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樂看著寧雪霏把好好的一根小蔥剝得只剩下一丟丟屍體,靜默了三秒鐘後,把她手上的又一根小蔥搶過來,堆著滿臉慘笑說:“要不……你去客廳跟他們聊聊去?”
寧雪霏歪頭看一眼客廳中其樂融融的畫面,轉過頭來又一種“你故意的吧”的眼神,瞧著唐樂說:“你不覺得我現在過去,腦袋上的明亮程度會把你們家燈泡都蓋過去嗎?”
唐樂又一想,把一邊的蒜推給她,“那你還是剝蒜吧,我覺得蔥這種配料不適合你。”
“好啊,我也覺得那蔥不適合我,怎麼剝都覺得不新鮮。”寧雪霏極其認真的回答,並沒有發現唐樂眼神中的詭異。
唐樂長出口氣,有一搭沒一搭的試探道:“我說雪霏,你小時候真的經常自己做飯?”
“那可不,我媽是賣菜的,天沒亮就起來去上貨了,然後一直在早市出攤到中午,回來休息一會兒下午又撤了,再回來的時候差不多是別人家已經在做飯的時候了。”
寧雪霏想了想,點頭,“沒錯,雖然記得也不是很清楚的,但那時候基本上早飯和中午飯都是熱剩飯或者煮方便麪吃。”
不過,到了寧家之後,她卻總是懷念那個破舊的出租房,因爲裡面的每一寸地板都有媽媽的痕跡,而寧家那麼大,那麼新,卻冷冷清清的。
寧雪霏收起思緒,忽然就沉重了,“那以後我怎麼辦?照現在看來,我可是連個戶口本都沒有的黑戶,找工作都沒辦法,要不……我也跟張愛學學開個淘寶店賣衣服?”
以前是倒騰珠寶的,轉行倒騰衣服,反正都跟時尚沾邊,感覺十分得靠譜。
唐樂卻笑了,“我估計你跟張愛說完之後她肯定糊你後腦勺,親姐妹跟她搶生意,萬一你將來再幹得比她好,那不是誠心給她找不自在呢麼。”
“嘿,張愛那小店生意好的時候可是有不少顧客的,起碼這一個月吃吃喝喝的錢還是能出來的,再說,我這不能拋頭露面的主兒,除了往電商上打主意,還能幹點啥?出賣體力?”寧雪霏撇撇嘴,“我有點不甘心呢。”
“要不……你來我的公司幹?”唐樂試探。
“你的公司是做遊戲的,我一不會技術二不會美工,三對你們遊戲界也不是很瞭解,至今唯一接觸過的就是大衆親民的LOL,還是個超級大坑,這去你們公司做測試都有一定難度啊。”
寧雪霏一大串話,堵死了唐樂給的路。
不過……真正的原因她不想說。
“最重要的是,我不管幹嘛,都得有個身份證吧?要不然,別說去坐火車了,連張公交卡都沒法辦,趕上居委會大媽登記個流動人口信息,我還得用原來的身份證號矇混過關,這心多虛啊。”
唐樂看她擰著一張包子花的小臉把自己現在的情況說得跟明兒就過不去了一樣,撲哧笑了,“身份證的事兒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真的有辦法?”寧雪霏的五官瞬間舒展開來,大眼睛都更加明亮了。
“想想,想想。”唐樂抿嘴笑著沒把話說滿。
他還真沒辦過這事兒,說不定,得找自己那個不會笑的老媽幫忙。
“誒,不過,你不覺得客廳裡的情況看起來太和諧了嗎?”
寧雪霏說完歪頭瞄了瞄。
透過玻璃牆,能清楚的看見張愛拽著耿文斌的說笑呵呵聊天的樣子,那樣子,好像是在享受二人世界的如膠似漆的戀人一般。
可這廚房明明是用玻璃牆隔得好吧,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好吧,那
丫頭一擡頭都能對上她亮晶晶的大眼睛的好吧?
不過,張愛現在必須是不願意擡頭的,因爲兩人現在正在研究手相。
他們已經從用於生物研究的綠豆蠅,手術檯上的小白鼠,冥王星爲什麼被提出了九大行星,星座生肖,一路在張愛接二連三的驚訝、讚歎、歡笑中,走到了終於可以有親密接觸的手相環節,張愛怎麼可能浪費一點點的時間呢?
耿文斌那張|萬年小受一般的白馬王子的臉,絕對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符合她的審美觀,這樣絕佳的機會,她怎麼會錯過?
寧雪霏其實也希望她能好好表現。
在G市這種紙醉金迷的大城市,作爲一個沒有什麼過人之處的女人來說,與其要死要活累得像條狗一樣將自己的大好青春貢獻給那個從頭到尾從都不見得會正眼瞧你一下的老闆,還不如死纏爛打圈住一個靠譜的男人。
她收回目光壓低了聲音問唐樂,“誒,我保證你等會兒告訴我的事兒,我絕對會幫你保密,你告訴我,耿文斌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啊?”
唐樂見她那一雙眼睛中無數名爲期待的真正光斑,覺得這丫頭並沒有跟自己在開玩笑,然後,才把卡在喉嚨裡的笑給憋了回去。
他咳嗽了一聲,同樣認真的回答:“這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
他有些不敢說的瞄著寧雪霏,好像下面說的話會讓她十分震驚,她務必得做好心理準備才行。
寧雪霏這邊豎著耳朵等八卦呢,他忽然就在關鍵的時候閉上醉了,比那“廣告之後馬上回來”還噁心人。
不過,她這一口氣提上來正要噴他的時候,忽然從對方鄭重其事的小眼神中瞧出了什麼不一樣的氣氛。寧雪霏一想這關乎愛愛的終身幸福,還是低調點的好。
深吸口氣,朝唐樂堅定的眨眨眼,表示不管什麼樣的結果自己都能槓槓的抗住,“你知道什麼,說吧。”
“我就知道,我喜歡你。”唐樂學著她的樣子,用呵氣的聲音湊到她耳邊說了這幾個字,微弱而溫熱的氣息從她的眼頭裡飄過去,將她散下來的頭簾撩得揚了揚。
寧雪霏反應了半晌,才驀地漲紅了一張臉,“你正常點行不?”她這跟他說正經事兒呢,他怎麼滿嘴都是胡言亂語的?差評!
唐樂被寧雪霏一連串的衛生球眼砸得暈頭轉向,可憐巴巴的扁扁嘴,反駁,“我怎麼就不正經了,我就是在闡述事實而已。”
“我去當電燈泡了,你繼續闡述事實吧。”寧雪霏說著將剝好的蒜瓣塞進他手裡,氣呼呼的走了出去。
不過,她纔出客廳,就見張愛各種朝她擠眉弄眼,弄得她那一丟丟當電燈泡的勇氣都沒了,直接坐到動感單車上運動起來。
耿文斌歪頭朝她微笑,“不過來坐?從我進門之後,還沒跟你好好聊聊呢。”
寧雪霏瞄一眼張愛那個焦灼的表情,當即傻笑道:“我現在是唐樂的二廚,得隨時準備著進去幫忙。”
“就是就是,咱們啊,還是別打擾他們兩個了。”張愛趕緊趁機拉過耿文斌的手,摸著他的虎口,誇張的問:“誒,這裡是你經常拿手術刀磨出來的繭子嗎?”
寧雪霏調整著頻率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心裡卻忍不住吐槽,醫生又不是屠戶,會整天拿著手術刀宰豬,怎麼可能會磨出繭子來。
張愛這個傻姑娘,明明是自己說要當個矜持的小淑女,結果,正常了沒兩分鐘就開始往淑女的負方向越奔越遠,而且還相當歡樂的樣子,要不說她會自己砸了自己的臺呢
。
果然,耿文斌有些尷尬的說:“這個是上學的時候有次不小心用刀弄傷了,留下了疤。”
“啊,竟然這麼不小心,當時一定很疼吧?”張愛苦大仇深的盯著他虎口那個淡淡的痕跡,周身都閃動著母愛之光,就像他現在的虎口依然很疼一樣。
但是,耿文斌這貨的適應能力就是快啊,對愛愛這種超乎尋常的反應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沒事兒,早就忘了。”
“哇,你可真是個堅強的男人!”張愛雙手啪一聲攥在了胸前,一雙晶亮的眸子裡像盛著清澈的湖水一般,都是耿文斌那張小白臉的倒影,要是再給她弄雙翅膀當背景,都能當拉斐爾那張名作裡的聖母了。
當然,只是意境,不能在意那些細節。
寧雪霏一巴掌糊在腦門上,從動感單車上下來。
她覺得,她還是去廚房幫忙得比較好,起碼不會把兩人的話聽那麼清楚。
唐樂已經在噼噼啪啪的準備材料了,刀起刀落像個身經百戰的米其林大廚一樣,不知道有多帥氣。
寧雪霏在一邊看得眼花繚亂,堅信,如果他的公司倒閉了,就算他不想在他媽的集團裡屈就,光是憑著一把手藝開個飯館也覺得夠養家餬口了。
不過,是誰說的,會做飯的男人很帥來著?好像……真有那麼點意思啊。
寧雪霏這個二廚,津津有味的欣賞著大廚表演,早就忘了自己進來是打算幫忙的了。
不過,唐樂也沒指望著她能幫自己準備什麼,所以寧雪霏就一直在邊上站著跟他閒聊,一直到第一盤菜出鍋的時候,總算有了事兒做,端盤子。
唐樂的手藝已經不用多說,圍著個圍裙在廚房忙活的背影活像公益廣告裡出現的爲家操勞一生的媽媽,這麼想雖然有點不地道,但是寧雪霏以爲,媽媽什麼的,那是多麼神聖多麼靠譜的存在啊。
只可惜……他太好了,好到她不得不戴上墨鏡看他,這樣才能將他周身那一圈引人注目的魅力忽視掉。
好酒好菜,耿文斌更是難得的休息,大家就著寧雪霏的悲慘遭遇都熱血沸騰起來,瞬間把這個世界批判的一文不值,好像除了灰色地帶就永不見光明之日一般。
那個煽情悲催的勁兒,就差四個人抱在一起哇哇大哭了。
平日裡少言寡語的耿文斌也在酒精的催化下,徹底解放了天性,拍著張愛的肩膀,眼神迷醉的說:“說心裡話,你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起碼,我沒遇見過跟你一樣的姑娘,有意思,有點意思。”說完打了個十足的酒嗝。
唐樂哈哈大笑起來,用筷子敲著碗邊起鬨,“我家這小區旁邊就有個速8,你們抓緊時間啊,今宵一刻值千金。”
張愛捧著一張暈紅的大臉,尖叫,“哎呀,你們這些男人怎麼都這麼壞。”然後含情脈脈的轉頭嬌滴滴的問:“那文斌……咱們走不?”
寧雪霏喝得腦袋都木了,傻不愣登的拖著下巴盯著這倆人,冷不丁也拍著巴掌笑起來,“嗯嗯,快去快去,今宵一刻,一刻什麼來著?反正,就是,快去!”
耿文斌看看大家衆望所歸的期盼,很與偶男子氣概的一拍桌子站起來,“好,那我們就先出去了,唐樂,你要是個男人,就別讓哥們兒我失望。”
他說完,就摟著張愛的水桶腰晃盪出去了。
直到門一下關上的時候,寧雪霏纔開始覺得唐樂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太對勁兒,“那個……”
她話沒說完,面前的光就被唐樂舒然放大的臉給遮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