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安記得, 自己有記憶的那年,她就被安放在帛家老宅,每天都要吃好多藥, 彩色的藥丸很漂亮卻是那麼苦, 她撅著嘴偏開頭, 卻每次還是被媽媽的微笑擊敗, 吃下那些自己最痛恨的藥, 那時她還小,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每天都生活在痛苦中,像籠中鳥, 身體痛苦,心也很痛。然後她慢慢長大, 看著姐姐每天揹著書包去上學, 每天都換不同顏色的裙子, 每天都開心的向她訴說自己在學校的趣事,突然就難過起來, 她會想,爲什麼自己每天都過著一樣的生活,在家學習,在家上課,只要踏出房門一步就會有人驚慌的拉住她, 說小姐你不能出去, 外面很冷。可是那是夏天呀, 也會冷嗎?小小的願安忍住自己的疑問, 只能坐回房間, 看著窗外盛夏花開,花園裡鬱鬱蔥蔥, 姐姐穿著那條新買的綠色紗裙,歡快的奔跑。隨後心裡的疑惑隨著歲月的流逝越來越明顯,直到7歲那年,願安在媽媽熟睡之後終於偷偷跑到外面的花園裡,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真實的世界,花香瀰漫,沁人心脾的。原來外面是不冷的,而且很暖很暖。願安很開心,更加興奮的跑到宅後的小河邊,河水很清,天空一片蔚藍,河對面就是一條富人區的街道,此時是放學的時候,有幾個穿著制服,由保鏢保護著的少年高傲的走過,他們看起來真的很好看,而且是那麼的高貴,像與生俱來王者,願安看的晃了神,一股羨慕就油然而生。她記得那個夏天的午後,她無意闖入了不屬於自己的國度,終於知道世界上還有那麼燦爛的年華,她記得那次她傻傻的望著河對面走過的少年,一臉微笑,像落入仙境的小愛麗絲一般,滿眼的好奇和懵懂。然後傭人們就突然衝過來抱著她,慌亂的說小姐,你怎麼能自己跑出來?隨後媽媽就跑來,抱著她回去,滿眼的驚慌失措。其實她很想問媽媽,爲什麼自己不可以去上學,不可以在大夏天穿上漂亮的裙子,肆無忌憚的騎單車和同齡的小孩一起去玩。可是她開不了口,因爲她知道自己每次這樣問媽媽,媽媽都會傷心的掉眼淚,爸爸也會很難過的抽菸不說話,所以她學著不去說話,只是乖乖呆在家裡,吃藥,拉琴,畫畫,沉默的坐在窗邊,看窗外四季變化,然後想象未來某一天,會有一個人拉起她的手,帶她離開,帶她領略自己缺失的溫暖和自由,帶她衝出這座華麗的牢籠,讓家人不再傷心流淚。
她其實很想大喊,她一點都不脆弱。
然後到了願安11歲,她的命運終於出現轉機,爸爸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一位醫生,他用偏方奇蹟般的緩解了她生來就帶的免疫力缺失的怪病,讓她不用再每天呆在無菌室一般的房子裡,藥量也減少了很多,偶爾爸爸還會帶她一起去宅後的河邊放紙船,記得那幾年的風都柔和了好多,媽媽的病也好了很多,姐姐也會抽出大半的課餘時間帶她在帛宅的周圍走走,講講外面的世界,偶爾也會帶朋友來家裡和她一起玩。媽媽說命運總是高低起伏,所以永遠都不要絕望,因爲走過低谷才能迎來山頂的日出,於是願安終於開心起來,不再抱怨,而是耐心等待生命下一個轉機。可是那個醫生終究不能治好她的心臟病,臨走時只告訴她,這一輩子要淡泊,要平靜,要保持內心的安穩,才能維持她的生命。願安一直記得他的話,於是鑄就了她淡漠冷靜的性格,她一直學著抵制慾望,過著青燈古佛的日子,不動心,不去期望就不會失望。直到姐姐14歲生日那天,原本好轉的生活,終還是沒有迎來自己的轉機,反而跌落更低谷的困局。
……
劉銘錫仔細聽著願安的敘述,直到她眼中泛起淚光,才握住她的手,心裡震撼的無法言語,他無法想象,這個單薄的女孩怎麼會經歷這麼苦痛的童年,看著她經常蒼白的臉,以及纖細的胳膊,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Wωω? тt kan? C〇
“那後來發生了什麼?”
“後來,媽媽在姐姐的生日宴會上心臟病突發死去,爸爸從此一蹶不振,沒過多久帛家也倒了。然後的事你都知道了。”願安儘量平靜的說,可是聲音還是有些微顫。
“願安。”劉銘錫緊緊握住她的手,真摯的看著她的眼睛,“不管你怎麼想怎麼說,我只想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
“我知道你的心,可是我早已註定,這輩子無法對誰動心,否則我這顆心臟會負擔不起那樣的患得患失。”
“我知道,可是隻要你相信我,我會好好照顧你,我不會騙你,不會讓你不安,不會讓你患得患失。”
“銘錫。”願安擡頭微笑的喚他,“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註定是個拖累,我不想害你,只想回報你給我的愛,做你最好的朋友。”
“你不是拖累。”劉銘錫激動的說。
願安只是笑笑,閉上眼說,“你不懂,我有多痛恨自己。”
劉銘錫還想說什麼,就看見願安的眼角流下一滴淚來,於是心裡就像卡住了一團氣,一句話都沒有再說。只是心裡默默安慰自己,她已經向他敞開心扉,那總有一天她會放下一切的顧忌,接受他滿滿的愛意。
劉銘錫這樣想著也就放下心急,輕輕擁住願安,借給她一個哭泣的肩膀。
遠處的黑色轎車裡,夏衍風看著車裡相擁男女的影子,眼光冷的可以結出冰來,暗夜裡他掐滅菸頭,聽著外面呼嘯的海風,直到半夜下起大雨,他都維持著一個姿勢,好像雕像一樣。終於天空開始泛白,他才終於閉上眼,想了最後幾分鐘,拿出手機撥通電話,冷冷的說,“開始計劃吧。”掛了電話,夏衍風收起心裡所有的苦澀和殘餘的心疼,終於還是決定繼續下去,既然用真心得不到她,那就用其他的手段吧,有什麼區別……
在黑暗中,夏衍風冷笑起來。
早晨劉銘錫送願安到達觀樓下,願安笑著和他道別。夏衍風的車緊隨其後,願安微微一怔,然後平靜的等他走上電梯後才轉身走向員工電梯,有些疲憊的揉揉太陽穴,昨晚她和劉銘錫在車上聊天到半夜,實在是沒有休息好。等到了自己的座位,她有些體力不支的拿出藥直接吞下,打起精神的把一封報表拿給阮華東,卻在他辦公室門外遇到興高采烈的慕容靈。
“慕容小姐好。”願安微笑問候,
“你好。”慕容靈仔細打量她,最後微笑的問候,敲門進了辦公室。願安坐在外面的沙發等,心裡有些奇怪的不安,但是又說不出什麼不對。
屋內的慕容靈從包裡拿出一疊資料,笑著說,“華東,這是劉銘錫所有城東計劃案的資料,我和我哥可是費了好多心力纔得到的。”
“我知道我們小靈最厲害了。”阮華東結果資料,鎖入保險櫃裡,抱住慕容靈,只是微微笑了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