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末璃有多不情願,去晉城的事已經昭告天下,她是不得不去了。
得知小主子要跟著攝政王一起出門遠行,寶盒就嚇得手足無措。這皇宮裡都朝不保夕,到了外面還不是分分鐘出事的節奏。
然而更糟糕的還在後頭,展萬鈞以清心殿裡不能無人照料爲由,不許她同行。
這便叫寶盒徹底涼了心,幾乎要以爲攝政王是打定主意要在外面動手,對小主子不利。
末璃有苦說不出,寶盒這話還真沒說錯。老不要臉的就是打定主意要對她不利了,雖然這個不利不是寶盒這丫頭想得那回事。但……更加不堪!
可她又能如何?這種事,她是實在沒臉跟寶盒說。
寶盒不能去,但梅若華可以去。這是她跟展萬鈞據理力爭來的,而所付出的代價……媽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太不要臉了,他竟然摸她。真沒想到,堂堂攝政王無恥起來竟是如此放浪不羈。
梅若華養了七天傷,還沒有好透。時不時要咳,咳起來就胸痛。可她也顧不得了,身邊已經無人可用。
另外還要帶上趙曉樂這個小機靈鬼,她是瞧出來了,這小傢伙年紀不大但別有一種機敏能幹,最難得膽大心細有勇氣。
梅若華能得救,也是對虧了這小傢伙呢。
她要多帶一個人,展萬鈞自然是百般挑剔,然而趙曉樂勝在只是個孩子。堂堂攝政王總不至於忌憚一個無知小兒。何況末璃又卯足勁對他賣了一通可憐,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掉,彷彿他要是不答應,她就活活哭死給他看。
會不會哭死,不好說。但哭暈過去,她也不是一次兩次。
攝政王就心軟了,心一軟便是一敗塗地。末璃趁機就討了這兩人的名額,總算爲自己找尋到更多的力量。
攝政王雖然對小皇帝心軟,但還不糊塗。
趙曉樂背後是長生觀,這左一個末曖右一個趙曉樂,小皇帝把保皇黨和長生觀都栓在褲腰帶裡,當護身符呢。
這一手,大概也是敲打他的意思。叫他明白,她也不是無所依仗的人,別太過分了。
這兩個,他自然是不怕的。不過天下悠悠衆口,他也不能不防。
也好,保皇黨和長生觀都在了,文武百官們就無話可說。
得知趙曉樂也去,寶盒的心落了一半。
她沒法跟去,只好仔仔細細的跟趙曉樂交代,恨不得在三天的時間裡把這孩子訓練成末璃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梅若華的底細,她也已經從末璃那裡知道了。得知是昭儀娘娘留下的暗子,不由得雙手合十對天祝禱。
昭儀娘娘在天之靈,請保佑小主子否極泰來,平平安安。
寶盒也就不瞞著梅若華,把小主子的底細都高速了他。
梅若華得知末璃原來是個“假皇子”,就恍然大悟。難怪攝政王酒後失德,做出那樣的事。但隨後又得知攝政王並不知道她的底細,便對攝政王的失態感到震驚。
王爺還真是……百無禁忌啊。
原本只是抱著報答崔昭儀恩情的梅若華不由對小皇帝末璃產生了一種深深的同情。
這還只是個孩子啊!爲了活下去不得不跟翻臉無情的權臣周旋,真難爲這孩子能撐到現在,還撐出了一副“勢均力敵”的局面。
可如今攝政王的野心不只是要天下,還要人,這孩子又該如何撐下去?
不得而知!
他們這些做奴婢的,也唯有竭盡全力已護周全了。
清心殿裡忙,外面漁陽王府裡也忙得不行。
博山郡公末曖被小皇帝欽點隨駕護行,這可是露面的大事。
雖然小皇帝是個不頂事的,可如今冷竈儼然要變成熱竈,漁陽王府能燒上這頭把火,那可是大好事。
當然,槍打出頭鳥。末曖被小皇帝堂而皇之的滴溜出來,肯定是上了攝政王的小黑帳本。
不過自古從龍之功就是提著腦袋拼富貴榮華,怕死那是不行的。何況漁陽王府上下早就是明明白白的保皇黨,上不上小黑本,沒差。
小皇帝一直和保皇黨涇渭分明,劃清界限。如今這樣表態,可見是打定主意要跟保皇黨站一起了。
呵呵,看來和攝政王一派的鬥爭,要由暗轉明瞭。
然而博山郡公雖然文武雙全,聰明能幹,可惜身上沒有半點功名,手裡沒有一絲實權。在王府裡他算是個人物,可到了外面,卻無半個人可用。
光靠他一個人陪伴在小皇帝身邊,所能起到的效果不會太大。
自己孩子的膽識和才幹,漁陽王自然是讚不絕口。但展萬鈞也不是好惹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點什麼事來,那可不容易。
шωш?ttκā n?C ○
雙拳難敵四掌,還是要想辦法往出行的隊伍裡塞自己人。能塞一個是一個,不管是什麼地方,哪怕是看馬的,趕車的,燒水做飯的。別看這些地方不起眼,但小螺絲釘也能發揮作用。
漁陽王府率同保皇黨一起,是削尖腦袋挖空心思的往出行的隊伍安插人手,以備不時之需。
而末曖則也被委以重任,不僅要保護好小皇帝的安全,時刻不得離身。還要儘可能的在晉城裡刺探情報,晉城乃是攝政王手裡的重鎮,專司兵器製造。這打仗殺敵,沒有趁手的兵器可不行。
鎏玥的鐵礦九成進了晉城,就等於都落在攝政王的手裡。有了晉城,他是想武裝多少兵馬就武裝多少。
保皇黨就是有本事招來百萬大軍,一雙肉掌又如何跟真刀真槍去拼?
所以這晉城,那是相當的重要。
攝政王自然也明白晉城的分量,把這塊肥肉緊緊摟在懷裡,護得跟眼珠子似得。
這晉城外界傳言那可是一個易守難攻,銅牆鐵壁的地方。等閒無人能入得其中一窺究竟,如今天上掉下一個這麼好的機會,能進去瞧一瞧,怎麼著也要看出一點門道來才行。
爲此,末曖是惡補了許多跟鍊鐵打造兵器有關的知識,務必進去以後不會兩眼抓瞎,看不清門道。
衆人都在積極準備,唯有末璃一人最閒。
整理東西輪不到她,也無人會要她學習什麼知識,空落落一個人坐在清心殿裡,她也是一點都輕鬆不起來。
隨著出行的時間一日比一日臨近,她內心的煩躁和不安也與日俱增。
煩,煩死了!在皇宮裡攝政王就敢對著她啃嘴巴摸屁股,百無禁忌。到了外面,還不知得亂成什麼樣!到時候,她可怎麼辦?
然而不管她如何不情願,這出行的日子還是如期而來。
欽天監很是能幹,選了一個風和日麗,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晴空萬里,暖風燻人,幽幽鳥鳴傳來,到處草青花豔,春光一片大好。
末璃坐在御駕裡,擺著一張臭臉,和外面的春光格格不入。
趙曉樂因爲年紀小,額外能在車裡伺候,反正也佔不了多少地方,還能給小皇帝解悶。
梅若華在車前,跟趕車的一起。末曖則一身戎裝,策馬挨著馬車緩緩跟著。博山郡公終於有機會在小皇帝面前顯擺一下自己的騎術,可惜御駕車窗緊閉,小皇帝是無心觀賞。
叫這少男期待之心,小小失落。
他今天穿戴的還格外精神抖擻呢!
末璃是怕坐車的,因爲容易暈車。但今天這車子行得慢,她除了覺得悶,有點晃,倒也別無其他不適。
可心裡總是隱隱不安,誰知道攝政王什麼時候就蹦出來,給她添堵添噁心。
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
按照現代話說就是墨菲定律,該發生的它總會發生。
她不想見攝政王,可展萬鈞卻是很想見她。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是“老夫聊發少年狂”,竟犯起了相思病。
這病又酸又甜,叫人百爪撓心,渾身作癢。
癢著癢著,他就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腳,巴巴的就往小皇帝的御駕而來。
展萬鈞過來的時候,末璃正外靠在枕頭上聽趙曉樂講小乖的趣事。
長路漫漫,旅途無聊。這才半天的功夫,她就已經坐的屁股發麻腿發酸。坐不住了只好躺下,抻著兩條細長的腿,隨著車子搖搖晃晃。
小小的靴子尖上,一朵米分紅色的絨球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趙曉樂盤腿坐在一邊,眉飛色舞的把早已經講過好幾遍的趣事再講一遍。
末璃也不是爲了聽故事,只是聽曉樂嘰嘰喳喳說話,也比聽單調的車輪咕嚕聲強。
她聽得昏昏欲睡,就聽見外面梅若華輕喊了一聲。
“拜見王爺千歲。”
猛然就一個激靈,一身的懶意陡然而飛,汗毛都豎起來。
王爺?展萬鈞?他在外頭?他來幹什麼?
豎起耳朵聽,很快她就聽見他的聲音。
“陛下可好?”
一聽這話,她頓覺頭疼。開口就是問她,他這是打定主意要找她麻煩。還問她好不好?呵呵,他不來,她就好得很。他來了,她還能有好?
車外,梅若華低頭彎腰,一副恭順的模樣。
“陛下略有些乏,正休息著呢。”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謝絕訪客,王爺你請回吧。
展萬鈞一挑眉,把這梅若華細細看了一眼。
王寶寶可真挑了個好樣的,瞧不出來這小太監還真是個“忠君”的。他豈會聽不出這言外之意,但假裝聽不懂,微微一笑道,伸手敲了敲車門。
“陛下,一切可好?”
越過梅若華,直接招惹末璃。
他都直接問了,末璃也不能再裝死,只好直起身,應了一聲。
“勞煩愛卿惦記,我很好。”
言下之意也是叫他滾蛋。
但攝政王化作了牛皮糖,就是不肯滾。非但不滾,反而越發往上黏,伸手又拍了拍車門。
“既然陛下醒著,那微臣就進來了,正好也有事要商量。”
喂!聽不聽得懂人話啊!有事?什麼事?荒唐事還是齷齪事?她真是一點也不想見他啊!
末璃氣的牙癢癢,可又不能趕人。正磨著牙,展萬鈞就不等她同意,直接拉開車門,低頭彎腰鑽了進去。
呵呵,無詔面君,也就他幹得出來。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末璃害牙疼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眼睜睜看著車廂裡多了一個人。
這御駕也算大了,裝著她和曉樂兩個孩子,別說坐著就是躺著也綽綽有餘。可這會塞進一個高高大大的攝政王,就立刻顯得侷促起來。
不是車廂不夠大,實在是攝政王氣場太大,令人窒息。
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她忍不住呼吸急促,用力吸了幾口氣。可這一吸氣,就吸了滿滿一鼻子對方的氣息。
真奇怪,她怎麼能分辨出這空氣裡屬於他的氣味。
展萬鈞一上車,擡眼就看到小皇帝窩在一團錦繡之中,白生生的臉,黑漆漆的眼,米分潤潤的紅脣,細長長的脖子,好似一隻靈秀的仙鶴。小臉有點苦相,大概還是有點暈車。
這眉目不用畫就招人眼,格外濃秀。
他發覺她如今正是一天一個樣,天天都不重樣,越變越漂亮了。
漂亮這東西是帶著一定攻擊性的,多看一眼,人心就要被吸走。難怪他魂不守舍,原來這心落在她這兒呢。
他眉眼一閃,垂下眼皮。
這眼皮一垂,就看到她抻直的腿,皁色的靴,祥雲金龍盤繞,靴子尖上,一朵米分紅的絨球,正是那二龍戲珠的珠。
這絨球做得好,圓滾滾毛茸茸,跟著車子一抖一抖的,抖得人心裡一陣陣發癢。
冷不丁的,他就熱了起來。
這一熱,再擡頭,看向末璃的眼神就變了味。
末璃一看這眼神,心裡就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老不要臉的大白天也要亂來,大大的不妙啊!
她是不知道,此刻展萬鈞的心裡早就對她這樣那樣胡來了一氣,過了一個乾癮。攝政王理智尚存,也就想想,沒打算付之於實際行動。
可不能這樣那樣,他也忍不住想要動動手,動動嘴,討點便宜,找點樂子。
他想找點樂子,車裡的趙曉樂就礙眼了。眼珠子一轉,一記凌厲的眼風就紮在趙曉樂身上。
可憐曉樂滿肚子的機靈和能幹,都被這一刀扎死,立刻低下頭,裝木頭。
展萬鈞就更嫌他,不識眉眼的榆木疙瘩。沒瞧見他來了麼?還不快點出去,給他騰地方。
還是末璃一眼看穿他的鬼心思,心裡雖然是萬般不情願,可爲了曉樂的安全,還是開口打發這孩子。
“曉樂,你先下去玩吧,我和展愛卿有事要談。”
曉樂這才扁了扁嘴,對她鞠躬施禮。
“是,陛下。”
說完,撅著小屁股倒退著爬出去。路過攝政王的時候,小孩子還總算記得要給他行禮。然而王爺竟是不耐煩,伸手一揮,就把這小孩子拎了出去。
啪的,就把門關上。
趙曉樂一轉眼就到了外面,看著緊閉的車門惱恨的跺了跺腳,轉身一看,末曖和梅若華站在兩側,一左一右看著自己。
他不搭理末曖,只是對著梅若華一撇嘴一攤手,一臉無奈。
梅若華斂著眉,淡淡看了緊閉的車門一眼,臉上並無任何表情。
那一晚的事情,只有他一人知道真相,就連寶盒也不知道。
此刻看到小皇帝又落到攝政王手裡,他怎能不擔心。但此時乃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圍又有這麼多人伺候著。
大概,攝政王是不會胡來的吧。但願!
末曖心裡也有些擔心小皇帝。可他的擔心和梅若華的擔心不是一回事。這孩子還不知道,鎏玥的陛下和攝政王已經亂成一鍋粥咯。
御駕裡,展萬鈞低頭看著末璃靴尖上的小絨球,伸出手指頭撥了撥。手裡擺弄這小絨球,心裡想的卻是許久以前,她光腳踩在金磚地上的樣子。那白生生的腳丫子,圓滾滾海珠似得腳趾頭,也勾動了他的心。
末璃見他這眼神和架勢都不對勁,嚇得一皺眉曲膝盤腿,把腳收了回來。
“愛卿找我有何事?”嚥了咽口水,她打破沉默的局面。
指尖的小絨球忽而就被她蓋到了衣襬下,展萬鈞心頭小小失落,雙眉一挑,眼神一下就叼住末璃。
“沒事我就不能來看陛下?”
這眼神讓末璃覺得臉疼。
沒事也來撩閒,堂堂攝政王就無聊到這份上了?鎏玥要亡國了吧!
朝天翻一個白眼,她沒好氣道。
“愛卿想來看我,自然是什麼時候都能來,橫豎我又不會跑。只是這裡人多眼雜,愛卿也不能太……無所顧忌了吧。”
他就是無所顧忌,一貫如此!
wWW◆Tтkǎ n◆c○
聽了小皇帝的埋怨,展萬鈞微微一笑,欺身上前,靠近她。
末璃立刻往後退,但背脊靠上靠背,就退無可退。
展萬鈞瞇眼看著她,露齒一笑。
“微臣做了什麼,讓陛下覺得我無所顧忌?”
呵呵!你做了什麼自己知道。抑或你現在是還沒做什麼,可接下來誰知道你會不會?
末璃繃著臉瞪他,氣得心疼,越發覺得這人很無恥。
但能打下天下,成皇稱帝的,往往就是這一類無恥的男人。譬如漢高祖劉邦,那就是個無恥的老流氓。
項羽要臉,就敗在了流氓的手下。
不怕流氓會武功,就怕流氓有文化。
偏偏攝政王是一個能文能武的流氓,既有武功又有文化,這才真是天下無敵呢。
看著小皇帝罵不出又氣不過的吃癟樣,展萬鈞就覺得自己跟喝了一大杯美酒似得,渾身上下的毛孔裡都透著舒坦,這滋味美極了!
她怎麼就這麼可人疼,惹人愛呢。
如此想著,攝政王就心情大好,十分想要疼一疼,愛一愛小皇帝。
他一伸手,末璃就嚇得要往上躥。
要幹嘛?又要動手?這車裡面,她跑哪兒去?壓根跑不掉嘛!
跑不掉?那就索性不跑了!對付流氓只能比他更流氓!
末璃腦子一熱,惡向膽邊生,不退反進,比他更快,縱身撲過去伸手將對方摁住。
展萬鈞沒料到對方先下手爲強,而且還投懷送抱,當下就順水推舟,往後一靠,伸手將她細腰掐住。
末璃瞪著眼,小小的尖下巴緊繃著,鼻子裡哧哧往外冒熱氣。
展萬鈞懶洋洋的笑,整好以暇的打趣她。
“陛下這是要對微臣做什麼呢?這裡人多眼雜,陛下可不能太無所顧忌。”
好嘛!把她說的話又照臉扔回來了,是吧。
德性!
唉,難道以後她和他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不是你推我,就是我推你。
累不累哦!
她低下頭,微微皺眉,在心裡鬱悶,摁在他胸口的手指無意識的撓。
這一動,攝政王就知道小皇帝的手挺厲害。手指頭都帶著鉤子,動一下就往他肉裡扎,疼得很。
鉤子上還帶著火氣,扎進肉裡就往他身體裡躥。
再讓她撓下去,他大概是真要燒起來。
於是,他放開她的細腰,抓住她的手。
手被握住,末璃這才微微挑起眼皮,幽幽看著他說道。
“我還是喜歡以前的愛卿。”
這話,真是意味深長,讓展萬鈞一時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她說她喜歡,他心裡就一陣甜。但喜歡後面還跟著兩字“以前”,這便是現在不喜歡了。
想到現在她不喜歡自己,他的心就一陣惱,直接掛在臉上。
然而末璃沒被嚇到,仍舊幽怨的看著他,細細柔柔的開口。
“你還有臉惱?給我擺臉色看?也不想想,你做的那叫什麼事!我雖是個無知小兒,可也懂禮義廉恥。哪一個男兒好漢被人這樣對待,還能喜滋滋覺得心裡美的?”
這話說得,叫展萬鈞無言以對,壓在心底的愧疚再次冒頭。
“我……”
她伸手掩住他的嘴。
“你別說,說也沒用。事情都已經做了,現在說一些哄人的話,都是馬後炮?我也不怨你。”
越說越委屈,叫展萬鈞一時心疼起來。他腰一擰,翻身坐起,一把握住她的手,貼在脣邊。
這人,好好說著又動手動腳,到底能不能聽人話?
末璃惱恨的瞪他一眼,差點就要放棄溝通。
嘴脣貼著她的小手,展萬鈞深深凝望,雙眼憐惜。
“微臣做了錯事,陛下罰我。但我對陛下的心意……也請陛下明察。”
心意?那天晚上,她可是半點心意也沒瞧見,倒是見識了一把他的“惡意”。可他既然都說道“心意”了,那她也得表表自己的“心意”。
於是末璃輕輕一閉眼,低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你的心,我也不是渾然不知。”
這話讓展萬鈞雙眼一亮,情不自禁傾身欺近。
末璃忍受他的步步逼近,強迫自己擺出一副深閨怨婦的架勢,繼續“表白自己”。
“我雖年幼,可也知道好歹。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
說著,她擡起頭,幽幽深深的看他一眼。
“你對我好,我是知道的,也記在心裡的。”
“陛下……”被她這深深一眼勾住,展萬鈞情不自禁雙手合握,把她的細白小手在掌心裡緩緩搓揉。
她真是叫人心疼叫人憐,這一字一句說的他心都要化了。
見自己把對方似乎說動了,末璃便趁熱打鐵,把另一隻手按在他手背上,讓兩人雙手合握在一起。
睜著她的大眼,可憐巴巴說道。
“你對我好,我知道。我不說,可都放在心裡。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如何?”
那自然也是好的!平心而論,長生觀的祁進都跳出來給她撐腰站隊,支持她幹掉他當皇帝。而保皇黨則是一直就在她身後助威吶喊。可即便如此,在大場合上,她還是力排衆議堅定的和自己站在一起。
小東西的這份心,他也不是不明白的。
只是……他就是忍不住,急了。
他舔了舔嘴脣,舌尖掠過她的手背。
“陛下對我好,微臣也是明白的。”
末璃哆嗦一下,深吸一口氣,眼眶漸漸就紅了,聚起一團水汽。
“你明白?那你還那樣對我?你把我當什麼?”
“我……”展萬鈞詞窮。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把這孩子當什麼,說不清楚。
他說不出,末璃就詳裝生氣,奮力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負氣轉身,背對他。
“你就是把我當成掌心裡的小玩意。想對我好了,就哄哄我。想對我不好了,就罵罵我。想對我那樣了,你就……”她說不下去,直接掩面,哽咽了。
說來說去,還是那天晚上他做的太荒唐。然而攝政王也有委屈,可是誰讓他是大男人,面對這樣一個嬌滴滴的漂亮孩子,他的委屈沒法說。
錯也錯了,做也做了,到底要他如何,她才能原諒自己呢?
攝政王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拍拍小皇帝的背。
“你別哭呀。”
末璃雙肩一擰,把他的手抖開,哽著嗓子道。
“我纔沒有哭。頭可斷,血可流,男兒有淚不輕彈。”
嗬,就她這小模樣,小身板,還頭可斷,血可流。
他哪裡捨得!
明明最煩小孩子哭,可她哭得他心都要酥了,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陛下別哭了。千錯萬錯都是微臣的錯,陛下罰我吧。唉,你這孩子。到底要我如何對你纔好?”
末璃等得就是這句話。
她猛吸鼻子,頂著一張淚汪汪的米分面,扭頭定定看著他。
“我,我想要以前的你。”
“以前的微臣……”
“嗯,就算你兇我,我也不怕。我知道你是爲我好。那一晚的你,我再也不要見到!”她重重說道,咬著兩排銀牙,氣呼呼的。
說來說去,她就是怕那事呀。說到這會,他算是聽出味來了。
那事啊……他抿了抿嘴,有點爲難。
依著理智他是不得不承認,這孩子字字句句說的都在理。那種事,對他,對她,都不是什麼好事。沒發生,已經是幸運。
可依著他心底深處那見不得人的綺念,他心裡還是有點……捨不得。
那一晚,他是差一點就把這條馥郁芬芳,甜美多汁的小白龍給生吞活嚼了。就差一點。
沒能吞下,但也咬了幾口。美味的很,不是不叫人牽掛惦記的。
他沉默著不說話,叫末璃心裡是七上八下,一邊心中惶恐一邊在肚皮裡破口大罵。
這老沒羞的應不出來呢!看來還是惦記著那些齷齪的勾當!媽蛋!她纔多大?還是個孩子呢!他也下得去手!
太不要臉了!
這要是在現代,絕對要把他扭送到警察叔叔那裡去!哼!
心裡惱恨,她眼神裡就帶著火,這火噴出去,展萬鈞就招架不住了。
唉!自作孽,不可活!他自己做的孽,也只能自己受了。
他不是不要臉,不是不知道好賴,只是……捨不得。
重重嘆一口氣,他伸手搭上末璃的肩,看著她的雙眼保證。
“微臣知道了,以後絕不會再唐突陛下。”
“你保證!”末璃心中狂喜,但強忍著按耐住,撅起小嘴問道。
她別無依仗,只能賣俏賣弱賣可愛,以換的他一念善,一絲好,一念疼,求一個“保證”。
展萬鈞點頭。
“微臣保證。”
老沒羞的雖然不要臉,但說話還算話。末璃當即大鬆了一口氣,差點就虛脫。
看她這得逞了的樣子,攝政王心裡就有點不得勁,心思一轉,又接了一句。
“但倘若陛下自己願意,那就算不得微臣我唐突行事了。”
哈!她自己樂意?怎麼可能。
她低著頭斂著眉,把心思都藏著,只露出可憐相。然而攝政王也不是好糊弄的,先前爲她所迷,才一步步著了道。此刻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他心裡也敞亮起來。
這小東西,跟他耍心機,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欺近一步,伸手將她攔進懷裡。
末璃微微掙扎。
“你剛答應過的,怎麼又……”
他不放,胳膊牢牢箍住她的細腰。
“微臣就是瞧著陛下可愛,抱一抱罷了。這總不算唐突吧。”
呵呵!誰知道你抱了以後會不會又亂來。不防不行啊!可心裡這麼想,她也不敢真不依,只好心有慼慼的整個貼在他胸膛裡。
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展萬鈞低頭湊到她耳邊,輕輕咬了那圓潤米分紅的耳垂一口。
看吧!這就現行了吧!狼尾巴連一分鐘都藏不住!還咬人!噁心死了!她心中腹誹,伸手捂住耳朵,皺著鼻子嫌棄。
他哈哈一笑,捏住她的手,低頭在她耳邊吹氣。
“陛下還小,不懂那事的樂趣所在。等陛下長大了,興許就該求著微臣唐突也說不定。”
哈哈哈!不要臉!求誰都不會求你!末璃在心中狂吐槽。
雖然展萬鈞說了這樣“不要臉”的葷話,但末璃這一回並沒有表現的很生氣。她心裡明白,對方能答應自己“不唐突”已經很了不得,動點手腳揩點油也是正常。
至於這句葷話的潛臺詞,就更耐人尋味了。
他這是在告訴她,他等著呢,等著她長大。一想到長大,她的心就一路沉下去。真是一點也不想長大啊!一輩子當小孩子好不好!
可時間無情,誰能留住?她終歸會長大,也許兩年,也許三年。等到那個時候……
她嘶的吸一口涼氣,閉上眼害疼。
展萬鈞輕輕咬著她的耳垂,舌頭已經往她耳朵裡鑽。
真噁心!全是口水!好癢!她鼻子眉毛全皺一塊,難受死了。
她現在還小,還頂著個“男兒身”,他已然這樣。等她大了,被識破真身,他又會如何?
簡直不敢想象啊!
一想,胃又要疼了喂!
果然,吃過午飯末璃就開始鬧肚子。車隊不得不停下來,等聖駕出恭。
然而小皇帝的肚子成了個破口袋,等閒扎不住。幸虧溫子言隨行,號脈,開方,抓藥,煎湯,熱騰騰灌了兩碗,這才消停。
可折騰了一下午,末璃直接躺了。
聖駕有礙,這車隊也只能停了。好在離著館驛不遠,當即大軍開進,安營紮寨,早作休息。
晚飯也沒吃,就喝了兩口水,末璃躺在被褥裡裝死。
期間展萬鈞自然是第一時間就來看望,心疼的把她從頭到尾摸了一遍,見她昏睡,又唉聲嘆氣的離開。
出了門就把小皇帝身邊的人都罵了一個狗血淋頭,尤其是曉樂和梅若華。罵梅若華身體沒好透就出來浪,把病氣過給了陛下。罵曉樂無知小兒不知輕重,就知道逗陛下傻樂,不得安寧。
末曖勉強沒捱罵,但也吃了兩記白眼。終歸是嫌棄他這麼個大個子擺在那兒,卻只是裝樣子,一點用處都沒有。
颱風過境,人人倒黴。
到了第二天,小皇帝的肚子是穩當了,可頭開始疼,說是暈車。
車隊只好慢吞吞的前進,走得比蝸牛快不了多少。
晉城離著皇宮不遠,原本十天就能到的路程,照著這個速度算,估計得半個多月才能到。
末璃頭疼,自然也就吃不下飯。不吃飯,身體就更虛弱,越發要暈車,而暈車則頭更疼。簡直就是惡性循環。
如此三日,小皇帝的臉已然不是白,而是黃。
末曖是頭一回見識,沒想到陛下的身體是如此脆弱。躲在車裡連風都沒讓她吹一口,她還能病了。這要是出來走兩步,她還不得直接碎了!
可陛下這麼脆弱,攝政王還要執意帶著一起遠行,就是用心險惡。
不過小皇帝身體這麼弱,也不是件好事啊。這萬一沒等她坐穩江山,她就嗝屁了,那他們豈不是白忙活?
小小少年,大大心思,快把他活活愁死。
相比於末曖的愁,攝政王在第一日愁過之後就覺出味了。
得!這是跟他裝病了!小東西別的不行,就這招使得最遛。他也是一時不察,上了她的當!
早在宮裡他就知道,這孩子的身體已經是大好了,要不然他也不敢帶她出來遛遛。
如今纔出來一天她就“病了”,豈能沒有蹊蹺。
這是敲打他呢!大概就是爲了他在車上的“孟浪舉動”。
這又豈能怪他?誰讓她太甜,叫人食指大動。
既然她要裝,那他也只好配合。爲了讓小皇帝安心,其後兩天他就不過去看望了,自顧自理政處事。他也該做點正事,不能老想著她,圍著她轉。
攝政王如此識相,末璃自然也投李報桃。“病了”三日之後,她就漸漸恢復了飲食。水米飯菜落肚,蠟黃的小臉又轉白,很快透出紅潤。
那話怎麼說來著?近了不行,遠了也不行。
如今攝政王晾著她,遠著她,就該是她主動去親近親近的時候了。
唉!當皇帝有什麼好!麻煩哦!
小皇帝長嘆一口氣,隨後便讓趙曉樂去傳話,請示攝政王的意思。她在車裡待著無聊,想要讀書寫字,打發時間。順便也是補補功課。
趙曉樂一到,展萬鈞就知道小皇帝這是在遞橄欖枝。然而他卻不肯輕易接,因爲小東西不學好,歪心思竟然動到他頭上,也得敲打敲打。
不然以後三天兩天的跟他鬧心眼,他可沒那麼多閒工夫折騰!小孩子,還是乖一點纔可人疼!
曉樂空手來,空手回。回稟末璃,攝政王說了,陛下大病初癒,看書傷眼,寫字傷手,還是好生靜養爲是。
呵呵!這小心眼的男人!末璃撇嘴。
他既然不來,那她只好繼續惹事了。眼珠子一轉,就把博山郡公末曖拉到車裡,陪自己解悶。
美其名曰,一起討論詩書,學習文化知識。
被小皇帝召見,近身伺候,叫末曖十分惶恐又格外榮耀。然而半天相處之後,他是很無奈的承認,陛下只是閒出屁了,拿他解悶。而且壓根不是想和他討論詩書,竟閒聊一些山野閒書。
堂堂九五至尊,對那些風月閒書瞭如指掌,頭頭是道。說出去,誰信啊。
他一個大孩子,生生被她這個小孩子說到臉紅。
這些閒書他也不是沒看過,不過看來看去都差不多,沒甚新意。然而皇家藏書果然非同凡響,小皇帝肚子裡那些閒書,真是五花八門的很。叫他聽得臉紅心跳,卻又忍不住想聽。
而得知博山郡公在御駕裡陪伴小皇帝,兩人討論詩書,相談甚歡,攝政王肚子裡的醋瓶立刻又倒了。
明知道這是小東西的把戲,可他還是心甘情願的上鉤了。
於是博山郡公聽了一天的閒書軼聞,就被趕下御駕。而攝政王則取而代之,開始每天上午過來教小皇帝讀書寫字。
攝政王文武雙全,他要當帝師,別人也是無從挑剔。
有聖賢鎮著,攝政王倒也不敢胡來。末璃心安理得的看看書,練練字,打發時光。
下午她主動要求學習騎馬,一則是親近展萬鈞,二則這騎馬乃是生存必須技能,學了不虧。
展萬鈞自然是欣然從命。
橫豎車隊裡馬多,陛下想要騎馬,還不容易。然而攝政王挑剔,別的馬他看不上,非得把小皇帝架在自己馬上,手把手的教她騎馬。
君臣兩個就當著衆人面來來回回大秀“恩愛”,閃瞎無數狗眼。叫一干人等好不尷尬!搞不懂這君臣兩個是什麼路數,就算真的君臣同心一體,也沒必要秀成這樣,簡直像是逼著大家承認似得。
好在這“肉麻的恩愛”只秀了三天就歇了,小皇帝的破身體遭不住,又病了!
這一次“病”了,末璃真是有苦說不出,並非她故作虛弱,而是事出有因。
她以爲騎馬這回事,只要克服恐懼,拿出勇氣,勤學苦練,就能掌握。她是下定決心,不怕辛苦,排除萬難,要學會騎馬。可萬萬沒想到出師不利,栽在了馬鞍子上。
不是攝政王的馬鞍子不好,而是她的皮肉太嫩。騎馬就得顛騰,大腿那點皮肉就這麼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磨馬鞍子。如今天氣漸暖,衣服少了,隔著兩層春衫,她腿上的皮肉被硬梆梆的馬鞍子磨破了。
那個疼啊!而且這位置太尷尬,叫她都不好意思說。
她原以爲只是小傷,忍一忍就好,結果小傷變大傷,等忍不住了,褪了衣褲一看,血水混著膿水,就跟來了大姨媽似得。
暈死哦!
梅若華嚇得趕緊叫溫子言過來瞧,溫子言也嚇得不輕,還以爲她來了天葵。後來得知是被馬鞍子磨破了皮,就長舒一口氣。一邊下去開方配藥,一邊在肚子裡把攝政王祖宗十八代問候一遍。
只要碰上攝政王,小皇帝就沒好事!
展萬鈞得知小皇帝又病了,都有點哭笑不得,火燒火燎的來看望。
末璃剛上了藥,勉強穿上褲子,合不攏腿,只好劈著兩條細長的腿,攤坐在車裡,樣子很不雅觀。
一看她這個架勢,他立刻就明白她是被磨破皮了。唉,這孩子,真是太嬌嫩。
騎個馬都能傷著,那要是……她還不得被他給搓碎了。
想到此處,攝政王也是頗頭疼的!
------題外話------
面對小白龍這嬌弱的身體,老暴龍真是愁死了喂~王爺你不吃不就不用愁了~
感謝美人們投月票給本座!麼麼噠!(統計至29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