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瑜覺得自己一定上聽錯了。這人怎么可能對她說這樣引她歧義的話。
以身相許……這話可不是能輕意出口的。可是,他望向她的眼神,很深,很重,黝黑的眸子似一口古井。前后三次見面,他臉上總會掛著淺笑。
而眼睛,也總是微微瞇起,讓人有種不管他做什么,都只是閑來無事的消遣。
所以她壓根不愿深思,可此時他的目光卻透著凝重。
“……公子這玩笑之語過矣。”錦瑜定了定神,這才輕聲開口。盛鈺望著她,覺得小姑娘此時的鎮定,著實不討人喜歡。
小姑娘嘛,這種時候便該嬌羞的垂著頭,紅了小臉含羞帶怯的點點頭,這才像樣子嘛。
可是他又想,如果宋錦瑜真的這般做了,他反倒覺得失望。因為宋錦瑜在他眼中,與時下的姑娘是不同的。她雖是庶出,可在她身上,他看不到庶出姑娘的自卑或是過份的掩飾。在宋家三小姐身上,他能清楚的看出宋錦湘的自卑的急切,宋三小姐想要做到最好,恨不得趕超嫡出的宋五小姐。
可越是那樣,越是招人厭棄,不僅會惹來嫡母不喜,還會讓旁人看了她的笑話。
而是宋錦瑜身上,盛鈺看不到絲毫與宋錦湘相同之處。
她即不自卑也不會刻意掩飾自己庶出的身份,自然也不會太過刻意的引起人的注意,即不急也不躁,即不嬌也不弱,那種處事之法,竟讓盛鈺看出幾分中正平和來。此時也是如此,她輕聲告訴他,他這玩笑開的過火了些。
此時只要他一笑而過,他想,她必定當成今日之事沒有發生。便是下次再見,這小姑娘面上也不會露出絲毫端倪。
這般的處事,明明沒有錯處,可卻讓盛鈺心頭一擰。
她……不是不在意庶出的身份吧。只是在心中壓制了那份在意,對一切都表現的不在意,那樣,才不會傷了已身吧。她才只有十三歲啊……“錦瑜,你在我面前不必這般小心翼翼,我不是你的嫡母,不管你在我面前說什么做什么,都沒關系。”
錦瑜因他的話心頭一顫。
“公子這話何意?我實不懂。”
“……我不在意你姓什么,也不在意你嫡出庶出,在我心中,你只是你。我已將話說的這般清楚,錦瑜,你難道還要佯裝不知嗎?”盛鈺含笑道。他雖在笑,可盯著她的眼神卻十分凝重。
錦瑜的心忽的一頓,隨后當先移開了眼睛。
怎么會這樣?
他們兩個……一個天,一個地,天差地別說的便是他和她吧。
他說不在意她的出身名姓,只在意她,可是怎么可能?難道讓她不顧名份的跟了他……不,他不會這么想的,他們雖然只有三面之緣,可是對于面前之人,錦瑜還是能看透幾分的,他出身富貴,性子驕矜,是不屑于說謊的,心中更不會有那般齷齪之念。
那他此話何意?“公子想說什么?我只是宋家庶出的姑娘,婚姻大事一切由母親做主。”
“你難道甘心嫁一個素不相識之人?那人或許姓高,或許姓趙……或許是個不學無術之人,或許是個風流浪*蕩之人……錦瑜,你不會甘心的。你即不甘,何不一爭?”
“一爭?拿什么爭?你出身富貴,自是一求百應。這次的梅花宴,便是為你而辦的吧?梅夫人雖邀請了宋家,可不過是看在宋家在長安尚算富貴之家。而且梅夫人真心邀請的恐怕只有宋家嫡出的小姐,母親帶了我來,不過是想讓我見一見世面,我也想借機看一看外面的熱鬧。養在深閨的小姐,難得有機會出府……我不似公子,你想出去閑逛,隨時可以。我這輩子,恐怕正經的出府,只有出嫁那日。可那又能怎樣,嫁進夫家,不管嫁什么樣的夫家,會再次被養在深宅后院。”
盛鈺眉頭微蹙,因為錦瑜的話中的……落寞。“那也要分養在什么樣的深宅后院?若是你的夫君真的憐惜你,必不會讓你那般寂寞過活的。”
“越是門第高,宅院越是深深。公子今日之言,我只當未聞……時辰不早了,我要回去尋五妹和母親了。公子的大恩,恕錦瑜不能相報。”說了這么多,錦瑜覺得足夠了。
他們之間壁壘分明。
身份便是一道攔路石……何況梅夫人已表明不喜她,她何必要強人之難。
而且這樣的人家,她自認高攀不得。
錦瑜說完,鄭重的給盛鈺行了一禮,隨后不再停留的轉身。只是,下一刻,她的衣袖一緊,再下一刻……
她竟然被圈進了那人懷中,眼前便是他的胸膛,他的袍子甚至碰到了她的鼻尖。
他這般輕薄于她……錦瑜霎時氣紅了臉。“放手。”這種時候,她已顧不上羞怯了,只想離他遠些。只是,她的力氣又如何能掙脫。錦瑜怕了,是真的怕了。這一幕若是被旁人看到。“和風,放手。”錦瑜放輕了聲音再次道,這次的調子不由自主的帶了幾分懇求。
盛鈺心中輕嘆。
終是松開了手臂,任由錦瑜像只受驚的兔子般遠離他。
“錦瑜,在你看來,這是輕薄,可在我看來,這是表明我對你的心意。門不當戶不對……那又如何?只要你想,我們便能克服。我只問你,你心中……可有我?哪怕分毫?”長這么大,盛鈺從未這般緊張過。
可此時,他有些口干舌躁的立在那里,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像極了在衙門大堂上,等待宣判之人。前路必定險阻,別人成親許花一分心力,他們或許要花十分百分。
可那又如何?
只要他們心中堅定,苦難不過是前路的絆腳石,只要趟過便是。哪條路也沒有真正的盡頭,不會是絕路。
只要,她堅信,堅信他們最終有情人會終成眷屬。
前提是,她對他有情。
心中有沒有他?錦瑜望著他,想笑,卻莫名的紅了眼眶。“……門第?嫡庶?身份?權勢?和風,我們怎么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