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梧笑了笑,“這你應該問皇上。”
子蘇的臉就轉向洛熠宸,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如潺潺溪水,一眼便可望到底,洛熠宸摸摸她的臉,臉色可以用和顏悅色來形容,這是迄今為止葉青梧除了涼心公主外,在他臉上看到的最溫和的臉色。
“她不會生氣的?!?
“你胡說!”子蘇大聲反駁,“那天錦芳姑姑帶我在花園里玩遇到她的時候她還罵我是野種,說就算你和娘親在一起,也是迫不得已,早晚有一天你會再一次拋棄我們的!”
稚嫩的童音如一道驚雷不期而至,將本就虛弱的溫馨徹底擊碎。
洛熠宸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握著她的手冷聲問:“真是她說的?”
“錦芳!”葉青梧低喝一聲,不遠處照顧著的錦芳連忙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姑娘……”
“是真的?”葉青梧咬牙道。
錦芳先看了洛熠宸一眼,見他也正看著自己,不由縮了縮脖子,顫著聲音說:“是,是有這么回事,可那幾天姑娘你太忙了,我就想等過一段時間再說。”
話音未落葉青梧便不見了蹤影,子蘇叫了一聲,緊跟著洛熠宸也原地一縱,快速朝外奔了出去。
“哥哥?”子蘇不安的叫了一聲,南硯上去拉住她的手,子蘇忍不住問道:“哥哥,為什么讓我今天說這件事?”
“沒什么,乖,早膳應該擺好了,我們先用膳吧。”
葉青梧從未這樣怒過,南硯與子蘇自出生起或許有人看不起,但從未有人敢當面對他們說什么。
她身法奇快,闖進宸涼宮的時候幾乎連守在宮門口的侍衛都沒有驚動,涼心公主也剛剛起床,正在用宮女為她收集的晨露洗臉。
洛熠宸從正門進來的時候只聽到一聲慘叫,一道纖細的身體被摔在他腳下的地磚上,涼心公主險些一頭暈死過去,恍惚中她似乎見到一雙熟悉的鞋子,才好像終于找到勇氣一樣掙扎著爬起來,抓住洛熠宸的下擺,“宸哥哥……咳……宸哥哥,皇后娘娘要殺……”
“殺你?”葉青梧冷笑一聲,“我怎么會殺你呢?我讓你好好活著還來不及?!?
一字一字似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伴隨著輕薄又尖銳的聲音,洛熠宸這才看到葉青梧從殿內走出來,那一身紅衣在晨光的照射下似鍍上了更加璀璨的光芒,那一雙冰涼無溫的雙眼看起來像是從地獄走來的魔王,馬上就要大開殺戒。
“青兒。”他皺起眉頭叫了一聲,特別不喜歡她滿身冷肅的樣子。
葉青梧沒有理她,只是緩步走到他們身邊,兩人還剩下一步之遙的時候,葉青梧驟然出腳,一腳踹中了涼心公主的膝部,只聽“啊”的一聲慘叫,伴隨著“咔嚓”一聲,涼心公主整個人朝下跌去,同時身子先前一步,剛好卡在洛熠宸與涼心公主之間,如果洛熠宸想要立刻去救涼心公主,身子或者手臂勢必要重重撞在她的身上。
有一瞬葉青梧能感覺到男人溫熱的氣息似乎就要將她撲倒,可終究還是沒有。
“嘭”的一聲,涼心公主再次摔在地上,額頭開出一朵血色的花,尚未整理的長發凌亂的鋪在她的身上。
宸涼宮的宮女太監都嚇傻了,此時涼心公主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竟然也忘了來扶。
清晨的寂靜中,葉青梧夸張的叫了一聲,“哎呀,涼心公主,你就算心懷感激也不必對我行如此大禮啊。我只不過是為公主物色了一名夫婿,具體如何,還要你親自過目才好,婚姻大事可不能如此草率啊,若是公主愿意,看過畫像再感謝我也不遲,這是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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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碰了碰洛熠宸的手臂,一副親親熱熱的口氣說道:“皇上,我看這宮中沒了長輩,涼心公主如要出閣,定要先學一番規矩才行,否則出閣之后言語不周,豈不是辱沒了我皇室的尊嚴?你瞧瞧,若不是剛才我及時把她拉開,這男女授受不親傳了出去,對公主的名聲不好啊?!?
洛熠宸心中無語,可也無話可說,因為葉青梧是中宮皇后,在沒有太后的情況下,她有權利對宮中公主進行禮儀訓導,而他和涼心公主的身份不管親密與否,對外都是表兄妹的關系,他不是涼心公主的夫,涼心公主也不是他的妾,男女授受不親也說的通。
“宸哥哥?”涼心公主懇求的抬起頭,眼睛里蓄滿了淚花,額頭上血跡斑斑,看的洛熠宸心意煩亂,子蘇那一番話猶在耳邊回想,他揮了揮手,對葉青梧說道:“既如此,你也別忘了之前答應朕的事情?!?
“自然,臣妾一定會好好盡一盡皇后的本分,為我康源調教一位會說話的公主?!?
她唇角帶笑,只是話語中的殺氣騰騰,有誰聽不出呢?
洛熠宸蹙了蹙眉,揮手道:“行了,先帶你們公主進去吧,好生梳洗,這像是什么樣子!”
“皇上,我要回去用膳了,你呢?”涼心公主楚楚可憐的望著洛熠宸的時候,葉青梧輕聲說。
“走吧。”
走出宸涼宮的那一刻,葉青梧回頭看了一眼,洛熠宸不解,卻聽“咔嚓”一聲,他再回頭望去,掛在宸涼宮宮外的那塊他親手所書的牌匾從中而斷,而掉落下來的過程中,碎成無數的小塊,無論怎樣拼接,再也不可能變成以前的樣子。
他張嘴正要說話,葉青梧說道:“我不喜歡這塊牌匾!”
言語中的囂張不可一世到了極點,洛熠宸的話竟卡在了嗓子里沒有說出來,他愣了許久,才回身看著同樣傻掉的侍衛說道:“既然如此,就讓內務府換一塊牌匾吧,就叫……涼心閣?!?
他回身,葉青梧已經走出了很遠,洛熠宸立刻跟了上去,唇角浮出一絲幾乎看不出的笑。
葉青梧和洛熠宸回到梧桐苑的時候,南硯已經帶著子蘇去讀書了,葉青梧對兩個孩子的教育很隨性,只要他們喜歡的就都可以學,洛熠宸走進偏殿辟出的書房時,就見到南硯正在讀看書,子蘇卻坐在地上的毯子里正在擺弄一些木頭。
他不解的在子蘇面前頓了下來,身后沒帶太監,他席地而坐,看著子蘇,子蘇手邊放著一張圖,是一輛車,不是馬車,憑借洛熠宸的想法沒辦法找到一個很好的詞語來稱呼它,他便問道:“這是什么?”
子蘇看了他一眼,說:“這是車,是農家用馬或者牛等拉動的工具,可以用來裝東西,比別的車要省時省力?!?
洛熠宸便點點頭,“我能幫你嗎?”
“哥哥說娘親可能去打了涼心公主,嗯……按照情節推理,你不是應該去陪伴她嗎?”
子蘇拋出的問題讓洛熠宸措手不及,他回頭看南硯,他的目光仍落在書上,聞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蘇蘇,那么多問題,你今天還能把車做好嗎?我告訴你,牛羊的生長很快,所以我們要很快把這輛車做出來,才能給河南的百姓更多方便?!?
子蘇哦了一聲,朝著洛熠宸吐了吐舌頭,低下頭去又開始研究手里的東西。
南硯的排斥已經讓洛熠宸不知該如何化解,本以為單純的子蘇會是一個突破點,但她又堅定不移的站在葉青梧和南硯的那一邊,這幾乎讓他無所適從。
他極為心累的回到主殿,便見到方懷與夏至帶了旨意準備前去宣旨,他沉著臉走進書房,“那個方懷,你是不是把他弄出宮去?”
葉青梧從桌案上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放心,我們一起長大,我對他沒興趣,他對宮里的女人也沒興趣?!?
簡單粗暴的說話方式幾乎讓洛熠宸無語,卻道:“宮里除了太監,沒男人能進后宮?!?
“皇上是說我可以住到前面去嗎?”
“葉青梧!”
葉青梧放下手中狼毫,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淡然的目光直視他,“其實你不過是看我對涼心公主下手心有不甘想要削弱我的勢力罷了,也罷,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我會對涼心公主手下樓情的話,皇上,就算你把方懷閹了我也無所謂?!?
“你給朕好好說話!”他咬牙冷哼。
她攤手,“事實罷了。”
“你給朕記住你答應朕的事情!”
“我自然記得,皇上讓我給涼心公主留下一條命。”
儼然,不傷及性命這五個字已經得到了最大程度化的曲解。
洛熠宸在書房里轉了兩圈,悲哀的發現,自己竟然做不出任何反駁,他掐著額頭在矮榻上坐下來,問道:“河南的情況怎么樣?”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水患呢?還會發生嗎?”他認真的問,這是整個康源所有人心頭的問號。
葉青梧聞言抬起頭,“皇上想聽我說什么呢?”
“自然是想聽到不會發生?!?
“那便不會發生?!?
“你……”
“皇上想聽,不是嗎?”
“可我還想要你,你是不是也會給我?”他怒然問道。
葉青梧一愣,接著點頭,“是?!?
洛熠宸有一瞬間不能回神,若是這樣,昨夜洞房花燭他何苦睡書房!
葉青梧從桌案后走了出來,看了眼擋在門口的屏風,正好將這方矮榻遮住,她笑了笑,看著洛熠宸,單手放在腰帶上,“皇上想要嗎?”
空洞的笑,讓洛熠宸忽然覺得,她之所以答應,只因為她是他的皇后,侍寢是她應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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