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雅沁吃完晚飯就回了都江,孟謹行腦海中卻始終盤旋著她說的話,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但又始終想不透。
次日,醫院傳來消息,老太太于清晨心梗而亡。
華蘊儀臨回都江給兒子打來電話,表示這個病例她要細加研究,有太多她沒有想明白的地方。
孟謹行通過史蒙跟醫院打了招呼,華蘊儀影印了老太太的病歷資料帶回都江。
成梁于上午向市委匯報了中心廣場一案的調查結果,瘦猴伙同流竄犯群毆致死人命,罪證確鑿并拒捕,在火車站被擊斃屬惡貫滿盈,而雜貨店主一家雖已近家破人亡,但事出有因,老頭兒走私假煙證據確鑿,完全已經達到量刑條件,仍需另案依法處理。
由此,中心廣場的案子在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視下,兩日告破,電視和報紙作了簡單報道,只字未提雜貨店主一家的處境,而是大量報道了案件發生過程中孟市長勇救市民的壯舉。
孟謹行將報紙重重地扔在桌上,悶悶地抽起煙。
江一聞進來匯報當日的工作安排,見狀勸道:“市長,你最近煙抽得兇了!”
孟謹行瞇著眼連吸兩口,沉聲說:“打聽一下,老太太和她兒子葬哪兒,回頭一起去祭祭。”
“好。”江一聞應了,即刻把當天的日程安排表放到孟謹行桌上。
……
接連幾周,日子悄沒聲兒地滑過,孟謹行全情投入到廣云的經濟發展規劃中,會議與調研一個接一個,忙得沒天沒日的,常常連宿舍都不回,累了就直接在辦公室沙發上倒頭就睡。
高強度的工作總算使孟謹行因為中心廣場一事而壓抑的心情有所緩解。 шшш? ttκǎ n? co
話雖如此,連日來的工作開展卻并不順利,從市委到市政府因為班子未定人心不穩,很多事情根本討論不下去,劉正綱又處處表現得很不配合,孟謹行的忙顯然有點空忙的味道。
朱志白來電話時,孟謹行正陪省旅游局的檢查組一起考察一個旅游項目。
“謹行,我要來廣云了!”
“定了?”孟謹行驚喜不已,他一直在等這個電話。
“基本跑不了啦!”朱志白的聲音中透著興奮,“仲部長找我談過話了,昨晚向榮書記也找我談了,讓我下來好好配合你的工作!”
“你什么時候能來?是副書記嗎?”孟謹行連著發問。
“五一后吧,就是這個。”朱志白道,“五一咱們在都江見面時細聊!”
“好。”
剛掛了朱志白的電話,仲懷義的電話也到了,“謹行,廣云的班子基本定了。”
“按上次說的?”孟謹行問。
“大致上沒變,四套班子由蘇炳昌、你和志白分別挑擔子。”
孟謹行驚喜地張大了眼睛,“志白還擔了政協的工作?”
“嗯,省委老書記和向榮書記都做了不少工作,雙柱書記、梅部長和曉波都在常委會上下了不少工夫!”仲懷義三兩句點明這結果的來之不易,并道,“周鋒入常,盧松林、方大山分別任**部長和人武部長都沒什么問題;尤其的學生、原國土局長馮輝的副市長任命也下了;市委辦公廳的童曉軍是傅書記親自點將充實到廣云配合你工作擔任副市長;不過……宣傳部長有了點變動。”
“章百川調了?”
“對,百川調市委黨報,省臺的鄒毅到廣云擔任宣傳部長。”
聽說來的是鄒毅,孟謹行好半天沒出聲。
他初到蘭芝時,替何春桃解圍應付了農機廠惡訪一事,當時省臺下來的記者就是鄒毅,事后鄒毅自己也承認是收了儲豐的錢來采訪的。
最后事情雖然經由姜天華牽頭得以圓滿解決,但孟謹行對鄒毅的印象并不好。
果然,仲懷義緊接著就說:“我聽到一個消息,省里有意把杜方華調往三江,常委已經討論過了。鄒毅來廣云,就是他向傅書記建議的。”
孟謹行與杜方華之間的恩怨,仲懷義是清楚的,把鄒毅來廣云的原因直接告訴孟謹行,目的就是要提醒孟謹行引起注意。
聽到這樣的安排,孟謹行心頭涼涼的。
傅聲揚當初竭力保下杜方華時,孟謹行還覺得這是形勢需要,但隨著都江局面的逐步穩定,杜方華不但安然無恙地在黨校脫產學習上著課,如今竟然還毫發未損地調往三江任職,這樣的事實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他長時間的沉默令仲懷義感到擔心,“謹行?”
“我在聽,部長。”孟謹行的情緒級為低落。
仲懷義嘆口氣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我還不夠屈么?”孟謹行忍不住道,“有幾個男人能容忍斷子絕孫的事?”
仲懷義無言以對,只能蒼白地安慰幾句匆匆掛了電話。
結束當天的考察,孟謹行已無心陪省旅游局的人吃飯,留下江一聞作陪,他與潘平返回都江,他急切地想要見羅民。
羅民當晚在省府宴會廳招待京城來的首長,得知孟謹行想見自己,略一思索就讓他直接到宴會廳,正好一起見見首長。
孟謹行雖滿腔憤懣,但腦子還算清醒,當下就說:“我來合適么?”
“沒事,首長對你有所了解,見見是好事!”羅民說。
孟謹行這才讓潘平把車開到省府大街一號,下了車步行前往宴會廳,在三號會議廳門外給羅民打了電話,很快便有工作人員出來把他迎了進去。
三號會議廳約百來個平方,地面鋪著厚厚的西疆絨毯,正對面的墻上掛著大幅的國畫《祖國大好河山》,畫下是一圈中式木沙發,羅民和首長居中而坐,談笑風生。
“首長好!老領導好!”孟謹行走到二人跟前,彎腰行禮。
“謹行來啦!”羅民站起來把他拉到首長近前,“李老,這就是孟謹行。”
孟謹行這才知道,眼前這位年近七旬一身綠色呢子中山裝的長眉老人,就是李楠的父親李東升。
“好啊,初生牛犢!”李東升一拍自己左側的位置,“來,這兒坐。”
孟謹行哪敢去坐那兒,趕緊退門口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李東升近前。
李東升點著他對羅民道:“哈哈哈,這娃娃比我家那幾個猴崽子懂禮數!”
他說著又親切地詢問了孟謹行的工作和生活情況,并對羅民和身邊的工作人員道:“像小孟這樣的年輕人是我們工作的新生力量,各級黨委組織要多多培養和提拔,給他們創造更多的機會啊!”
在座陪同的,除了羅民,還有不少省委領導,李東升的話對他們而言就是指示,所有人看向孟謹行的目光都充滿了贊許。
是啊,能得到省委兩任一把手的重用,又能得到李老這樣的中央首長的重視,孟謹行在西南,不,就是在國內都是難得一見的年輕人材了,誰敢不把他當個人物來看待?
晚餐最終在李東升的堅持下,被改在秀水街羅民家里吃,李東升摒退了所有工作人員,又把省委一班領導也趕了回去,只留下羅民和孟謹行,笑著說想吃頓舒心的家常飯。
孟謹行剛給羅家二老打完下手,把飯菜端上桌,外面就傳來陣陣敲門聲,羅民沖李東升笑道:“應該是秦丫頭到了。”
李東升聞言目露喜色,緊盯著餐廳的門,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孟謹行幫著去開門,與來人一打照面,倆人同時失聲。
“秦蓉!”
“孟謹行?”
秦蓉與孟謹行系大學同班同學,也是孟謹行求學期間僅有的動過心的女孩,驀然在此相見,二人都有些意外。
把秦蓉讓進門,孟謹行跟在后面進入餐廳,見這個素來高傲又神秘的女子禮貌地問候著李東升、羅民以及羅家二老,他完全如在云霧之中一般不知身處何地。
“謹行,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李老的大孫女秦蓉。”羅民說著又笑,“對啦,你們應該是校友啊!”
秦蓉沒吱聲,孟謹行只好接口:“我們是同班同學。”
“真的?”李東升和羅民異口同聲發問。
李東升隨即笑道:“人生很奇妙啊!秦丫頭,來,坐爺爺身邊。”
秦蓉到李東升身邊坐了下來,李東升看著還杵在那里的孟謹行道:“小孟也坐啊,你都忙了半天了!”
他愛憐地撫著秦蓉的頭道:“我這孫女啊,從小跟她媽媽生活,云江幾年都難得見她一回,咱們老李家對不住這娃娃啊!”
“爺爺,瞧您,又說這些!”秦蓉輕聲打斷李東升的話,“我和媽媽生活得很好,您又這么疼我,我什么都不缺!”
孟謹行驚詫莫名地望著秦蓉,原來她是李云江與前妻生的女兒,難怪同窗四年從未聽她提過家人!
再看秦蓉,眉眼間與李楠倒真有幾分相似。
又一想,李楠竟還大著秦蓉一輩,年齡上倒是秦蓉更長,李東升也算是老當益壯了!
秦蓉注意到孟謹行的目光,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旋即關心地詢問李東升的健康狀況,又關切地問候著羅家二老,顯然她與羅家人并不陌生。
晚飯后,李東升身邊的工作人員來羅家把他接回賓館,孟謹行依羅民的囑咐送秦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