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了發言機會,朱志白擼了一下頭發,坐正身體道:“剛剛顧廳和葉隊、小付都分析了案情,也發表了看法,我也來說幾句。對孟謹行的審訊是我和前進負責的,就像顧廳剛才說的,那小子的確很火爆,我和他還差點打起來。但是回過頭來,我們調查了他的受賄問題,并不是剛剛顧廳所說的缺少佐證,而是有清楚的事實證明,孟謹行根本沒有受賄!這也就難怪他當時要暴跳如雷了,換了我可能態度還要激烈一點!”
顧展聽到這里雙眉擰到了一起,眼神有些怪異地瞟了朱志白一眼。
朱志白渾然不覺,繼續說:“至于說到剛剛提出來的新線索,我也有不同的看法。我是搞刑偵工作的,注重證據。”他拿起桌上的照片,“僅僅憑這張照片就認定孟謹行有黑社會背景,我覺得這既是對同志不負責,也是對我們工作的不負責。大家都知道,長豐不大,而且一直都是國家級的貧困縣。對于這樣一個貧困縣,一名不但自己掏錢來投資,還拉了同鄉一起來投資的老板,當地的干部與他頗多交往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我可以這么說,不僅孟謹行與陳運來有在一起的照片,恐怕長豐甚至申城的許多領導應該都有這樣的照片。”
他把照片扔回桌上,“昨晚對孟謹行審訊受阻后,我和前進對他的情況作了一次深入調查,包括剛剛顧廳提到的下灣采石場一案。也許,顧廳不知道,這家石場在下灣存在的幾年中,每年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也不知道孟謹行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險,才把一群長年吃不飽穿不暖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工人救出來的!”
顧展的瞳孔一點一點聚攏,直至瞇成了一條細線。
他完全沒料到,在他眼里最容易利用的人,此刻卻成了一把尖刀,突然把他精心準備的一切一刀刺破。
朱志白的發言還在繼續,“再說那個海之藍浴場。不錯,這家浴場確實有幾個股東是社會混混,與柴文冬、馬民來往頗多,但這并不能說明孟謹行就是他們的保護傘。恰恰相反的是,就是這個交代了海之藍浴場的江波,他之所以會被抓,就是在這個浴場嫖宿及強女干未成年少女被孟謹行撞到,結果東窗事發。而孟謹行當時知道浴場的社會背景后,不但自己再沒有踏足此處,也明令示范區內的各級部門公職人員,不得前往消費,使得該浴場從此生意一落千丈。”
“有這樣的事?”梁林卿追問了一句。
陳前進肯定地點頭道:“確有此事!這不但是我們調查后了解到的情況,也是剛剛開會前,三家新聞單位的記者和當地老百姓所證實的情況。”
“記者和當地老百姓?”尤飛驚訝地看著陳前進。
“因為事發突然,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向顧廳匯報,也來不及向各位通報,只好把情況帶到了會上一并討論。”陳前進說,“就是會前半小時,西南日報、申城日報、申城電視臺的記者,帶著示范區27個行政村的代表把我和志白堵在了房間,除了希望我們立刻公布調查結果外,還提供了大量我們沒有掌握的情況。”
顧展聽聞此言,瞳孔徒然放大,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朱志白同志,你覺得,在我們調查的關鍵時刻,出現這樣的情況是正常的嗎?你能確定這27個代表真是代表老百姓的,而不是受任何人指使來搗亂,意圖及早把孟謹行從我們手里救出去?”
他連提兩個問題后站了起來,離開座位原地打了一個圈,重新面對諸人,口氣嚴肅地說:“我剛剛發言時已經提到,在孟謹行身后還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希望大家能引起足夠的重視!能夠在短時間內召集三家新聞單位的記者,又能聚焦起27個行政村的代表,這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尤飛這時候接道:“我不這么看。從我們這兩天調查的情況來看,孟謹行在當地是一位口碑相當好的干部,尤其在基層群眾中深得人心。對于這樣一位深受群眾擁護的干部,老百姓自發為其請命也不是不可能。”
尤飛朝顧展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顧廳,您是領導,我相信您看問題角度更廣。但我覺得,我們紀檢干部辦案的原則在任何時候都不能丟,更不能總以陰謀論的眼光來看問題,尤其是看自己的同志。”
尤飛這段話語氣頗重,完全超出了一名下屬對領導應有的態度,顧展只覺得氣血上涌,差點當場發作。
老練的梁林卿打圓場道:“既然大家有不同意見,孟謹行的羈押時間也馬上要到了,尤其記者和老百姓都在賓館,咱們也不要再無休止地爭論,直接表決吧,贊成延長的就舉手。”
付曉洋剛想把手舉起來,顧展卻道:“我始終認為,孟謹行是不是延長羈押,直接關系到6.12案的深入調查。所以,我們不能靠表決來認定是放他還是不放他!我的建議是匯總專案組成員的意見,上報給楊培義書記,由他來定奪作出指示。”
葉琰偉一皺眉道:“專案組不是直屬省紀委的一級組織,如果一定要說向上匯報,也應該是匯報給省委羅書記,我們都是對省委負責,而不是對紀委楊培義書記負責。”
葉琰偉來自省公安廳,又是羅民點將進入專案組的,他本來就沒把顧展放在眼里,再聽到顧展要向楊培義匯報,由楊培義來定奪,他更加不以為然。
顧展雖為省監察廳副廳長,是專案組級別最高的干部,但葉琰偉不是他的兵,公安廳又素來與監察廳暗中較勁,當場被駁面子一點都不令人意外。
雙方一時間相持不下。
如果不能順利延長對孟謹行的羈押,一旦放虎歸山,再找同樣的機會來打開缺口是渺茫之極,顧展回都江后也沒辦法向楊培義、慕新華他們交代。
正一籌莫展,顧展置于桌上的手機屏幕閃爍不停,機身也震蕩著在桌上打轉,他拿起來看了看,接起電話,聽了兩句后顏色微變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不多時,顧展返回,趙曉波跟在他身后走進房間。
趙曉波的出現,令葉琰偉等人精神為之一振,幾個人都不由自主挺了挺腰板,付曉洋則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
顧展客氣地給趙曉波讓座,趙曉波堅持推辭著坐到床角,朝顧展道:“顧廳,你們繼續吧,我只是代表羅書記來旁聽的,不要因為我的出現影響了你們。”
顧展暗道,還不影響?這一來,很多話都不能再講啦!
他這里在暗自盤算,接下去的話應該怎么說,那一邊,趙曉波則從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材料遞給葉琰偉。
葉琰偉看了材料眼睛大亮。
顧展注意到葉琰偉的表情變化,有心想問材料的內容,又覺得如果葉琰偉說與本案無關,那他就難堪了。
不過,葉琰偉隨即就滿足了他的好奇心。
葉琰偉揚了揚手中的材料,然后“啪”一下扔到桌上,“志白,你看看!這是我托趙大秘從咱總隊調來的近期調查資料,上面清楚列明,咱們近期查的毒品案,主要毒販雖然在申城出沒,但和陳運來沒有絲毫關系。另外,趙大秘從大鳳山提取的實驗室樣本也都在省廳做了檢驗,所有的樣本中,只有一個有微量的低純度麻黃素提取物,申城緝毒大隊發現的阿拉伯茶并不在其中。”
顧展立刻搶道:“就算陳運來與你們原來查的案子沒有關系,在他的實驗室發現麻黃素提取物,就不能排除他有制毒的嫌疑,應該對他單獨立案。”
“顧廳不要急。”葉琰偉朝顧展瞟了一眼,“我們監控和排查了所有出入實驗室的人員,發現其中有一名從西大過來的,叫于夢的實習生有一個癮君子父親于東,常年出沒都江的幾個毒品聚集地,以販養吸。”
“于東我知道。”朱志白說,“曾兩次因搶劫入獄,去年剛剛釋放,前陣子還因一個連環竊案進入過我們的視線。”
葉琰偉這才轉過頭對著顧展,將朱志白看完的材料推到顧展面前,道:“顧廳,這里有于東、于夢父女的口供,以及6.12當天出現在大鳳山的小卷毛等人的口供,另外還有根據他們的口供所提取的物證資料,這些應該都已經能夠充分證明,真正利用實驗室制毒的是于夢,而陳運來、鐘敏秀在大鳳山找到的毒品,正是小卷毛等人在被我們追蹤過程中慌不擇路丟棄的毒品。”
顧展看完所有的材料,好不容易才鎮靜下來,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心底升起的濃濃失望,同時也為自己沒能完成楊培義等人的囑咐而惶恐。
但是,無論如何機會一旦錯失,要想再扳回來,就不是短時期內能實現的了。
當著趙曉波的面,顧展不得不故作鎮定地表示,雖然目前的證據都對陳運來、孟謹行、鐘敏秀有利,但對于是不是釋放這三人,他還是需要向省委請示以后再作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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