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明傲對著那本簿子坐到五更,簿子中驚人的記載單這三年,被割舍的女婢就有十六名之多。樓明傲多少能
猜出來,這些女婢是看了不該看的,知道了不知道的所以才會被封口,不過既然是這么大的秘密,怎么會漏洞
百出,讓這么多女婢看到?
看煥兒緘口的堅決,她清楚,能讓煥兒對自己的主子都緘口的,那只有更大的主子,而在山莊里,那個人
也只能是他司徒遠。樓明傲想到這層,不由得吸了口冷氣,只是…這些女婢看到了他的什么天大的秘密,以至
于要被封口。
天剛剛亮,非兒進屋來吹燈,看見依然坐在書閣間的主母,不由一愣,什么時候主母這么不貪睡?樓明傲
站起身來,手里捏著一張紙,紙上有些許名單。
“丫頭,幫我問問看,這些女婢是否還在莊中,若不在,幫我打探一下她們的下落去處。”
“主母?”
“這些女婢都受過割舌之苦。”
非兒從沒看過這般嚴肅的主母,以至于她都懷疑主母是不是沒睡醒在夢游。
不過沒過多久,非兒就松了一口氣,主母又回來了。
只看樓明傲半個身子已經趴在床上,嗷嗷叫著,“累死我了!我不活了!我要補覺!不到午膳不要叫我,
吵我者——割舌。”
主上沒有睡晌午覺的習慣,所以楊歸還是要忍著陣陣困意陪著哥哥在主上左右兩邊侍奉。
樓明傲進來的時候,楊歸本是困到極點,卻也瞬間清醒。
從沒有女眷進過正院,而且還是不打招呼,不等批示,不經允許就這么正大光明的闖入。
好在…屋里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氣氛的詭異變化都沒有影響到書案前的主上。
“相公啊——”
那女人剛一出聲,楊回就冷得一哆嗦。
“你哆嗦什么?”樓明傲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回頭沖著冰山一笑,“相公,今天能不能破例來東院吃晚飯
。”
楊回馬上接道,“對不起了,主母,主上的規矩就是規矩,不能變,今該到哪吃就到哪吃,今兒按例是十
八房中的第五號林夫人那。”
樓明傲瞥了眼楊回,心里罵道就你知道,但還是好聲好氣的說,“我沒說不去林夫人那啊,我是問,今兒
可不可以吃兩頓晚飯。”
這話一出,楊回也愣了,完全不知道說什么好,似乎這也沒有先例,不知是準還是不準。低頭一看依然不
為所動的主上,楊回沒了主意。
氣氛瞬間尷尬起來,楊回不知道如何答復,樓明傲亦得不到答復,而真正能決定的人又死活不出個聲,似
乎全身心投在自己手頭的工作上。
“相公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樓明傲討好的笑笑,“我敢保證,相公在我那吃完,絕對不飽,還是
要去林夫人那吃的。相公放心,除了這次,我再不會越規了。”
說完,樓明傲轉身就走,她要趕快走,在司徒遠拒絕之前。
走出正院,樓明傲終于松了口氣。
“我就當你默認了,冰山。”
雖然煥兒依然跟個木頭人一樣,樓明傲還是去看了她,她坐在煥兒床頭,似在自言自語。
“小溫說傷好了,你還可以說話,只是不能像從前那樣伶俐了。我知道你什么也不肯說,我也不會希望你
說什么,我知道,什么也不肯說對你來說是最沒有危險的,那你沉默也好。不過你聽著丫頭,我允許你沉默,
但不會允許我的丫頭軟弱,所以再痛苦也要活下去,就算一輩子裝聾作啞你也要給我活出個樣子來。我…不會
讓你白白裝聾作啞的,所以,你要等著那一天你可以暢所欲言,我會給你那一天。作為我的丫頭,你什么也不
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說,只需要…相信你的主子我。”
樓明傲說完,伸手拍拍煥兒,起身走出下房。
床內側的煥兒漸漸坐起身,看著樓明傲的背影,紅著眼睛。
她已經哭不出來了,因為哭干了眼淚。
樓明傲的話卻像醫師的藥劑一般,連痛都減少了好幾分。
非兒遞上了那一份名單,“她們都應經不在莊中了,治愈之后都莫名奇妙的失蹤了,后來主上就穿出消息
說遣散她們回鄉了。找到這些人似乎不容易了,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主母要這么做嗎?”
樓明傲搖了搖頭,“我不要。”
非兒看了看時辰,“主母,您說…主上會來嗎?”
樓明傲依然趴在桌上小憩,只是換了個姿勢,“他不來,我去還不成,怎么著,他這兩道菜是吃定了。”
非兒突然不說話了,因為一個黑影落了下來,這酷暑之日,主上總來也是好的,降溫解暑。樓明傲當然敏
感的察覺到室內詭異的氣氛變化,忙坐起來,去攙門口的冰山進屋。
“我就說,相公會來的。”樓明傲的臉跟晴天一樣。楊回楊歸跟在身后,楊回想不懂,他本是跟在主上身
后去林夫人那的,怎么路上分了點心,就跟著主上進了這女人的地盤。
樓明傲隨著司徒遠在餐桌前坐定,方沖著非兒一點頭,“上菜吧。”
楊歸以為出手向來闊綽的主母一定會擺上那些個山珍佳肴,沒想只是兩盤菜。
樓明傲依然笑,可楊回就覺得她笑的假。
樓明傲看似不經意的端上兩盤菜,一雙眼卻緊緊盯著司徒遠的反映。
“相公,這一道是蒸鴨舌醬鵝舌鹵豬舌的拼盤。”
“這一道是鴨血湯。”
司徒遠眼中并沒有明顯的反感,也沒有嗜血的亮光,就那么淡淡的拾起筷箸,淡淡的品了口湯,夾了一小
塊鴨舌慢慢咀嚼著,似乎品了良久。
“咸了。”
“恩?”
司徒遠沒有再應,只是又品了一口湯,放下筷子,接過非兒一直端著的巾帕,擦了擦嘴,凈過手,楊回忙
說,“主上要去林夫人那?”
司徒遠沒有應,只是對樓明傲道,“我吃了,主母也看見了,可是滿意?”
樓明傲看著司徒遠,兩個人都知道對方的心思,司徒遠洞悉了這頓飯的意思,樓明傲卻糊涂了,兩個答案
擺在他面前,一司徒遠不是始作俑者,因為他并沒有表露出嗜血,亦沒有對舌部的特殊反映,這一點和上官逸
相差太遠。二則是…他司徒遠是個高手,忍功一流,掩飾也是一留,他既然能來就是有備而來,又怎能會讓她
如此看穿呢。
樓明傲猶豫了,而司徒遠亦看出了她的猶豫,只是他不愿意為自己辯解什么,她若懷疑就隨了她,他若相
信自己…相信,司徒遠心中一笑,樓明傲為什么會相信自己呢?就憑他們是夫妻的關系?
司徒遠轉身要走,樓明傲受不了他這種看穿一切卻又好不做反應的態度,她亦站起身,看著司徒遠離去的
背影,淡然出聲。
“我想相信你,我…可以相信你嗎?”
說罷,樓明傲都覺得可笑,他們是夫妻,相信還用許可嗎?
只是,她曾經和上官逸也是一場夫妻,他卻沒有相信過她。
司徒遠的步子停住了,只是一頓,便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