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暢駕著北京Jeep跑在前往都江的公路上.心情那叫一個爽.
“孟縣.我從來沒看到過石主任這樣的臉色.又紫又紅的.就像馬上要爆血管似的.”
一想到石磊剛剛從樓上沖下來.手足無措地面對一臉威嚴的孟謹行和滿眼鄙夷的費翔時的表情.陳暢就不由自主地想笑出來.誰讓石磊仗著儲縣就以為老子天下無敵沒人敢拆穿他的小把戲.人家孟縣不怕他背后那頭老虎.
陳暢駕著車.從后視鏡看一眼后座上.坐在一堆材料邊.擰著眉認真翻看材料的孟謹行.一遍遍問自己.是不是就此被領導賞識要走運了.
那天他到孟謹行那里說宿舍被石磊收走.原也沒指望孟謹行真幫自己說話.哪個當官的不是先考慮自己再考慮親信.看看儲縣和石磊就知道了.
但他沒想到.孟謹行真拒絕了石磊.這讓他激動地連著兩宿沒睡著.
接下來那些天.他看石磊一直給孟謹行使絆子.故意不給孟謹行找材料.他便偷偷地幫著收集了起來.拿到外面復印店自掏腰包花了老鼻子的錢.印了一大撂覺得對孟謹行有用的材料.
但材料印好后.他又犯愁.
這么一大堆.無論搬到孟謹行辦公室還是宿舍都是不合適的.萬一被石磊知道了.那他的日子就更難過了.石磊準保會找一雙最小號的鞋.天天給他套腳上.
孟謹行突然說要他開車去都江出差.他立刻靈光閃現(xiàn).把車開去宿舍將材料拉上.那這件事就只有他和孟縣倆人知道了.他斷不用再怕石磊對他打擊報復.
后座的孟謹行此刻翻著那些材料.心情沉重得難以復加.
他來前雖然知道蘭芝的情況不是太好.但沒想到會糟到這種程度.就是長豐都沒有這樣任何產(chǎn)業(yè)都不景氣的情況.
尤其是作為礦城.蘭芝的經(jīng)濟在都江本該是名列前茅的.但這座縣城愣是沒有一座礦是營利的.最要命的是每年都有死亡事故發(fā)生.大大小小各種情況.安全事故層出不窮.
看到一半.他就合上材料閉起了眼睛.
他果然沒有料錯.儲豐把安監(jiān)工作交給自己.根本就是沒安好心.
如今的情況看來.何止是沒安好心.簡直就是挖了一個大坑等著自己往下跳.
今天早上.一上班就有一家礦井的拍賣中標企業(yè)找上門來.要求協(xié)助處理礦產(chǎn)糾紛.說村上的人大冬天的堵了他們的礦.眼看臨近年底.工人們都要返鄉(xiāng)過年.等明年春暖花開再重新開采.他們就會錯過冬季煤價最好的時段.
孟謹行把礦業(yè)局的聞輝找來.一句話都還沒說.聞輝就把來人拉走了.他打電話追問.聞輝就說沒事兒.村里人無非是想訛點錢過年.刁民太多.
聞輝的言行讓孟謹行很反感.他打給江南說修車的時候也提了這件事.讓他找調(diào)查這家礦的人先把情況匯報上來.
現(xiàn)在看過材料.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初步的概念.
蘭芝的這些礦.很多都是早年老百姓私人開出來的.當時礦業(yè)局只收錢并不管理.以至于無序經(jīng)營現(xiàn)象越演越烈.
正好去年國家出臺礦產(chǎn)資源開發(fā)新政策.蘭芝縣政府就來了個釜底抽薪.假國家之名.逼所有私人礦主把礦賣給政府.然后再拿出來公開拍賣.
這有點像政府征地拆遷賣地.基本就是差不多的套路.
但這些礦的拍賣.孟謹行一眼就覺得大有問題.
資料顯示.所有收上來的私人礦經(jīng)過評估.儲量都很低.為此私人礦主們拿到手的補償款都少得可憐.多的也不過二三十萬.少的甚至只有萬把塊.
陳暢復印來的信訪信件表明.從去年到現(xiàn)在.關于這一問題的信訪絡繹不絕.大都是私人礦主反映政府暗箱操作.賤買賤賣從中索賄收賄.
“陳暢.礦井糾紛引起的信訪案件.過去一般都是怎么處理的.”孟謹行閉著眼問.
“能怎么處理.都是轉(zhuǎn)給鄉(xiāng)里鎮(zhèn)里.讓他們壓下去.再不行就讓買礦的老板想辦法擺平.”陳暢說.“何縣有回實在看不過.認真過問了一下.結(jié)果被儲縣狠狠訓了一頓.說她沒事吃飽撐的.都不知道自己的屁股往哪兒擺.國家政策放在那兒.怎么能因為幾個刁民鬧事.就婦人之仁網(wǎng)開一面.”
孟謹行聞言眼睛睜開看了陳暢一眼.隨即又閉說:“到都江后你放下我.立刻回蘭芝.去中壩村具體了解一下.我有個朋友在那兒.一會兒我把電話給你.你跟他碰頭.完了把詳細情況匯報給我.”
“好.”
陳暢嘴上答應.心里還是有些心驚肉跳.
中壩那個礦去年轉(zhuǎn)讓的時候就出過人命.他是燒了什么高香.剛跟上孟謹行就去摸這個礦.
怕歸怕.陳暢也清楚.他要想跟著孟謹行.這樣的事是遲早要面對的.
車一進入都江地界.孟謹行就打了曹萍的電話.約好在朱誠的萬莎健身中心見面.他讓陳暢先把車開到父母家.把所有的材料都搬上樓.才去萬莎赴約.
曹萍在樓下接孟謹行.上樓前.她小聲說:“我今天才知道.沈瀚濤與朱誠也是一個院里長大的.”
孟謹行看她.“你意思他也在.”
曹萍點頭.“要不.說你來不了.這事咱從長計議.”
孟謹行朝她笑笑.“沒事兒.就是先談談.我還怕了他不成.”
“也是.他上回就沒從你手里討到好.看到我也像看仇人.”曹萍撇一嘴.“同一院里長大的.背景也差不離.怎么性情就這么不一樣.朱誠他爸比他爸還高幾級呢.也沒像他這么牛逼哄哄.”
“人和人本來就不一樣.生活環(huán)境雖然能影響一個人的性情.但不是根本性的.再說了.他和朱誠后期的經(jīng)歷也不同.”
“那倒是.這小子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倆人說著話上了樓.“朱誠說.當年沈瀚濤幾乎把整個軍區(qū)的酒全部包了下來.頭一年為了做成生意.喝得兩次吐血住院.幾乎沒把命搭上.所以這小子現(xiàn)在惜財如命.說那是他用命、用青春、用感情換來的.誰要是動他的錢.就是跟他搏命.”
“呵.誰跟他搭伙都亞歷山大啊.”孟謹行調(diào)侃道.
說話間進了朱誠的辦公室.沈瀚濤果然大馬金刀坐沙發(fā)上正與朱誠一起抽著雪茄.一臉嫌棄的表情.顯得很討厭那玩意兒.
“喲.孟縣.歡迎歡迎.”朱誠放下雪茄過來與孟謹行握手.沈瀚濤仍是巋然不動.
“朱少.你這健身中心規(guī)模不小啊.”孟謹行贊道.
“不錯吧.”朱誠得意地說.“不是我自夸.全省找不出第二間這個規(guī)模與水平的.”
朱誠一回頭看到沈瀚濤還坐那兒.用腳踢了他一下.“瀚濤.干嗎呢.裝孫子.”
“誰他媽裝孫子誰才是孫子.”沈瀚濤沒好氣地頂了一句.但還是站了起來.朝孟謹行伸出手.“孟縣.職升得夠快啊.什么時候能關照一下兄弟.”
孟謹行望了一眼這個自傲的家伙.目光在朱誠的辦公室搜尋一圈.看到墻上掛著拳套.心里有了主意.問沈瀚濤:“會打拳嗎.”
“開玩笑.來誠子這兒的哥兒.哪個不會.”沈瀚濤的目光里有了挑釁.“玩一把.”
“三局兩勝.誰輸.誰以后就給贏的當孫子.”孟謹行決定修理沈瀚濤.
他話一出口.都愣住了.
沈瀚濤冷笑道:“誠子一定沒告訴你.我十七歲就拿過全軍散打王的稱號.”
孟謹行坦然一笑.“愿賭服輸.輸給全軍散打王.我不丟臉.”
言下之意.你不說自己這稱號還好.這一說如果輸了.你這丟臉就丟大發(fā)了.
沈瀚濤豈會聽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一張臉拉得老長.一把摘下拳套.撞開門就往拳室走去.
……
“起來.快起來.沈瀚濤.你個慫蛋.”
一個身材高挑.卷發(fā)扎成馬尾.桔紅機車皮衣配黑色呢子馬褲.腳踩高筒馬靴的女孩.在朱誠的身邊又是跳又是喊.興奮將她細如瓷的臉龐渲染成淡粉.一雙秋水翦瞳中閃著晶瑩的光芒.
朱誠連著數(shù)到十.沈瀚濤都沒能爬起來.反而雙腿一伸.在拳臺上睡直了.拿下一只拳套.沖孟謹行舉舉大拇指.虛脫地說:“行.我服你.爺爺.”
皮衣女孩爬到臺上.抬腿就在沈瀚濤腿上踢了兩下.“你不是很牛嗎.也有認慫的時候啊.”
“朱意.”朱誠瞪她一眼.“干嗎老跟瀚濤過不去.”
“我就是見不怪他那副自命清高的樣.怎么啦.”朱意毫不理會朱誠的呵斥.同時轉(zhuǎn)頭上下打量正在脫護齒的孟謹行.“喂.叫什么名字.身手不錯啊.哪天教我?guī)资?”
孟謹行這時才注意到臺上多了一個人.一看只下立刻覺得眼前大亮.這女孩太漂亮了.
“干嗎.沒見過美女嗎.”朱意注意到孟謹行的眼神.柳眉微挑.“小城市來的吧.沒見過世面.”
曹萍在一旁偷笑.朱誠一臉無奈.沈瀚濤躺地上抽煙.孟謹行被這女孩噎得想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