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給王妃和小王爺蓋上吧?”秋韻捧著一條披風說。
洛青陽靜默了一下,秋韻將那條披風蓋在江嬌的身上。
回到宣王府時,天色已然完全黑了,闔府上下,齊齊哀鳴,洛青陽站在門口一時沒動,僵持許久,管家見狀說道:“王爺,先將王妃請進去吧。”
洛青陽望著素白一片的王府,心頭微沉,那心頭盈盈繞繞剛剛得到的東西,又瞬間消弭了,從而死水微瀾,再也興不起波浪。
走了幾步,見到葉青梧,洛青陽微微抿了抿唇,收回目光。
“先放到房里去吧。”葉青梧說。
洛青陽點點頭,抱著江嬌往青陽居走去,直到此刻,他才覺得,她分明就在他懷里,卻輕的不能想象,抱了她一路,那么遠,他甚至不覺得累。
將江嬌放在床上,他怔怔的看了半晌,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將她唇角的血緩緩擦去,無意間碰到她的肌膚,冰涼一片,他的心微微一顫。
“婉婉……”他低低喚了一聲,只是,面前之人再也無法給他絲毫回應。
葉青梧輕輕嘆息一聲,朝身后擺了擺手,秋韻等人依次退了下去,房中只剩下他們三人。
葉青梧才說:“此時,總算知道愛是什么滋味了吧?”
洛青陽怔怔的望著江嬌沒有動,葉青梧緩步走過來,看著江嬌煞白的小臉,微微搖了搖頭,“可惜啊。”
“那時,我為你選江嬌為王妃,并不是沒有考量過的,你性子才剛毅了,定要有這樣一個嬌柔的你甚至都不敢碰的姑娘做你的妻子你才知道珍惜,才會讓你也疼到骨子里去,我以為那兩年不算什么,只要她熬過來了,和你就有無數的好日子過,卻沒想到,這姑娘竟對你如此忠貞不二。”
“別說了……”洛青陽緩緩閉上眼睛。
葉青梧拍了拍他的肩頭,“出去吧,待我為她梳洗一番你在進來可好?身為女子,我想,她也不想你見她的最后一面是這個樣子。”
“……”洛青陽沒動。
葉青梧便從后面繞過去,卻微微頓了一下,望著她的腳葉青梧遲疑了片刻,上前將她的鞋子脫掉。
洛青陽聽到聲音也看過去,脫掉蹭蹭鞋襪,葉青梧和洛青陽就見到江嬌的腳已經被磨起了許多水泡,在之前她已經走了很遠的路。
“該死!”洛青陽低低的吼了一聲。
葉青梧卻緊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盯著江嬌的腳掌沉思了一會兒,走過來幾下扯開了江嬌的衣帶,粗魯的樣子讓洛青陽為之側目,“你要做什么?”
葉青梧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江嬌的手腕三根手指搭了上去,洛青陽眉心一蹙,一顆心砰然亂跳,“你……”
葉青梧搭了個脈,眉頭沒有舒展,卻蹙的更緊了。sges
她回身看了洛青陽一眼,“過來,將她的衣服全部解開。”
“你究竟要做什么?”洛青陽未動。
“證明我的猜測,若是對了,說不定還可還你的妻兒。”
“咕咚”洛青陽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從另外一側爬上床,解開江嬌的衣袍,他第一次為江嬌寬衣解帶,不禁手忙腳亂。
葉青梧輕嗤一聲,“定然是平時被人伺候慣了,沒伺候過人吧?”
洛青陽面色一紅,葉青梧又道:“你們這些男子,真應當丟到沒人伺候的偏房里生活一段時日。”
洛青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解開了江嬌的衣衫,葉青梧瞪了他一眼,手里握著那剪刀,剪掉她身上的肚兜,雙手便朝著她的心口摸了過去。
洛青陽:“……”
他詫然望著她,還沒等說話,葉青梧便道:“想要你的妻兒便不要廢話,否則,你是想讓江鷓鴣進來嗎?”
洛青陽訕訕閉了嘴巴,眼睜睜的看著葉青梧在江嬌的身上摸索了一會兒,然后拉過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罷了,沒什么,不過是假死之藥罷了。”
“什么?”洛青陽幾乎不敢相信。
葉青梧就又說道:“這藥看似兇猛,不過,根本不是毒藥,否則,經過這一路的寒冷,早該面色發青了,你看她除了有些白之外,根本沒有,而且身上干凈白皙,根本不是被人侮辱所致,甚至,那人可能都沒近過她的身,她這樣做,可能只是嚇唬那個綁了她的人罷了。”
葉青梧拍了拍手,理了理衣袍,往外走去。
洛青陽一陣發愣,“那,那這要怎么辦?”
“等著吧,長則七七四十九日,短則七日,定會醒來。你為她梳洗整齊吧,還有那腳,要好生處理一下,否則等她醒來便要受罪了。”葉青梧背著手走了,快要走出去的時候又道:“對了,房中注意保暖。”
房門開了又關,葉青梧看著闔府上下的素白,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把這白色都給我摘了,看著就礙眼。”
秋韻和秋雨嚇得臉色慘白的看著她,“太后娘娘,我們王妃……沒了,不能摘。”
“本宮說摘了就給摘了!我選的王妃,還能真沒了不成!摘掉!礙眼極了!還有這個!給我燒掉!”葉青梧看著那壽衣說道。
管家等人面面相覷,不過,抵不過葉青梧一個眼神,最終還是挨個將府里的孝服,白緞,都摘掉了。
秋韻和秋雨也絲毫不敢違逆,全部當著她的面燒掉了,只是心里暗暗叫苦,那王妃若是用到又該如何呢?
洛青陽坐在床上靜靜的看著江嬌,大腦一時還難以運轉,江嬌不是死了嗎?為何還會沒死呢?
假死為何死?
洛青陽坐在房中整整一夜,這幾個問題也沒能想明白,不過,他卻發現江嬌的面色一直沒變,在熱騰騰的臥房中,她的面色甚至微微的紅了一點,那手上的冰涼,漸漸的也不在冰涼。
一直到第二題天明十分,洛青陽才想起為她處理那腳上的水泡,一個一個的處理時,他心想,幸好此時江嬌睡著,沒有感覺,否則,她一定疼的落淚了。
不過,也一定小心的藏著不讓他看到。
洛青陽微微笑了笑,挨個將水泡挑破了,再上了藥,房門才被敲響了,秋韻和秋雨在外面探出兩顆頭來。
“有事?”洛青陽問,看著她倆的樣子蹙了蹙眉,“有事進來說,沒事就退出去關門,王妃不能冷著。”
秋韻和秋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的進來關了房門卻沒敢往里面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洛青陽見狀,又忍不住問道:“到底何事啊?”
“王爺,昨日太后娘娘離開時讓管家將府里的孝服全都撤了,府上的白綢白緞,也撤了,給王妃準備的壽衣也被燒掉了……”秋韻小聲說。
“那就撤了吧。”洛青陽擺擺手,滿不在乎,甚至眼睛都沒有從江嬌身上離開。
秋韻吞了吞口水,繼續問道:“王爺,您從昨日至今還未進食,奴婢門準備了一些膳食,可要給王爺送到房中?”
洛青陽疑惑的愣了一會兒,沒有進食嗎?
“本王不餓,你們分食了吧,本王餓的時候,會吩咐你們的。”他再次擺手,“若無事,你們可退下了。”
兩人面面相覷,只得退了下去。
洛青陽用熱水幫江嬌擦了身,換上干凈的里衣,重新蓋上被子。
他便盤腿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江嬌。
一臉五日,洛青陽不飲不食,連房門也沒有出一步,與江嬌日夜相伴,外間甚至轉眼王妃一死,宣王竟魔怔了。
一直到轉天第六日的午時,洛青陽發現她的面色竟漸漸紅了,手指微顫。
“婉婉?婉婉?”洛青陽叫道,立刻從床上跳起來,不過,幾日不飲不食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洛青陽仿若未曾察覺到一般,立刻爬起來又朝外跑去,拉開房門他大聲叫道:“去,給本王請大夫!把江鷓鴣給本王叫來!一定要來!”
守在門外原本愁思不展的蘇誠等人險些被驚得栽過去,這幾日,王府上下到處都靜的仿佛和沒人一樣,洛青陽一嗓子傳出老遠,蘇誠連忙回道:“王爺,江太醫就在府上,屬下馬上去請!”
“好,好,快去!”
他一個轉身又朝里面奔過去,伸手一探,江嬌已然呼吸正常,他再去探脈搏,=立時露出欣喜的笑容。
這幾日,他每日要摸數次,雖然不懂醫,不過,也知道有脈搏便能活著的道理。
沒過多久,江鷓鴣被蘇誠帶著一路匆匆而來,進了房也顧不得那許多禮數,立刻給江嬌搭了個脈,江鷓鴣露出一個微笑,用一根銀針在她的合谷穴上微微刺了幾下便收了針。
他朝著洛青陽微微拱手施禮,說道:“王爺大喜了。”
“此事當真?”
“當然,恭喜王爺!”
“改日請你喝酒!”
洛青陽也朝他拱了拱手,江鷓鴣便提起藥箱朝外走去,蘇誠和秋韻等人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敢問洛青陽,此時都匆匆追著江鷓鴣去了。
江鷓鴣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王爺,王妃是沒什么事了,不過,我看王爺要有事了。”
洛青陽微微皺眉,“這是何意?”
江鷓鴣饒有興致的往那梳妝鏡里一指,“王爺不妨照鏡子看看。”
他言罷便朝外去了,洛青陽往梳妝鏡里看了看,卻見此時鏡子中的人那還有以往英姿颯爽的模樣,卻是面色黯淡,胡茬一片,唇角泛著死皮的落魄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