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州城外。
姚廣孝在數十騎親兵地護衛下策馬來到周彬面前,喘息道:“主公,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只等哱羅的大軍前來送死,只要他們來,必定能給他們一個驚喜。”
周彬笑道:“師傅辛苦了,身體吃得消嗎?”
“替主公分憂乃是貧僧份內之事,何來辛苦一說。”姚廣孝淡淡微笑,臉色忽然一沉,道:“主公,還有個不利的消息,王侯譴人送來急報,安西路指揮使拜帖木兒派遣五千軍兵,欲東進河南,此刻正在向河南逼近。”
“竟然有這種事?”周彬此刻眉頭緊蹙,為了迎擊哱羅的人馬,保安軍在消滅了洛陽周邊的外圍燕山賊后,只給王侯留下了五百精兵駐守西關城,就算王侯驍勇善戰,保安軍以一當十,對上拜帖木兒的五千人馬,也非常吃力啊!
“這個拜帖木兒,還真是會挑時候啊!”毛貴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西關城得而復失,之前的一切努力可就付諸東流了,最重要的是,不知拜帖木兒這次東進,究竟是因為什么,一旦他和哱羅達成了協議,萬萬不妙啊!”
姚廣孝道:“主公,如今看來只能向李思齊求助了,這個時候我軍的兵力太少,李思齊斷然不能抽身事外。”
毛貴道:“姚師傅所言極是,李思齊擁兵不動,對我們來說終究是個威脅,且我軍正與哱羅軍對峙,兵力捉襟見肘,為今之計,只能鼓動李思齊,李思齊在許州的人馬,只要一日一夜便可越過汝州,洛陽,堵在關口處了。”
周彬想了想,道:“火速派人去許州,要李思齊派譴大軍西出許州夾擊哱羅軍,這件事如果成了,李思齊的河北山西平章事,包在我身上。”
夜色降臨,繁星閃爍,一輪明月高掛夜空。
一塊柳絮從空中飄落在周彬的手上,周彬反手抓住,就在此時,前方的夜色中突然游蕩著一點點火光。
這讓周彬的神情為之一冷,緊接著,更多的火光出現,連成了一片,將大地和夜空分割開來。
火光越來越亮,可以看到那是由數不清的火把支撐的,火光中,黑壓壓的騎兵如潮水般漫卷而來,冰冷的鐵甲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紅色的光芒,平添了幾分殺氣,正是哱羅的王牌鐵甲重騎兵。
周彬高舉右手,馬刀直插云霄,隨著這個動作,保安軍的火把也瞬間亮了起來;看到保安軍的陣形也亮起了火把,托克托一揮手,命令大軍停止前進,雙方的火把舉火燒天,戰場亮如白晝。
哱羅的騎兵開始減速,如蒼鷹展翅列陣,大軍剛剛停駐下來,穆爾汗便來到托克托面前,道:“大人,保安軍武器多有犀利,我軍應該派出弓箭手,殺殺保安軍的銳氣。”
托克托點點頭,傳兵令迅速奔馬而出,道:“大人有令,弓箭手出陣……”
托克托地命令迅速被傳達下去,哱羅的軍陣迅速開始活動起來,鐵甲猙猙的重甲騎兵從陣中奔行而出,在整齊劃一的命令中,向著前方保安軍的方向緩緩開進。
一名千戶下令,弓箭手將弓箭高高舉起、直指虛空,與此同時,陳成緩緩抽出佩刀,通紅的火光照在鋒利的刀刃上,一千將士的目光同時聚焦在陳成的佩刀上,陳成將手中的刀狠狠斬落,大喊道:“前進。”
陳成一聲令下,保安軍將士也把大號的連環弩排擺好,樹立好了大號的盾牌。
幾乎是同時,陳成和哱羅軍的那名千戶下達了放箭的命令,瞬息之間,箭雨從各自陣中騰空飛起,在空中交錯而過,帶著尖銳的嘯聲向對方的軍陣惡狠狠地射下去。
看到保安軍射出來的弩箭稀稀落落的,哱羅軍轟然大笑,穆爾汗臉上浮起笑意,兩軍的實力相差太懸殊了,難道保安軍就只有這些弓箭手嗎?那些火器呢?怎么不擺上臺面?難道消耗光了?
“咻咻咻咻……”
刺耳的尖嘯聲中,箭矢呼嘯,兩軍的盾牌高舉,各自做著防御動作,畢竟羽箭不認識人,被射中了小命鐵定不保。
“哚哚哚哚。”
箭矢攢射而下,其中的絕大多數都為雙方盾牌擋住,只有極少數穿透了盾牌之間的縫隙,造成了不多的殺傷。
箭雨過后,弓箭手重新站了起來,挽弓搭箭準備第二輪的射擊,哱羅的軍的弓箭手嚴謹的按照戰術流程準備著。
不過這一次,陳成卻是沒有下令放箭,第一波箭雨不過是連環弩的校準射擊罷了,看到羽箭落地的位置,射手們都心中有數了,頓時數百上千支鋒利的弩箭飛起,毫不停歇的向著哱羅軍陣射去,冰冷的弩箭攢射,弩箭射穿血肉的清脆聲連綿不絕。
“咻咻咻咻。”
又一波冰冷地箭雨無聲無息地攢射下來,面對不停不歇的連環弩射擊,哱羅軍的弓箭手完全被壓制下來,傷亡也在不斷的增加著。
“白癡,連豎盾都忘了嗎?”穆爾汗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感覺自己在托克托面前丟了顏面。
托克托的臉色的確不好看,挫敵銳氣結果變成了被人蹂躪,太說不過去了,托克托冷著臉,道:“前軍出擊。”
哱羅軍弓箭手開始狼狽后撤,令人意外的是保安軍并未趁勢追殺,周彬來到陳成身后,道:“這里就交給你了。”
陳成大力點頭道:“大人放心,有陳成在,哱羅軍絕不會越雷池一步。”
周彬點點頭,四千保安軍的騎兵分成兩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后撤著,乍一看,仿佛是被哱羅的大軍嚇著了,逃跑一樣。
哱羅軍陣中響起嘲笑聲,看到保安軍嚇的落荒而逃,真是太使他們興奮了,這一仗由此可見,必然全勝啊!
穆爾汗有些擔心地回過頭來,目光落在托克托臉上。問道:“大人,周彬向來擅長陰謀詭計,還沒有開打便撤退了,必有后招啊!”
托克托也有點猶豫,最后道:“不必擔心,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玩笑,都將失去作用,只要我大軍以無可阻擋之勢碾壓過去,保安軍和周彬縱有起死回生之力,也難逃敗亡之命運。
海蘭托附和道:“大人所言極是,保安軍想必知道無法守住嵩州,留下一些炮灰,好爭取撤退的時間罷了。”
“不錯。”托克托此刻信心倍增,朗聲道:“大軍加速前進,凡是當面之賊,盡滅之。”
哱羅軍的將士咆哮聲響徹戰場,五千名精銳在前軍引領下滾滾向前,黑色的鐵甲洪流匯聚成了滾滾波濤,寒光閃閃的刀槍如獠牙林立,向著陳成的部隊無情的碾壓過去。
戰場的士氣對哱羅軍十分有利,士氣大漲的哱羅軍呼喝著加速前進,慘烈的殺伐之氣橫溢,肆虐。
“這還像點樣子,否則勝之不武啊!”陳成嘴角翹起,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手中馬刀一揮,道:“緩緩后撤。”
陳成一聲令下,一千將士迅速散開,形成一字長蛇陣,撤向身后那一丈多高的草木柵欄,這可是保安軍的殺手锏之一。
因為夜色,加上保安軍有意阻擋,托克托的人馬沒有發現柵欄的存在,看到保安軍分散逃走,還以為敵人要跑,再次加快了馬速。
“現在想走,不是太遲了嗎!”托克托臉上閃現淡淡的笑意,對穆爾汗和海蘭托道:“左右方向,分頭出擊,務必要圍而殲之,然后迅速襲破嵩州。”
“遵命。”穆爾汗和海蘭托領命,分率本部人馬出擊,就如同小龍蝦的兩只鐵鉗向保安軍陳成所部夾擊而去,眼看就要形成合圍之勢,將一千保安軍盡數圍殲之時,大變突生。
陳成所部的人馬紛紛把手中的火把扔到了草木柵欄上,隨著火把落地,那些被加了料的草木柵欄騰起熊熊大火,猶如燃燒的導火索般迅速的朝遠方蔓延著。
在熊熊火光下,一排排的草木柵欄暴露出來,宛若一條條火龍,把整個戰場都包裹了起來。
穆爾汗大驚失色,道:“大人,馬上下令停止追擊,快呀!撤退,撤退。”
戰場上響起銅鑼聲,正準備奮力廝殺的哱羅騎兵聽到鳴金收兵的聲音,雖然不忿但也不敢抗命,紛紛后撤。
陳成率領一千保安軍終于退到了草木柵欄后面,大火燃燒過后,地面上剩下了一個個燃燒的木頭架子,木頭架子上面釘著滿滿的鐵釬子,被大火一燒,紅燦燦的駭人。
在燃燒的木頭架子旁邊,停靠著一輛裝甲車,每輛裝甲車中間都有數十個木頭架子相連,十輛裝甲車組成了一個長長的陣形,等于是每輛裝甲車兩邊都掛靠著近百木頭架子,延綿將近十里。
這就是周彬敢于和哱羅的鐵甲重騎決戰的底氣所在,嵩州附近有很多森林,木材多的是,用木材加上鐵釬組成的木頭架子,一架架相連,再用裝甲車連接起來,就大大的彌補的裝甲車的數量稀少問題,而裝甲車的動力強勁,足以帶動這些木頭架子前進,就像是在裝甲車的周邊增加了殺傷力一般,無比強悍。
“那是什么鬼東西?”托克托難以置信的看著月亮下那一長排的裝甲車和木頭架子,穆爾汗倒是見過裝甲車的厲害,可現在的裝甲車完全的變樣了,也是不知道保安軍在干什么。
在哱羅大軍的驚詫之下,陳成打出信號,保安軍的裝甲車陣勢緩緩開動,迅即加速,帶著一排木頭架子前進著。
不到一刻鐘,令哱羅大軍震驚的一幕發生了,裝甲車踐踏著燃燒殆盡的草木柵欄,渾身冒著火星子沖刺著,速度越來越快。
當保安軍的裝甲車加速前進的時候,戰場兩側突然冒出了兩支保安軍的騎兵,他們就像是月夜下的幽靈,揚鞭策馬,朝哱羅的大軍后陣掩殺過去。
“把那個鬼東西攔下來,快攔下來。”見識過裝甲車的穆爾汗最先意識到了危險,尤其是看到一排兇器浩蕩而來的時候,他就感到了不妙,開始大叫起來。
十輛裝甲車不足為慮,但是那些串聯起來的木頭架子才是殺傷力的來源,在裝甲車的帶動下,發出漲潮般聲浪的沖鋒著,所產生的殺傷力太巨大了,可以說是毀滅性的。
此時,托克托才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多么的不利,保安軍的人馬和那些裝甲車正處在上坡處,而自己的隊伍正處在坡底,落差將近六七米,雖然落差不大,但是已經足夠保安軍加速沖鋒了。
托克托知道這是關于自己生死存亡的時刻,絕不能慌亂,想到之前保安軍撤走的人馬,托克托的心越發的冰冷了,看來只能突破前面的裝甲車組成的大陣,否則自己的這些人馬,只有全軍覆沒的下場。
穆爾汗比托克托醒悟的還要早,他沒等托克托吩咐,就率領著兩千鐵甲重騎突出前沖,一邊沖一邊放箭,不管能否起到作用,心里總會安穩些。
夜色下,保安軍的裝甲車不要錢似地發射著弩箭,將還沒有沖到陣前的哱羅重騎射殺落地一片。
看到穆爾汗的進攻絲毫不能阻擋保安軍的沖鋒,托克托的心一個勁的往下沉,看著那些排山倒海而來的陣線,托克托此刻十分后悔,如果知道保安軍會弄出這樣的打法,他絕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進擊嵩州的。
一名哱羅軍的重騎兵看到那一排木頭架子臨近,奮力的朝上面砍去,可惜沒等他的刀夠到木頭架子,木頭架子上燒紅的鐵釬就貫穿了他的胸膛,熱血和燒紅的鐵釬來了一個親密的接觸,發出了吱吱的響聲,隨即傳出了一陣焦臭的味道。
“不要……不要過來……”看到身邊的袍澤陸續的被木頭架子上的鐵釬釘死,一名重騎兵嚇的調頭就跑,可惜他的步伐太慢,沒跑多遠就被鐵釬刮到了,暗紅色的鐵釬輕易的劃開了重騎兵的鐵甲,死于非命。
每一個木頭架子上都掛滿了鐵甲重騎兵的尸體,有的鐵釬刺穿了三個重騎兵的身體后,實在支撐不住重量,斷折開來,那些掉在地上的重騎兵尸體很快被碾壓成了肉醬,裝甲車內的保安軍戰士甚至能聽到那些骨頭碎裂的咔咔聲。
綿延十里的裝甲車陣仿佛在犁地播種,凡是阻擋在裝甲車陣前面的敵人,全都放倒了,偶爾有能活下來的人,也是殘肢斷臂,慘不忍睹。
托克托已經不做他想,看到身邊的士兵已經開始要祂逃跑,托克托親手砍死了兩個逃兵,可惜逃兵越來越多了。
“大人,事不可為了,撤吧!”海蘭托此刻也回轉本陣,道:“保安軍埋伏了兩支騎兵,突襲我軍側翼,兄弟們頂不住了。”
不用海蘭托匯報,托克托已經看到了,這是保安軍和周彬精心設置的陷阱,先用裝甲車沖鋒,而后兩翼包抄,這是要全殲自己的這支人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