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暢也是被朱意的美給驚到了,老長一段路,他就是老實地受她擺弄,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褻瀆了美女.
直到朱意拍拍手說行了,他才紅著臉出聲道謝。
江南請來的調查公司的中年人叫魏來,朱意給陳暢包扎的時間,他給孟謹行講了他在中壩摸底的情況。
中壩這個礦井原來的礦主不是別人,正是楊德忠的大女婿徐茂松,一次出事故死在了井下。
徐茂松與楊德忠的大女兒楊紅膝下無孩,加上楊德忠兩個兒子都是老來子,基本上兩兄弟就是徐茂松夫婦帶大的,徐茂松一死,那個礦差不多就由兩兄弟作主了。
去年縣里統一收購私礦,任務層層下壓,穆宏帶著鄉干部天天上門找楊紅做工作,她兩個弟弟死活不同意大姐在收購書上簽字,除非縣里支付五千萬。
當時楊家人就鬧過把楊德忠抬到礦上阻攔鄉干部的事。
后來是副縣長柯周,帶著礦業局長聞輝親自上門,才用十萬的價格把收購書簽了下來。
“十萬?”孟謹行吃驚地問,“這兩下里相差也太懸殊了吧?”
“問題就出在這上面!”魏來說,“楊家的大兒媳后來不知從哪兒聽說,小叔當時私下里另外收了一筆錢,數目不下一百萬,當下兩兄弟就鬧上了。”
“就算一百萬,也和五千萬相去甚遠,楊家的小兒子憑什么就會同意了?”孟謹行搖頭,“再有,這和村里又有什么關系?”
“徐茂松原來開這個礦是給了村里干股的,村上的干部都有份分紅利。縣里收購后,他們手上的干股全部作廢,之后也沒了這筆收入,兩下里的損失就可想而知了。”
魏來停了一下,拿著水瓶喝了一口水才繼續,“這回鬧起來,也不全是因為楊家大兒媳要討回自己少拿的那份,還有一個原因是現在的老板要轉讓礦業權,他們想反逼他賣給他們。”
“他們?”孟謹行注意到魏來說的不是“她”。
“村干部們和楊家大兒子、大女兒一起集資買了鄰縣一家礦產公司,他們就是想用這家公司把礦買回來。”
包扎好的陳暢這時插嘴:“他們剛剛突然肯回去了,我懷疑是背著我們,兩下里談妥了。”
魏來點頭看著孟謹行說:“很有這個可能。從楊德忠死亡到孟縣趕到,支書和村長一直沒出現,最后也就支書一人過來,村長根本沒露頭,郁總也像失蹤了一樣。”
朱意拿著一瓶礦泉水一邊沖手,一邊說:“這事再簡單不過了,楊家人、村干部、還有那個姓郁的,其實就是談不攏,拿堵礦、死人借題發揮。”
孟謹行心道,不愧是走南闖北做到上市公司的,一下就把這事的脈絡理清了。
“那咱們怎么辦?”陳暢看著孟謹行的后腦勺問。
朱意搶白道:“什么怎么辦?這里面又沒你們政府什么事,你們瞎摻和個什么勁?”
“話不能這么說。”陳暢倒沒有因為朱意是美女,就放棄自己的觀點,“政府就是為老百姓服務的。知道里面有問題不去及時處理,等出了問題就來不及了。
孟謹行不由向后視鏡里看了一眼,陳暢還是有些腦子的。
“知道有問題?”朱意卻不屑地問,“那你說說你發現什么問題了?”
陳暢語塞了。
他是感覺有問題,而不是真找到了問題,所以要他具體說出來,他還真是做不到。
朱意癟下嘴,“難怪蘭芝縣一直不景氣,盡是些頭腦簡單的干部。”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孟謹行沒好氣地打斷了她。
盡管她說得有道理,但他很不喜歡她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人的智力本來就分上下,不可能個個都聰明絕頂,陳暢能動腦子想問題,已經是可貴的了,總比穆宏這樣對一切熟視無睹好。
朱意這次倒也不與他爭辯,扭過臉看著窗外,再也不搭理任何人。
……
石磊跟著儲豐從市里開會回來,得知北京jeep在中壩村被砸壞了,立刻借題發揮把陳暢大罵一頓,又是要陳暢寫檢查,又是要陳暢個人負擔車輛修理費。
孟謹想讓陳暢跟魏來一起整理中壩了解到的情況,卻從秘書科江一聞嘴里獲知陳暢挨批,他立刻打電話把石磊叫來,問他,“車是我讓陳暢開去中壩處理堵礦的事的,我要不要寫檢查給你?”
石磊本來就是拿陳暢出氣,根本沒想過孟謹行會不會護著陳暢,被這么一問,他只好說:“是我沒了解清楚,還請孟縣批評。”
“不敢,你是儲縣的秘書,要批評也是由儲縣來批評。”孟謹行道,“你就告訴我,我要不要寫檢查就可以了。”
“哎喲,孟縣,你這么說,不比批評我更讓我無地自容嗎?”石磊堆著滿臉假笑說,“我這就是去給小陳道歉,讓他不要寫檢查了!”
孟謹行沖著他的背影突然就問了一句:“你婆娘章梓林是在市農行上班?”
石磊一怔,心道,這是幾個意思?
“孟縣認識我老婆?”他擰過臉來審視孟謹行。
“不認識,就是聽人說起,隨便問問。”孟謹行朝石磊揮揮手,“你去忙吧。”
石磊走出門就“呸”了一下,心想,太陽打西邊出來我才會去找陳暢那小子道歉!
走兩步,他又想,什么東西!提我老婆,是想嚇我還是怎么著?
但轉念一想,不會是姓孟的在農行做了手腳,想讓我老婆下崗吧?
不行,得找儲縣把這事再敲敲實!
他“通通能”快速向七樓跑去,都快走到門口了,想想也不妥,孟謹行不過是問了一聲,誰知道他到底想干嗎,這樣冒失地跑去跟儲縣說這事,不是自找不自在嗎?領導日理萬機,哪有那么多空閑就為一句話幫你去貼面子?
他重新回到六樓,走進自己辦公室,關嚴了門,拿起電話往農行打,剛接通,他老婆就帶著哭腔說:“分出來了,我最低!”
石磊一下慌了,“不可能吧?儲縣明明都說好了,我當時就在邊上!”
他老婆在電話那頭一頓數落,“……你以為你們儲縣多大的官啊?都江城里處級干部有的是,廳級干部都不在我們行長眼里,何況你們儲縣?”
掛了電話,石磊坐立不安,想去找儲豐,又想到老婆的那句話是個理,這事已經成這樣了,再去找儲豐,反倒讓儲豐臉上掛不住。
可是,不去找儲豐,老婆的工作就不保了!
他在屋子里團團轉,轉來轉去,想想還是死馬當活馬醫,包了一萬塊現金,拿了兩條中華,匆匆地離開辦公室,心急火燎地往都江去。
趕到農行還不到下班的點兒,先找到章梓林商量了一番,章梓林說,她打聽過了,最后把她分數拉下來的,是行長齊京生。
“你一個柜面工作人員,怎么會被他注意到啊?”
儲豐托的是兩個副行長,他為這事專門塞了十萬給儲豐,只要章梓林能在農行干下去,十萬塊不過是一年的年收入,他們花這點錢完全值。
現在看來然,光塞錢給副行長沒用,一把手心里不平衡!
夫妻倆一起摸到齊京生的辦公室門口,壯著膽子敲了門,立刻就聽到齊京生一口標準的京腔說:“請進!”
石磊當先推開門,章梓林跟在他后面進門。
齊京生在接電話,目光掃他們一眼,并沒有多余的表情。
石磊這位蘭芝縣政府的大秘,平時在蘭芝那是橫著走豎著走全憑心情,到了齊京生這兒立刻成了小蝦米,縮著脖子拎著禮物,站等齊京生打完電話。
這一等,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只等他們夫妻倆越等越怕,越等越覺得沒希望。
齊京生打完電話看著他們問:“你們是?”
石磊絕望的心都有了,心說您老人家連認都不認識我老婆,怎么就把她的分給拉下了呢?
心里想,嘴上他是一個字不敢亂說,哈腰點頭自述身份,然后把手上的東西往桌上一擱,“齊行,一點心意,不值錢,馬上就春節了,當是我們夫妻的一點心意。有機會您來蘭芝,我一定盡心安排,陪您好好走走玩玩!”
齊京生立刻拉下臉道:“末位淘汰是行里的用工制度,任何人在制度面前都是平等的,如果都像你們似的,那還要制度來干嗎?”
一聽這義正詞嚴的官腔,石磊確定白來了,可他實在不甘心,這到底是為的啥啊?
“齊行……”
齊京生手掌一舉,嚴肅道:“你不要再說了,把東西拿回去,不然,我直接交給反貪部門。”
石磊沒辦法,只能和眼淚汪汪的章梓林一起說告辭。
“對了,你說你是蘭芝過來的?”
他倆走到門口的時候,齊京生突然問的這句話,讓石磊一下覺得看到了希望,慌不迭地回過身去,一臉欣喜地看著齊京生連連點頭,緊張得話都說不全。
“噢,那你幫我帶個話給孟縣,就說我這兩天就過去看他。”齊京生說完就低下頭開始辦公。
石磊卻一下跌進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