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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拔高了的音調,一字不落的鑽入宋明月的耳力,陸遠兮轉頭便看見母親刷白的臉色,這不僅是季晨敏的軟肋,亦是宋明月一生被人污垢當做笑料閒談的話資,他本意絕非引到這個話題上,心裡暗叫一聲不好,就聽見宋明月略帶低微的聲音傳來。
“小姐……”她如今已經是陸仲民的二房,卻對季晨敏依舊保持這主僕的稱謂。
季晨敏冷哼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
陸遠兮算是徹底怒了,“嘴巴放乾淨些。”
“遠兮……”陸遠兮暴怒的情緒,像極了吹的圓鼓鼓的氣球,只是被宋明月一聲呵斥便戳破放出了所有的怒氣。
看到陸遠兮強行壓制住了怒火,宋明月纔開口,“小姐,這綠豆你拔了,便拔了。明月不敢說一個不字。”
家丁素來知道這位二夫人性子溫和怯弱,在這樣的場景下便配合的將服從的目光遞給季晨敏,只見後者臉上果真沒了之前那麼鬱積已久的不滿,漸漸的被一種上位者纔有的得意所取代。
“只是……”還沒等到季晨敏說點什麼,宋明月的話變轉了,“明月還是勸小姐趕緊回前院的好。說到底,捅到仲民那裡,只怕今晚他就要在明月這別院歇息了。”
季晨敏還未將得以炫耀到底,便被宋明月的一句話徹底踩在腳底下。
這一日陸府的別院,除了綠豆株,能拔得的全被拔了,就是這樣季晨敏也沒有罷休,將別院屋裡能砸的東西悉數都砸了,而宋明月只冷冷的看著,“砸壞了,明月再讓仲民買就是了。小姐,你儘管砸。”
季晨敏的勢頭,終於在宋明月輕飄飄的一句話中,潰不成軍,“宋明月你別得意。”
甩袖離去前狠狠的看了一眼陸遠兮。
等到季晨敏離開後,宋明月臉色有些蒼白的癱坐在地,望著陸遠兮痛心的面容,她慘笑一聲,“是不是覺得孃親變了?”
陸遠兮沒說話,走過來將她扶了起
來,“這些年我不在府裡,你都是這樣過的?”
旁邊站著的是伺候宋明月的小婢,快眼快嘴慣了,一聽陸遠兮發(fā)問,張口就說,“少爺,這還不止,你不在的時候,府裡的月銀,大房那邊剋扣了不少,有時候直接不給,等奴婢去要的時候,才說忘記了。”
“他也不管?”陸遠兮站了起來,“今日,我非要找他說清楚不可。若是再這樣下去,咱娘倆還不如分開另過得了。”
“遠兮!”不同於方纔的溫和,宋明月這次算是徹底吼出來的,“這麼大了,怎麼還讓爲娘操碎了心。你以爲我忍她這麼些年是爲什麼,還不是盼著你能爭氣點。她女兒現在是宮裡的待冊封秀女,你也不能差到哪兒去。”
從明月別院出來,陸遠兮終於知道宋明月突如其來的硬氣從何而來了。
方纔他震驚在一向怯弱的母親說出那番話裡,沒想到王洋急匆匆的奔來,口中嚷著,“少爺,蘇子回話了,公主宣你進宮去。”
而他的孃親,面上浮現出最滿意的笑意來,他是陸遠兮第一見到母親面容上如此不加掩飾的笑,她說,“公主既然喜歡你,你要好好把握住機會。”
他在這樣的恩怨糾葛下,步入擷芳殿的朱門。
不得不說陌笑之是極聰明的女子,即便陸遠兮掩飾的再好,她依舊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心裡轉過千萬個念頭,以爲他的不快是依舊賭氣她散播流言蜚語那件事,只好挑好話說,“是擔心陸家嗎?”
陌笑之雖說是女子,時常也會做些女子做的癡傻之事,可陌易唐賜其巾幗封號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她能看清時局主動提出以身爲質換取締盟,現在也就拎得清楚陸家的處境。
前太子不爭氣遠遊在外,等同於太后失去了奪位最有力的利刃,陸家將陸璇璣送入宮裡,便是存了替代太后的心思。可關鍵偏偏也就在此處,誰都沒有料到陌易唐會休了陸仲民的左相之位。
陌笑之捏著手裡的棋子,輕聲道,“依我對皇兄的瞭解,他最是愛做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事。”
拉著陸遠兮與自己坐下對弈,陌笑之貌似不經意的開口透露情勢,“所以,你也不用太擔心,大概不出幾日,你的任命文書就該下來了。只是,祿升的嘴巴很嚴,這一次我也沒套出多少話來。也不知皇兄在想些什麼,按照他一貫雷厲風行的處事原則,這事早該有論斷了。”
她以爲說到了陸遠兮的心坎,哪裡到陸遠兮只淡淡的點了點頭,“哦。”
本以爲躲了她這麼多日,今日主動來見她,是想重修舊好,可見他一派油鹽不進的樣子,陌笑之終於有些坐不住。
“民間是不是把我說的不成樣子了。”她撅著紅脣,一手將棋盤上的黑白子悉數打亂。“你就不能忘了那事?若是總在心裡記著,你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眼看我?”
“沒有的事,不要胡猜。”見她一副受傷的神色,陸遠兮蹙眉,“真的跟公主的名聲無關。只是府中瑣事罷了。”
陌笑之一點就通,“是陸璇璣傳話回去,讓季晨敏爲難你們了吧。”
陸遠兮淺笑,“爲難倒談不上,只是有些事,好像並不在我的控制內了。有些覺得……”
他說著便皺起了眉頭,好像在思索合適的措辭,“覺得有些荒唐!”
他做了太多的荒唐事,終究造就了今日這一盤荒唐的爛攤子,饒是大風大浪都挺過來的他,現在卻一點氣力沒有。
所有人都希冀他向著那一條康莊大道上靠近,在東崖時候他也作了努力,現在那個對他一向偏頗的父親終於休官在家,而他努力的結果,便是即將代替陸仲民,扛起官職,也許從此以後陸遠兮的名字,便會成爲陸家的代名詞。
所以的事情都朝著他原本預期的方向發(fā)展著,爲何他卻覺得心裡,空出了好大一片,任憑權勢再大,母親再挺直腰桿硬氣說話,也無法填充那份空洞的溝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