他不要動自己,等這一陣的痛過去。
這一陣來的痛過去的很快,邵子鈺把她扶起來看她瞬間蒼白下來的臉色,喊人過來一起扶著回主屋。
林清苒一路還慶幸也許只是痛而已,算這日子距離生產也還有大半個月,回到了主屋靠在床上沒休息多久,這第二陣的痛很快襲來了。
司琴趕忙去找了李媽媽,李媽媽又派人去把還沒過來的穩婆請來,指揮丫鬟燒水準備干凈的紗布,又讓司棋去廚房里給林清苒做一些吃的補充體力。
林清苒靠在床上小口的呼吸著,額頭上已經疼出了冷汗。
邵子鈺在外面還是擔心的很,沒有吃錯什么也沒有碰撞,忽然就早產了,想了想派人去衛府請衛太醫過來,又派人去了一趟林府告知岳母。
這邊李媽媽已經不讓他再進屋子里,林清苒素來忍著疼,陣痛了也不喊出聲,博哥兒過來想進去看林清苒,邵子鈺帶著他到了偏房里,父子倆這么呆著...
這邊穩婆到了,凈手之后進了屋子,林清苒的陣痛已經頻繁到每隔一會兒就發生,她疼的沒辦法在屋子里走動,穩婆讓她躺倒床上,摸了摸肚子,又檢查過后,“夫人,您準備著,很快就要生了。”
話音剛落,林清苒下腹猛的一陣痙攣襲來,她忍不了悶哼了一聲,身下一股濕熱,羊水破了。
穩婆有條不紊的指揮她呼吸用力,生過兩個孩子,好歹是生出些經驗來了,林清苒憋著用力,屋外衛太醫已經到了。
早產本就不是個好兆頭,孩子的胎位可能不正,頭沒朝下的話生的時候很可能會難產,再者林清苒這一胎診脈的時候就說孩子會有些虛弱。
衛洺在偏房等著,等孩子生下來看看,過了一會兒陸氏也大姐林清儀也趕過來了。
眾人都在屋外等著,屋子內的林清苒發動的快,生的速度卻減慢了許多。
就像衛洺所判斷的,不足月的孩子還沒有完全倒立過來,兩個穩婆一個推肚子,一個扶著林清苒的腿,“夫人您放松。”扶著的穩婆伸手進去探了一下,沖著另外一個搖搖頭,孩子在一直往下垂,穩婆摸摸肚子,孩子的腳是朝向的,沒有兇險到生的時候腳先下來,如今就是這頭的位置偏了一點,沒有正朝下。
兩個穩婆換了個位置,剛剛那個擦干凈手對林清苒說道,“夫人,我嘗試著推一下你的肚子,她在下面牽引著,看看能不能把孩子的位置擺正過來,會很疼,您可忍住了。”
林清苒點點頭,隨即就是一陣鉆心的痛襲來,本來她都因為著陣痛麻木了,這一陣上來,險些沒有昏過去。
司畫給她咬了汗巾,這個過程太漫長了,本來孩子就已經往下垂,要想推動首先就不能卡在產道里,一個穩婆推,一個穩婆牽引,林清苒冷汗直下,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咬著汗巾的牙關一松開,她覺得她要暈過去了。
“好了。”耳畔傳來穩婆的說話聲,林清苒努力睜開眼,穩婆拍了拍她的腿,“夫人,再用力。”
她的身下已經有出血,林清苒卯足了勁用力,這一回卻是順利了很多。
幾次使勁之后孩子就出來了,林清苒的臉色因為疼痛和失血過多有些蒼白,她迷迷糊糊的看到這個比涵哥兒當初出生要小了太多的孩子被穩婆抱到一旁擦身子包裹,這邊的穩婆把胎衣從她的身體里慢慢牽拉了出來,下腹一輕,李媽媽帶人端了熱水進來給她擦身子換衣服,林清苒累的手指都不想動彈,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