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忌灰頭灰腦地回到大院,迎面就撞上了田胖子。田無跡最近閑得慌,雖然在司離的授意下,魔門和龍淵的斗爭轉(zhuǎn)移到五煞的爭奪上。但政商兩界的活動卻要比往日收斂,甚至有退出的趨勢。
搶奪五煞那是高手們的工作,田無跡這個低手便立時無事可做,只得致力于發(fā)掘各種情報,以維持天蓮宗的作用。
關(guān)于唐柯和谷小爍的關(guān)系,正是田胖子整理分析安澤南一方的人脈關(guān)系時無意發(fā)現(xiàn)。其后更從蛛絲馬跡中發(fā)覺谷小爍和唐柯暗通款曲,正準備聯(lián)手營救被當成人質(zhì)的劉可蕊。于是田胖子親自去見了區(qū)傲一趟,又把這個消息告訴丁忌。
眼下見丁忌黑著一把臉,田無跡就知道這小子把事情搞砸了。修羅門臉上無光,他自然心中竊喜,但表面上,田無跡卻關(guān)心道:“怎么了,世侄??墒亲屇切仗频男∽优艿袅??”
這看似關(guān)心的問話,卻揭了丁忌的傷疤??磁肿悠咔樯夏?,丁忌也不知道他是無意還是有心,只得在心中暗罵,嘴上答道:“這次確實是我大意了,不過田宗主,麻煩你下次的情報可否準確一些。你只道出那姓唐的是個馴獸師,卻沒說他一人馴服二獸。且其中一頭奇獸厲害無比,那小子就是憑借奇獸之威逃跑的?!?
田無跡心里暗罵丁忌這小子沒本事還反咬一口,倒怨起他情報不準確了。這怪得了他嗎,唐柯一失蹤便是數(shù)月,他田胖子又不是活神仙,哪算得到唐柯竟又收服一獸。
“世侄少安毋躁,我們進去再談,進去再談。”田無跡這老狐貍也不動作,拉著丁忌的手往院內(nèi)走。
丁忌邊走問道:“我這邊無功而返,魔工那邊應(yīng)該順利把人質(zhì)帶回來了吧。”
田無跡四處張望,見周圍無人,才搖頭低語道:“魔工他老人家倒是回來了,卻和你一樣兩手空空。我試探著問他,你知他怎么答我。他說沒遇到自己那劣徒,嘿,這種謊話虧他也說得出口?!?
“哼,我看什么匠神魔工也不過如此。要不我們報上司老,此事終需司老親自定奪?!倍〖商嶙h道。
田無跡停了下來,苦笑著攤開雙手。
“什么意思?”丁忌皺眉問道。
“前天補天派的金宗主帶著火煞回來,她向司老報告了這一行的情況,其中包括了遭遇安澤南一事。據(jù)她講,安澤南如今亦是進展飛速,其境界怕是到了入微的宗師級層次。司老聽后大喜,連聲道好。然后…….”田無跡苦著一張臉說:“然后第二天他就失蹤了,連只言片字也沒有留下??峙履阋娝荒艿纫粋€月后,在無名峰上才得以再見羅。”
“那這爛攤子要怎么收拾,要不我讓人去追?!倍〖烧f道,卻知道希望不大。唐柯帶走劉可蕊,不立刻返回準南市才怪。
而那個城市,先不說司離不準魔門中人出現(xiàn)在準南市以打擾安澤南的生活。單是淮南市里有匠神龔天正在,就算修羅門去了也討不到什么好處。
田無跡擺著手,陰側(cè)側(cè)笑道:“那倒不用了,姓唐那小子很快會發(fā)現(xiàn),他救回去的不過是一具尸體罷了。一個死人,咱們有什么好追的。只是沒了人質(zhì),木鈴便換不回來,梅老頭那恐怕不大好交待就是了?!?
“死人?”丁忌一愣,隨后省悟道:“劉可蕊中毒?可不像啊,我看她身體挺正常的,怎么會?”
田無跡“嘿嘿”笑道:“不瞞世侄,鄙宗里卻有一種混毒之法。以不同比例,混合不同種類的毒物制成毒引。那女子被抓來后,我便喂以毒引。平時起居飲食中,又混著解藥在里邊。如此一來她自是與常人無異,可如今被人救走,若他們沒有解藥,劉可蕊很快就會毒發(fā)身亡。而即使有知道混毒之法的人有心施救,但若不知道我用何物制成,比例為何,那就算神仙來到也是救不了的?!?
“所以說此女死定了,田宗主果是好算計。只略施一計,便讓姓唐那小子空歡喜一場,又能透過劉可蕊來打擊安澤南,影響他的修為及心境,正是一石二鳥的妙策?!倍〖勺焐险f著,心中卻暗道,以后絕對要離胖子遠點。天知道胖子會不會也給他下個毒,到時,他就得任其擺布了。
院子里,大小兩只狐貍相視而笑,但兩人私下卻各打算盤,自是貌合神離。
濟華市,距離準南僅有三百公里的城市里,唐柯幾人卻不得不在這里下車。
卻是因為劉可蕊突然在車上口吐紫血,列車上并沒有醫(yī)療設(shè)備和醫(yī)生。在列車上得知此事后,立刻通知濟華市方面安排救護車在車站等候,列車一到站,劉可蕊馬上被轉(zhuǎn)移到市第一人民醫(yī)院中。
唐柯和谷小爍兩人自是同往,他們看著劉可蕊被推入搶救室中,心情均沉重萬分。
搶救室外,唐柯抱頭,腦袋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沒想到,劉可蕊竟然會中毒。而從跡象看來,應(yīng)是魔門的杰作。谷小爍更是難過,她并不知道劉可蕊在魔門手中時已經(jīng)被暗中下毒,如果她知道的話,谷小爍絕對不會如此輕率行事。
但現(xiàn)在說什么也沒有用,只希望現(xiàn)今的醫(yī)療設(shè)備和條件,能夠把劉可蕊的命給搶救回來。
鑿齒看著痛苦萬分的唐柯,知道現(xiàn)在他不想被人打擾,便趴在墻角。獍雖活得比鑿齒久,但它長年生活在山中,心靈一塵不染,哪知人間疾苦。但它也感覺得到,劉可蕊的生命之火在不斷減弱,可對于活了數(shù)百年的獍而言,生死不過再平常的事了。
它倒沒把劉可蕊的生死放在心上,見唐柯坐著不動,便要如平常般找他玩兒。卻不想它前蹄剛邁,尾巴卻被什么踩住。獍回頭看,卻是鑿齒一爪踩在它尾巴上。
妖獸對獍緩緩搖頭,示意它別去打擾唐柯。獍不能理解鑿齒的行為,小獸低嗚著爬上鑿齒的背上,然后張開嘴巴用如同豆粒般的小牙對鑿齒又咬又啃。自然,這落在鑿齒身上只當撓癢,它也就任得獍在自己身上胡鬧。
看向唐柯,鑿齒眼中掠過哀色。它和唐柯早已心靈相通,然后這回,它從唐柯那感覺到的卻滿是自責,悲傷的情緒。鑿齒搖了搖頭,暫時切斷和唐柯的聯(lián)系。人類的感情,它無法理解。
這時搶救室大門打開,劉可蕊被推了出來,又勿勿送往別處。跟著,一個頭發(fā)發(fā)白的老醫(yī)生也走了出來,唐柯立時迎上,著急問道:“醫(yī)生,我朋友她怎么樣了?”
老醫(yī)生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了唐柯一回,然后搖頭說道:“你們究竟招惹了什么人,竟然讓人以混毒之法用在你朋友的身上?!?
“混毒之法?那醫(yī)生,我朋友她…….”谷小爍本來想問劉可蕊有救嗎,但終究說不出口。
老醫(yī)生輕嘆道:“混毒之法,最早起源于苗族的蠱毒,后來經(jīng)過不斷改良傳入了中原,盛行于漢末。爾后漸漸絕跡,我亦是從一些醫(yī)書古籍上看到,卻不料現(xiàn)在還有人能夠使用這種方法下毒。”
“醫(yī)生,你既然知道,我朋友應(yīng)該有救的,是吧?”唐柯再問。
看著唐柯,老醫(yī)生搖頭道:“抱歉了,這位年輕人。醫(yī)者父母心,我自然不會見死不救。但這混毒之法,一來我只知道它的存在,卻不知道它具體的制作過程;二來,所謂混毒,便是以不同種類的毒以不同比例進行調(diào)配。如果不知道對方具體的調(diào)配比例而對癥下藥,根本解不了你朋友體內(nèi)的毒。我們現(xiàn)在能走的便是給她做血透,以此來延長她的性命。不過…….哎,最多,你朋友最多只能拖到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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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柯一聽,腦袋里轟的一聲。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坐回椅子去,老醫(yī)生拍拍他的肩膀道:“去見見你朋友吧,看她還有什么話要說……”
醫(yī)生離去后,谷小爍搖著唐柯說:“我們快去看看可蕊吧。”
可搖了數(shù)下,唐柯卻像木頭人似的沒有反應(yīng)。谷小爍再忍不住,淚如珠落。她蹲下身體,抱著唐柯道:“你不要這樣好嗎?這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可蕊就不會有事。我知道你難過,如果你想哭就哭出來,可你別憋在心里啊?!?
似乎谷小爍的話觸動了他,唐柯嘶啞地叫了一聲。他抱緊自己的頭,渾身顫抖。如此過了片刻,他放開自己,唐柯看著谷小爍道:“為什么,為什么我哭不出來?!?
谷小爍看他欲哭無淚,心中更是難受。
病房里,劉可蕊睜開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了唐柯和谷小爍。劉可蕊朝他們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然后說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唐柯?lián)u頭,柔聲道:“沒有的事,你不好好的嗎?你不會死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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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可蕊伸出手,要摸唐柯的臉。卻無力跌下,唐柯見狀,連忙把她的手扶到自己臉邊。
搖著頭,劉可蕊笑著說:“阿柯,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會說謊。不用騙我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我已經(jīng)快不行了……”
“不會的!”唐柯大吼,粗暴打斷劉可蕊的話。他搖著頭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可蕊。不會!”
“別像個孩子好嗎。”劉可蕊看著他,無比溫柔地說:“其實我何嘗舍得了你,舍得大家。但死亡卻是無法抗拒,我已經(jīng)漸漸看不清你的模樣了。我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阿柯,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嗎?”
“什么…什么事?!碧瓶挛罩鴦⒖扇锏氖忠呀?jīng)開始發(fā)抖起來。
她好冷,唐柯感覺得到,劉可蕊整個人開始變得沒有溫度起來,漸漸冰冷起來。
劉可蕊卻不答,朝谷小爍招了招手。谷小爍走了過去,蹲下來看著她。劉可蕊抓著她的手,又拉著唐柯,把兩人的手放到了一起。她無限深情地對唐柯說道:“我知道,小爍也是喜歡你的。我已經(jīng)陪不了你了,阿柯。答應(yīng)我,讓小爍陪你走完接下來的人生,好嗎?”
看著劉可蕊眼睛里泛起淚光,唐柯只覺一顆心被撕裂成無數(shù)的碎片,再狠狠攪拌成糊。他心痛無比,卻無法拒絕劉可蕊這最后的心愿。于是,唐柯點了點頭。
劉可蕊看唐柯答應(yīng),整張臉像會放光似的,笑臉如花。
但唐柯和谷小爍卻看得心真往下沉,他們知道,劉可蕊已經(jīng)到了回光返照的時候。
視線移向谷小爍,劉可蕊輕輕說道:“他就拜托你了,請連同我的那份……一起去愛他……”
谷小爍已經(jīng)泣不成聲,只能不斷點頭。
劉可蕊再沒看他們,轉(zhuǎn)過頭,她的視線落向窗外。
窗戶之外,夕陽掛在天邊,紅霞漫天,景色優(yōu)美。
“原來……夕陽是這樣漂亮……”劉可蕊輕輕說著,然后緩緩閉上了眼睛,似是睡著。
“可蕊!”谷小爍悲叫一聲,頭埋在床單之上,淚水瞬間打濕一片。
唐柯站起來,來到窗邊。他握緊了窗沿,深深低下頭。臉上一熱,他終于無聲地哭了出來。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