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這是蘇東坡拜訪赤壁古跡時抒發人生不得志的感嘆。“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是李白在最孤寂的時候呈現給世人的大腦幻像。
世上的人大部分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并不真正清楚夢境和現實的區別。但是茅道士懂。
當他聽了姜融工介紹遭到姬自雄用九鼎攻擊的過程以后,不由悚然心驚,頓時明白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恐怖武器。
姜融工的身體因為碰到幾次奇遇,所以防衛能力非常強悍,一般的物理攻擊對他幾乎造不成大的傷害,但是面對九鼎這樣的思想武器卻也是無法應對。
在下到湖邊的山路上,茅道士思索再三,最后構思了一種防御思想攻擊的方法,提供給姜融工作為參考。
他對姜融工說,人活在世上,其實都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所以有必要對夢境進行一番細致的劃分。在這方面,西方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就可以作為很好的參考資料。
大略來說,人的夢境由淺到深可以分成三層。
第一層叫“身鏡”。它的本源在自身,大多與身邊壞境對人的影響有關。比如身上纏帶則夢見蛇,屋中漏雨則夢見落水,這就是俗話說的“日有所感夜有所夢”。這種夢境屬于較淺的層次。
第二層叫“靈燭”。其根在心,主要受潛意識作用,平日想不到的事情會突然在夢中出現,并沒有固定的規律。藝術家的靈感多來源于此。
第三層叫“魂魘”。指生魂離殼。碰到這種情況,自己無法醒轉,只能靠外力幫助喚醒。這種能力在世界上只被極少數人掌握,也就是說,只有擁有了這樣的能力,才能把它當做思想武器來使用。
姬自雄的九鼎,應該就是這樣的一種武器。它可以把思想定向,針對某一個特定對象造成實質性的攻擊。這種攻擊既可以讓對手變成白癡,也可以把他轉化成自己一方的人,防不勝防,無比歹毒。
對付這樣的攻擊,靠自己時時刻刻提防是不行的,因為人不可能不去干別的事,所以必須另辟蹊徑,用巧妙的方法來應對。
姜融工沒想到茅道士還懂這個,他大喜過望,連忙追問他究竟該怎么辦。
“我覺得你可以利用好自身的優勢,比如那個情蠱,”茅道士說:“聽說它可以幫你療傷,雖然目前只是身體上的,但是你為什么不努力一下,試試看它能不能幫助你訓練自己的思維呢?”
“訓練思維,”姜融工思索道:“你是說…”
“讓它幫你設計一套思維邏輯的迷宮,用你最熟悉最擅長的方式,敵人不可能在你沒反應過來之前就輕易突破,或者說即使突破了也能亡羊補牢挽救過來,”茅道士道:“具體怎么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憑著你的聰明一定能找到方法的。”
“你,你這個牛鼻子還真不簡單,”姜融工驚訝道:“我怎么以前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呵呵,這次高層派過來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簡單角色,”茅道士得意道:“沒有三兩三,誰敢上梁山。”
“這么說,高層早就知道我了。”姜融工問道。
“當然,”茅道士道:“在這個世上,能夠用隱雙瞳做武器攻擊敵人的人,你的地位,在高層的心目中可不一般啊!”
“不一般,那具體到個什么程度?”姜融工充滿好奇道。
“這么說吧,”茅道士道:“你知道那些人中有幾個從不喝酒的,但是要是你去相勸,呵呵,呵呵,這個我就不說啦…”
“你怎么知道?”姜融工疑惑了。
“來之前韓致遠的師叔專門召集我們開了個會,”茅道士道:“在會上,他下達了幾點指示,其中有一個提到了你。”
“他怎么說的?”姜融工睜大了眼道。
“他說你是一個帶了引號的‘昆侖’,”茅道士說:“昆侖,昆侖啊,龍歸之地。誰能想到,竟然指到你身上。領袖在1935年寫過一首《念奴嬌。昆侖》,將來你一定要好好研讀研讀。”
聽到這個話,姜融工硬生生地停住了往下走的腳步,他無法相信茅道士提到的東西。
茅道士倒很淡然,他輕松一笑道:“這個事情不急,你有充足的時間考慮,一切順其自然。”
姜融工望著他點了點頭,今天的交談帶給他不小的沖擊,他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三人沿著山脊小心下行,途中繞過一疊瀑布群,落差達到好幾百米。他們的腳下全是青苔,踩上去松軟如地毯,有些滑,但很舒服。
瀑布籠罩的范圍內,水汽激蕩,喜水植物長得茂密又鮮嫩,都開著鵝黃的小花,看上去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松秀走在最前面,她唱起一首煽情的山歌,把后面的兩個男人聽得十分陶醉。
其詞曰:妹妹屋里紡蠶絲,哥在山上唱情歌。梭子滑滑手中穿,情歌錐心慢慢鉆。哪里來的靈泛哥,害得妹妹心意亂。抓起扁擔去打你,砍你腦殼不怕惡。情迷意亂滾一窠,好比蠶兒想嫩桑。
聽完后,姜融工悶聲發笑,茅道士則臉紅耳赤不敢看她。他偷偷對姜融工說道:“姜少,這松秀姑娘性格如此強悍,你得小心。”
姜融工道:“不怕,她唱歌時是這樣,平時溫柔得很的。”
茅道士懷疑道:“我看不盡然,你聽,她又開始了。”
只聽松秀唱道:“芝麻那個開花來節節高,豌豆那個莢莢往上來爬,牽起絲來纏起那個藤,看你這個芝麻受得起幾根?哎嘿喲來嘿呦那個嘿,誰叫你芝麻地里套豆豆。”
“哦哈哈,套豆豆,”茅道士壓低了聲音狂笑道:“馬上被打臉,姜少,詩以言志,你多多自重,自重!”
“我靠,老虎不發威,當老子是病貓,”姜融工本想發怒表現一番,不過想起洗藥浴時她抓起自己小腳趾仔細查看的那件事,又立馬蔫了,只得自嘲道:“算了,我不跟她斗嘴。”
“嘿嘿,你也別灰心喪氣,自古以來,凡是那些才識卓絕的女子,無一不是如她這般強悍,”茅道士道:“唐朝時有個著名的女道士叫李季蘭,她知道劉長卿有疝氣,每天都要用布袋托住那話兒才能稍微舒服一點,所以在一次聚會時就用陶淵明的詩句嘲笑他,說‘山氣日夕佳’,劉長卿雖然是當世大詩人,卻也發不得火,只得以‘眾鳥欣有托’來自嘲。你想想看,我等不是劉長卿,碰上這樣的事,最好是裝傻,裝作不知。”
“那不行,”姜融工道:“這些女的心思玲瓏,我們就算裝傻也達不到那個境界,說不定反而會被她嘲笑,說我不解風情。”
“那你怎么辦?”茅道士愁眉苦臉道:“這真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頭疼,頭疼得緊。”
“這是我的事,你緊張個什么勁,”姜融工奇怪道:“你竟敢說我是小人。”
“這不是關心則亂嘛!”茅道士道:“自古君臣如夫妻,這做臣子的,那個不是把主上的幸福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你這個馬屁拍早了點,”姜融工怒道:“我不是君,你也不是臣,我的事不牢你費心。”
“你是不是君,自己能決定么,”茅道士也怒了,犟起個腦袋頂撞道:“有個成語叫身不由己,只怕你實力到了的時候自己也阻擋不了命運。”
“自己也阻擋不了命運,”姜融工心亂如麻,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其實這個玉佩本來應該由父親持有,他交給我,難道推算出了什么天機?”
看見姜融工沉默不語,茅道士又道:“你這名字相當霸氣,祝融、共工乃古代火水之神,火者剛猛,須得用溫柔之水來調劑,現在你那隱雙瞳正好印證了剛猛,至于柔水,我看要印證在松秀姑娘身上。”
“這一切,只怕都是命運的安排。”姜融工聽到茅道士的解釋,覺得此人也不簡單,只得暗自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懶得去想它。
這時候松秀已經到達湖邊,她吹起木葉,召喚蛇王過來。
蛇王就在附近水中巡游,它從浸泡在水里的亂草叢中鉆出,把三人接到了背上。
茅道士第一次乘坐巨蛇,心中惴惴不安,他建議道:“我們從水面通過,空曠無礙,要是有敵人藏在暗處偷襲不好提防,我想個辦法來應對一下。”
姜融工道:“你有什么辦法?”
“你們仔細看著。”茅道士從衣服里取出一個木頭雕像,在二人面前恭恭敬敬舉了起來。
姜融工和松秀看見那個雕像像一個幼年的孩童,做著雙手合十的樣子,天真爛漫,奇道:“這是什么?”
“柳將軍,”茅道士道:“茅山養鬼術里最獨特的一種鬼,民間的人稱他為柳靈郎,有幾句口訣說道‘柳靈郎,柳靈郎,生在荒郊古道旁’…”
那茅道士不住念動口訣,蛇王身邊漸漸浮起一個虛幻的人形防護罩,仿佛一條小船上安裝上了透明的船篷,看上去十分新奇。
看見茅道士進入冥想境界,姜融工他們不敢打擾他,只是催促蛇王趕快前行,爭取用盡量快的速度通過那上千米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