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躺在鎮(zhèn)龍囚玄旁的山石上,腦子里一片混沌。她就這樣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夜空下的景象是她熟悉的山巒林海。
熟悉,卻又不熟悉,她甚至不能確定自己還是不是自己。
自己以為的自己是個客棧小老板,雖說踏上修仙路,也還只是會法術(shù)半吊子神棍;可如今的自己居然能穿過鎮(zhèn)龍囚玄陣的空間亂流歸來,這是法力最頂峰時的黑龍都難做到的;這是為何?
她躺了很久,真想就這樣一直半死不活的躺下去。直到旭日初升,她偶然瞥見鎮(zhèn)龍囚玄陣中央騰起炫白透亮的光芒,才想起自己還有很多事該去做。
幾經(jīng)折騰,她的傷仍未痊愈,只是她功力又進了一層,這點傷不影響她飛掠下山。只是這功力雖再進一層,也只是天仙修為的純熟階段,并不足以穿越空間亂流。這世界有很多秘密,而今,自己對于自己都成了秘密,她想要明白的事實在太多。
到得山下小村,她第一件事就是找人詢問今日是幾月幾時。
連問了三個村民,都說是七月十二的早晨。胡仙仙是七月十一的晚上意外去到異界的,回來后又在山上躺了一夜。那么,她去異界在山珍館呆了將近一月,后來東奔西跑將近兩月,這幾乎三個月的時間,其實只是一兩個時辰?
胡仙仙其實已清楚自己所在這個世界比那個稱為地球的世界,時間要過得慢,可親身證實之后,她還是覺得太荒謬。
出村前,她找村婦要了一套衣服,換下屬于另一個世界的裝束。她沒有召喚彩鵲,自己一邊尋著草藥為自己療傷,一邊返回陵州。她心里對這個世界那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讓她很不自在,她要回家鄉(xiāng)去找從前那種感覺。
胡仙仙到得陵州之時,是七月十五的中午,她從西門入城。
西正街有貢院和孔廟,有很多書院。明倫書院、尊經(jīng)書院、文炳書院是最有名的三所書院,也是三花以前常去偷看書生的三處地方。
想起三花,胡仙仙嘴角泛起笑意,她終于找點兒自己屬于這里的感覺。
西正街的文具店、書鋪、糕點鋪和茶葉行很多,胡仙仙慢慢走著,一家家的挨著看過去。
走到孔廟門口的時候,她看著那萬仞高墻呆了呆。不知是巧合,還是屬于“天堂世界”的神仙、真主、佛祖?zhèn)兛桃獍才牛资ト嗽谶@個世界也是文化思想方面的圣人。
這孔廟之外的萬仞高墻,有顯示孔廟的莊嚴(yán)崇高之意。文官到此下轎,武官到此下馬,都只能走左右側(cè)門。正殿正對著的正是這萬仞高墻,雖不是真正的有萬仞高,卻也有三丈左右。
胡仙仙記起自己小時候曾為了追一只小貓來到孔廟之外,小貓跑進孔廟,她也想追進去。將進門的時候,守門的廟祝攔住她,說是女子不能入孔廟。
當(dāng)時,胡仙仙氣呼呼的出來后,并沒有遠去。她見廟祝打瞌睡了,就去翻那萬仞高墻。
小時候的胡仙仙很靈活,但再靈活也難以爬上筆直豎立的墻體。她沒爬兩步就摔下來,磕破了手掌和膝蓋。
想及此處,胡仙仙望著萬仞高墻冷冷一笑,輕輕一縱身,就立于墻頭。
她向下掃一眼,只見廟宇建筑與其他廟宇也差不多,只是正殿供奉的是圣人而不是神佛罷了。
胡仙仙覺得了無意趣,就飛身下墻。她落地之后才聽見廟祝大呼小叫的嚷著,嚷道是有妖怪爬到萬仞高墻上。
等其他人紛紛出來看時,胡仙仙早已走遠,他們都埋怨那廟祝老眼昏花。更教訓(xùn)他不該嚷嚷,他枉自當(dāng)了那么多年孔廟廟祝,連"子不語怪力亂神"也不知道。
與西正街并列相鄰的西平街有不少富貴人家的宅院,街面整潔,綠樹成蔭,是條繁華而不嘈雜的街道。這條街上有很多珠寶店、綢緞莊,胡仙仙曾向往著能購買這些商鋪中的精美物品。今天看著那些物品,她心中卻沒有一點購買欲望。
胡仙仙信步逛著,走到北正街,走過城隍廟門口,又走到土地廟門口。她在土地廟門口站了站,終究還是沒有去見歸沖虛。
可她既將轉(zhuǎn)身時,歸沖虛卻追出廟門,“仙仙,你怎么不進來坐坐?嫌我這廟小?”
胡仙仙輕咳幾聲,“你這廟還???城隍廟的香火都被你搶完了?!?
歸沖虛笑著,眼底卻有些憂愁,“香火旺,事兒就多呀?!?
見到歸沖虛后,胡仙仙心中才對這個世界起了些熟悉感,“歸老伯是遇上什么難辦的事了?”
歸沖虛欲言又止,望了望周圍后,嘆著氣說:“你去衙門口看看,再去高家村看看,自然就清楚了?!?
胡仙仙說自己就要去看看,婉拒歸沖虛喝茶的邀請,繼續(xù)往前走。
這北正街有不少棺材鋪,香蠟紙錢鋪,以及刻碑刻匾的作坊,因正是中元節(jié),看起來倒生意興隆。
旁邊的北安街恢復(fù)以往的熱鬧混亂,那些大的青樓,小的私 娼窠子前站滿搽著劣質(zhì)脂粉的女人。走過賭場外,里面?zhèn)鱽砀吒叩偷偷倪汉嚷?,不知是誰一夜暴富,又是誰將家產(chǎn)敗光。
同樣在北安街,花鳥市上卻很清凈。店主們都悠閑的坐在門口胡吹海聊,說自己某天遇上個傻公子,一只蛐蛐兒賣了一千兩銀子。
這些話里吹噓成分很大,不過,那些紈绔子弟為了一樣愛物愿意一擲千金倒也是真的。
這兒還有些古玩舊貨售賣,只是這里的東西大多數(shù)來歷不明。
在城門邊上還有些小吃攤點,三三兩兩的人邊吃邊聊。這些食客多數(shù)是販夫走卒,偶爾也會有貴公子來換口味。有些貴公子不賭不嫖,就喜歡些小玩意兒,挑好東西后,再來吃點兒小吃,就自覺比那些又賭又嫖的同類們更高貴些。
從城北到城東,胡仙仙遇見不少熟面孔,可她不想與他們打招呼。他們也認(rèn)得胡仙仙,卻有些不敢上前打招呼。她身上有股凜凜殺氣,讓他們心中不自覺的有畏懼感。
東正街是州府衙門的所在地,還有兩所挺大的寺廟,正德寺和慈恩寺。這條街上的香火紙錢鋪與古玩鋪所售賣的東西,是比北安街上的東西要高幾個檔次的。
胡仙仙對于這里,印象最深的就是廟會。這正德寺是三月十九辦廟會,慈恩寺是九月十九辦廟會,而城外的善福寺是六月十九辦廟會。
善福寺離這兒略遠,每年廟會倒都差不多。 這兩所寺廟卻是年年都有新花樣,只為向信徒展示己方的叢林更好。那些精美絕倫的器物展示,熱鬧非凡的宏大場面,不像是辦廟會,倒像是豪賈斗富。
胡仙仙想起那些場景就覺得好笑,這么重的攀比心,修行修的什么呢?
走到衙門口的時候,胡仙仙看到那些掛人頭示眾的木樁還在。這些木樁都已經(jīng)朽爛,被鮮血染紅的地方只見些黑霉斑。
可能是現(xiàn)任知府庸懦而仁善,再也沒有人被斬首示眾。
只是,胡仙仙在那已不見血色的木樁上,看見有幾縷怨氣纏繞。在午后烈日之下仍未消散的怨氣,那是有多濃多深的怨恨?
胡仙仙想起歸沖虛欲言又止的樣子,這就是他難以解決的事?
胡仙仙心下一驚,急忙去見歸沖虛。
一見到他,她就問:“是不是有很多人死后沒入地府?”
歸沖虛默然良久,才滿面愧色地說:“主要是當(dāng)年高家村的那些人。唉,怪我當(dāng)年沒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