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目一嘆,離了母親,這樣惡劣的天氣,這兩個小家伙免不了凍餓而死,倒不如讓蘇城了結了它們來得痛快。
誰料,蘇城居然提著兩只小狍子脖子后面那塊軟皮,將它倆塞進了我懷里,粗聲粗氣地說道:“這里也沒啥好玩的,喏,小丫頭,這倆小家伙你拿去養著玩兒吧!”
我驚喜地看著毛茸茸的小狍子,這玩意兒長得有點像鹿,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憐人。但我穿得已經夠多了,懷里放不下兩個小東西,蘇猩猩狠狠地瞪我一眼,輕斥道:“真是個廢物!”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覺得蘇猩猩好像一點兒也不討厭我,雖然他老是對我翻白眼,還打擊我,但我一點兒惡意也沒感受到。
我解開狐裘,將凍得瑟瑟發抖的兩個小可憐揣進懷里,緊緊摟著,蘇猩猩拖著大狍子,一路頂風冒雪地往回走。
半路上,遇見了輕寒,他駕著一輛馬車,一路尋了過來接我。上了馬車,頓時覺得暖和多了,我將小狍子掏出來,放在車廂里逗著玩兒。
蘇城咧著嘴看著我,道:“怎么樣,好玩兒吧?”
我點點頭,愛不釋手地摸著兩個小家伙柔滑的皮毛,卻聽蘇城呵呵一笑,大嘴一咧:“狍子的皮毛算不得上佳,但好在這兩個小東西還小,皮毛還算不錯。等你哪天玩膩了,拿來做一雙靴子也是不錯的。”
……
我懶得丟給他一個白眼,微微將簾子掀開一條縫,見輕寒就在車轅上坐著,于是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輕寒沒吭聲,卻聽蘇猩猩鄙夷地嗤笑一聲,道:“笨蛋,自然是循著腳印跟來的了!”
我們這一程并沒有走出多遠,很快就回到了官衙。蘇猩猩領著我來到后院,尋了個避風的角落,上頭搭起一個簡易棚子,下面掃開一大塊積雪,生了火,將狍子洗剝干凈,砍下一條腿來,用松枝串著架在火上烤。
我被風吹得止不住地打哆嗦,疑惑地瞧著他,終于忍不住問道:“我說蘇猩猩……啊……不,蘇元帥啊,我們為什么要在雪地里烤狍子?為什么不到廚房里去?”
蘇猩猩不屑地朝我翻個白眼,道:“待在廚房里有什么意思?打獵燒烤嘛,就得在野外!要不是看你小丫頭身子單薄,我就帶你尋個山洞烤狍子了!”
……
這人有病,還病得不輕!
輕寒冷眼瞧著,見我實在有點扛不住,于是轉身走了,過不多時,捧著一個手爐回來了。
他還沒走到近前,猛的厲斥一聲“什么人”,往西北方向縱身追了出去。
我傻眼了,外頭是茫茫的大雪,風聲呼呼的,哪里有什么人?什么人會在這樣的鬼天氣,有那樣高的興致吹冷風?
很快輕寒就回來了,寒著臉將手爐遞給我。我連忙接過,捧在懷里緩了一陣子,才問道:“出了什么事?”
輕寒躊躇片刻,才訕訕道:“方才在野外時,少主與蘇元帥被人跟蹤了。我駕車過去,那人就走了。但剛才我去取手爐的功夫,那人又回來了,在后墻上偷看。”
“什么人?”我頓時警覺起來,什么人會偷偷跟蹤我和蘇猩猩?難道是西梁探子?
蘇猩猩的眉頭也擰了起來,面色有幾分羞慚,堂堂一個三軍統帥,讓人一路跟出去,再一路跟回來,他卻渾然不知,這張老臉丟得,差不多一干二凈了。
輕寒搖搖頭,黯然道:“沒追上。”
……
初六、初七、初八三人一直在暗中跟著,什么樣的高手能夠瞞過輕寒親手訓練出的三名死士?況且那人能從輕寒眼皮子底下溜走,身手可算得一流了,怕不是一般的探子,興許是死士什么的。
輕寒慎重地說道:“少主以后切莫獨自出門,以免發生什么意外。”
我點頭應下,這時,蘇猩猩也沒了野餐的興致,草草將肉烤熟,與我分食了,便借口要去巡營,溜得比兔子還快。
我心里隱隱有一絲預感,這人難道是安若素?他終究不死心,一路跟了來,卻又沒臉見我,因此只在暗中跟著,履行他“舍命護我”的責任?
那也不對,安若素的身手我是知道的,那種從軍打仗的人,馬上功夫極其了得,但與江湖中人相比,終究是差了很遠的,他不可能一路跟蹤我而不被三名死士發覺,更不可能在輕寒眼皮子底下逃脫。
回房之后,在溫暖的屋子里待著,沒多久,睡意就上來了。昨日醉酒,今日又早起,因著心情興奮,先前倒也不覺得如何,這會兒就覺得頭暈腦脹,撐不住了。
輕寒擰著眉頭上前來探了探我的額頭,轉身出去了,過了老大一會兒,端回來一碗姜湯,木著臉遞到我手邊。
我認命地捧起碗,一口氣將姜湯灌下,抱著我那兩個小狍子爬上床睡回籠覺。
一覺睡醒,神清氣爽。時間已經到了午后,我餓得半死不活,扯著嗓子喊輕寒,卻見狗蛋走進來,拉長了臉,抱怨道:“王爺忘了么,狗蛋才是近身服侍您的,您卻從來沒叫過狗蛋!”
這孩子長著圓滾滾的一張包子臉,撅著嘴的模樣十分討喜,我捧著他的臉狠狠揉了一陣面團,笑道:“去,給本王弄些吃的來,餓得不行不行的了!”
狗蛋“哎”了一聲,正要走,見我床上臥著兩個毛茸茸的小東西,伸長了胳膊,一手一個逮住,怒沖沖道:“王爺的床也是你們這兩個小東西能夠隨便上的?”說罷,轉回臉來,笑道,“王爺,奴才去尋些菜葉來喂這兩個小玩意兒,外頭冷,您可莫要出去。”
我懶洋洋地應了一聲,狗蛋就提溜著兩個小狍子走了。過不多時,提著一個朱漆食盒回來了,一回來,就撲通一聲跪了,扯著嗓子哭天搶地:“王爺恕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我皺著眉頭瞪著他,不悅道:“咋咋呼呼的,出什么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