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魔域,此時夜幕已經(jīng)降臨,路邊蒼樹被火燒的焦黑,本來斜枝開芽,嫩綠點點,如今極北之境又恢復到寒氛凜冽,風起刮面,即便是靈力護身也抵不住侵的夜間寒風。
凰襲在魔宮牽了一匹駱駝,搖晃在魔域的沙漠之中,行之甚慢,蹄鈴輕響,時脆時沉,答答踏地之聲漸漸緩了下來,緩的是腳步,也是她的心。
凰黛跟在姐姐身后:“姐姐,前面便是滄海之崖了,那里不太平,不好過去。”
阿黛的聲音像是隔了重重阻礙傳進來,攪亂了凰襲平靜的心,她聽到妹妹的聲音當中帶著關(guān)心。
凰襲抬睫,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有關(guān)系,向南望處,山巒連峰而拔,巔顫云霄,一眼望去只見月亮的清輝打在險峰之間,光影朦朧,直墜深谷暗處,那就是滄海之崖。
滄海之崖,那是她和風臨最后的決戰(zhàn)之地,也是啞奴殞身之地,不知為何,她想要去看一看。
滄海之崖雄偉壯麗,已屬世間難得,可睹此遠景,實難想像那天造的世間奇觀,其下掩了多少白骨灰血。
凰襲眨眨眼睛,回轉(zhuǎn)過身子,朝凰黛看去:“阿黛,你先回去,魔域的夜晚很涼,你還懷著身孕,要好好注意才行,我祭奠完啞奴哥哥就回去。”
時已過近半月,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回到魔域,就算死留個念想也好,算是和啞奴哥哥見上最后一面吧。
倘是在一年前,她斷然想不到將來會有一日,那個時候的她,還以為大家會相親相愛,會永遠在一起,可惜不過短短一年時間,物是人非。
不由沉眸,凰襲苦笑,心口棱棱刺痛,澀而苦,她如今早已不似當年,凰落山莊覆滅,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死去,她如何還能再回得去當年。
凰黛聞言點頭,應了話,不過她猶豫再三還是輕聲道:“姐姐,別把自己逼得太苦,你要知道,啞奴哥哥最受不了你受委屈難過了,他絕對不會怪你的。”
凰襲淡淡落睫,眸子里水光輕暈,揚了揚袖子,示意知曉,凰黛復雜看了她一眼,催馬往相反的方向走遠了些。
只不過是離得遠些罷了,現(xiàn)在姐姐這個樣子,她哪里放心的下,還是要等她一起回去的。
聽無天說,當初姐姐就是在這里和風臨大戰(zhàn),最后僥幸因為“離洞”逃脫,而啞奴哥哥也是在這里,被風臨殺死,就死在姐姐的面前,想到這里,凰黛咬了牙,又開始恨起九重天上的那人。
若是對方在她面前,莫說給他一刀,就是把他凌遲處死,也根本不解心頭之恨,啞奴哥哥是她們的親人啊。
可是現(xiàn)在,陰陽兩隔,姐姐和啞奴哥哥關(guān)系最好,但是這才是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姐姐現(xiàn)在才痛苦的睡不著覺吃不下飯。
見凰黛策馬遠去,凰襲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一個人接著往前走。
沙漠之中甚是寬闊,黃沙層層而疊,連綿起伏不絕,一眼看不到邊,或許啞奴
哥哥的身體就在這里某一個地方的黃沙之下掩埋,他一定闔眸在臥,神色安然。
凰黛看著面前的黃沙,眼眶忽然潮潤起來,她蹲下身子,許久后才站立起來,伸手從衣襟里拿出一朵已經(jīng)干枯的白色小花,輕輕放在黃沙之上,正準備離開之時,手卻頓了一下。
黃沙中央忽然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黑洞,凰襲莫名覺得有些熟悉,此時,有兩個熟悉的身影正穿過那個黑洞。
凰襲近乎癡呆的看著面前的兩個朝思暮想身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不斷喃喃念叨:“這不是夢嗎……啞奴哥哥……阿雅,你們都在?”
那人暖暖的手掌撫過她的臉,拭去她的淚,動作溫柔極了,如同久遠的記憶中那樣,令人心傷。
她哭得更厲害,心好像被什么東西扎破了一般,疼的難以禁持。
眼前的路很黑很黑,荊棘滿布,可她卻要一個人往前走,沒有人陪,沒有人扶持,在這鬼魅似的黑暗中,只有她一人。
是一種想要逃卻終究永不能避的心驚,痛或慌亂已不足以形容心底的感覺,心死亦不過如此,那人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頭發(fā),臉龐,輕輕拍著她的背,仿佛在撫慰她。
她哭累了,倚著那人,啞奴哥哥,你走了這么多年,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那人什么也不說,只是靜靜的靠在一起。
那人輕輕抽回手,面色仍然溫柔,帶著溫暖的笑意看著她
她眼瞳微縮,看著那人就要這么離去,伸手卻握了個空,掙扎著起身,踉踉蹌蹌向前跑去,可那人的影子卻緩緩彌滅。
好似一陣清風,徒來不留影,如夢。她的心驟然碎裂,被這甜美如真般的聲音擊潰,記憶排山倒海而來,撞得她渾身在抖。
她心揪萬分,胸腔欲裂,在雨中哭著叫喊,啞奴哥哥對不起……
卻再無人相應。
她冷,她累,她倦,她想逃想躲,卻無處可躲。
可是這一刻,她好像又得到了救贖。
“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啞奴哥哥真的是你嗎?是不是因為我沒有給你報仇,所以你在責怪我?”凰襲忽然之間驚慌起來,她已經(jīng)在現(xiàn)實生活當中失去了啞奴,不想在夢中也收到他的責備,只會讓她心痛難捱。
面前的兩個人影,也不敢相信的看著她,他們看著看著便咧開了嘴笑了起來,雅扶著他的主人向前走了一步,一直走到凰襲面前,凰襲都沒有反應過來,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當中充滿淚水,看起來委屈非常,雅調(diào)皮地舉著雙手,跳到凰襲的面前,在她的臉前,不斷地擺手,一邊搖晃一邊輕快的說:“姐姐你不認識我了嗎?好歹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那么長時間呢?”
凰襲待在原地,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語一樣,啞奴慢慢的挪到兩人面前,面對著凰襲驚詫的眼神,眼中的眼神漸漸幻化出溫暖的色彩。
他張開嘴,然后凰襲看著這個從小到她,一直對她一直沉默異常的男人,慢慢用口形對她說了一句話:“別害怕,我回來了。”
凰襲,猛然之間被一種難解的情緒擊中,她不用再掩飾自己的感情,不用在故作堅強,因為在這個男人
面前她永遠是個可以依賴別人的小妹妹。
凰襲放聲大哭,啞奴抱著她安靜的等待她停止自己爆發(fā)的情緒,漸漸抽噎的聲音=慢慢的停了下來,凰襲無比肯定現(xiàn)在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啞奴,或許還有那個調(diào)皮的少年。
自己的朋友和親人從地獄返回,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還有什么比現(xiàn)在更幸福的事情嗎?
答案是沒有。
“好了,主人還有凰襲姐姐現(xiàn)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呢?我和主人在一起在虛無空間當中,走了好長時間,才忽然打開了離洞出來的,沒想到,竟然就碰見了姐姐,看來當初,我留下的‘路標’還是很管用的。”
凰襲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后啞著聲音說道:“你們也是因為離洞才逃脫了嗎?你們留下了什么痕跡,為什么,為什么一早不告訴我你們還活著,否則我也不會傷心到現(xiàn)在。”凰襲譴責的看向兩人。
不解的皺著眉頭,這個時候雅突然上前說道:“姐姐,你竟然沒有認出我來呀,我上次在沙漠當中變成了小蛇纏在你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你一口,你還記得嗎?那就是我,只不過是當時還沒有來得及和姐姐說明情況,就遇到了后來的事。”
凰襲想了一想,然后當初自己在沙漠中救得那條小蛇,居然是雅,想想后來發(fā)生的情況,凰襲也能理解了,畢竟當初是和風臨在一起,謹慎一些,也是對的。
“總之你們沒事就是萬幸,啞奴哥哥,你的身體怎么樣?”
這時才想到剛剛兩人出現(xiàn)的時候,雅扶著啞奴的模樣,凰襲很擔心啞奴的身體便關(guān)切的問道。
“不用擔心,只是靈力一時之間難以回轉(zhuǎn)過來,等休息一段時間,就沒有事了。”雅在旁邊,說道。
“那樣最好,不過啞奴哥哥,現(xiàn)在并不是一個和平的時期,我不能一直都呆在你的身邊,我希望你能回到鬼界去,雅在你身邊,能夠好好的保護你,這樣我也能放心。”
啞奴看著她,臉色堅決地搖搖頭,雅在旁邊添油加醋的說:“姐姐以為為什么我們會這么早回到這里,那是因為主人在那邊一直都在擔心你,這次看見你呢,你覺得他還會回去嗎?我們是一定要在身邊幫你的,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
凰襲為難地看著啞奴說到:“哥哥,我已經(jīng)對不起你很多事情,現(xiàn)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你為我受了太多苦,只要你還在我身后,我就能擁有堅持下去的力量。”
雅在旁邊看著兩人,心中不無嫉妒,在他的心里,主人才是天才是地,可是看著主人為了凰襲姐姐連命都不顧,他心中只覺得晦澀,但是他也明白主人的心情,已經(jīng)照顧了一輩子的小姑娘怎么能在最后最需要他的關(guān)頭離去呢?雅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也下定了決心,無論主人的決定是什么,他都會跟在主人身邊。
就如同主人不能放心凰襲姐姐,他也完全不能放心主人。如果主人已經(jīng)決定要為凰襲就放棄一切的話,它也會為了保護主人而放棄自己所有的一切,這是他最大的決心,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