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只覺得心臟被人掐了一下,軟軟的悶悶的疼,他笑得像個孩子,手伸出窗外,朝她猛招。
倒是自覺,坐在後座,沒讓來接他的人費力去搬。
蘇無恙以手扇著,這一路跑出來,她纔剛洗過澡就又出了一絲薄汗。好在車裡開著冷氣,她吹了會兒緩過神來了,纔給徐玲打電話。
“人在錦繡小區外面,喝多了。你來接吧。”蘇無恙收了電話,男人竟然頭微微一歪就歪到了她的肩上,也沒再說話,就那麼歪著。
“秦總。”蘇無恙叫他,一根手指去推他,男人是真的喝多了,被她推開就推開了,只是很快又歪了過來,幾次三番,最後呼吸竟然略微勻稱,竟是睡過去了。
徐玲趕到時,就見秦方白依在蘇無恙的肩上,蘇無恙頭微微側著,打量著他的睡顏。這副場景,安靜和諧得仿似一幅畫。
蘇無恙預備徐玲一來就立即下車,管他是死是活,但秦方白一直抓著她的衣襟不鬆手,她怎麼扳都扳不開,要不是他睡得死,聯繫前一晚他的強吻,她簡直要以爲他今天也是有意爲之。
把人送回秦家別墅,秦方白拉著蘇無恙不讓走,從車上扶到臥室,這一折騰,人也半醉半醒,也不說話,就那麼可憐巴巴的看著她。一大男人,跟個孩子似的望著她,蘇無恙心一軟,就留了下來,將他的衣服解開,接過徐玲打來的水,替他擦了擦臉,輕輕拉開被他抓住的裙襬,關了檯燈才下樓。
徐玲還沒走,就坐在客廳裡,看上去,臉色不是太好。實話說,蘇無恙被秦方白的隔空告白弄得心煩意亂,後來又接到秦宅的電話,又趕上喝醉了的秦方白,她有些疲於應付。很顯然,徐玲呆在這裡,這副模樣,只怕也是有話要對她說。
蘇無恙去拿水喝,她熱得不行,問徐玲要不要,順手給她拿了瓶紅茶,揭開蓋子喝了兩口,才轉向徐玲道:“有話要和我說?”
徐玲笑了笑:“蘇小姐真聰明。”
蘇無恙拋棄了秦方白的事,之前一直說要保密,但凌安私底下的八卦還是有,徐玲雖然不太理解蘇無恙爲什麼會這麼做,但事實擺在眼前,她休假回來之後,蘇無恙留下籤過字的離婚協議書,一個人去了法國。徐玲和秦方白共事這麼多年,自然也是護短的,此時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蘇無恙,自然忍不住就想問一問當初。可她也知道蘇無恙失憶了,問題便不能再從五年前開始。她把紅茶擱在一邊:“蘇小姐還是挺擔心秦先生的。”
蘇無恙笑了笑:“好歹是艾歆工作室的最大合作方。”
“真的如此麼?”徐玲打量著她的雙眼,蘇無恙又是一笑:“徐玲,你這樣,我覺得很奇怪。”是的,徐玲和吳洋歆的相處也算有過一段時間,突然差異這麼大,徐玲也笑了笑:“蘇小姐知道您和秦先生之前的關係麼?”
“聽我先生說起過。”蘇無恙放鬆了心情,事實上,她也很想知道,秦方白既然愛她,又爲什麼會和許清曇滾牀單?或者,彼時彼刻,他並沒有意識到愛蘇無恙已經到了深刻的地步?徐玲涉及到他的很多事情,私事或公事,想必會知道些什麼吧。
“我和秦總的婚姻,開始得並不美好。他是因著我長得像,哦,之前的臉長得像他的前女友許清曇才和我結的婚。”
“沒錯。但,他後來真的愛上了蘇小姐。”徐玲還記得自己在五年前也曾找到蘇無恙,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告訴她秦方白是在乎她的。
“也許吧。”蘇無恙轉首望向窗外的翠竹,燈光打在竹葉上,偶有反光。還有那一架薔薇,已然開放,在夜風中搖曳生姿。
“不知道曲醫生可曾對您說過,秦先生想過,把一切最好的都給您,他親自設計了戒指,讓意大利那邊製作,包下了整座摩天城,要跟您求婚,甚至包下了一座小島,要和您在那邊度蜜月。”
“可他在那之前,和許清曇滾了牀單!”要爲她做那些事,又爲什麼要和許清曇在一起?
顯然,徐玲也並不知情。蘇無恙這句話纔出口,徐玲就處於石化狀態。
“不過是在外人看來,他是愛我的罷了。”蘇無恙輕輕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愛過秦方白,甚至也知道,再次相遇,她也被他吸引,甚至莫名其妙的爲他心疼。
“我明天一早飛上海,得收拾行李。先告辭了。”她作勢起身,便聽樓上傳來聲音:“蘇無恙——蘇無恙——”
喝醉酒的男人越喊越大聲,蘇無恙覺得頭疼,徐玲起身站在她面前:“我想,秦先生和蘇小姐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這件事,交給我吧。”她轉身看向樓上:“我現在就去查,還請蘇小姐代我照顧一下秦先生,他在車裡呆了一天,又喝了那麼多酒,怕半夜會燒起來。麻煩您了。”
徐玲的速度非常快,話才說完,人已經到了門邊,換了鞋出去順手就把門拉上了。
蘇無恙要走的話,當然可以走。聽著徐玲的車聲,她微惱的咬了咬脣,擡頭看了一眼樓上,便也打算走,卻聽踉蹌的腳步聲傳來,秦方白想必也是聽見了車聲,幾步就跨了下來,他的腳步虛浮,好幾次都險些踏錯樓梯。
蘇無恙看著他朝她奔過來,急切的,生怕失去的,他奔到她的面前,長臂一伸就把人攬進了懷裡:“你還在,唔,還在。”
像是醉話夢話,擁住她的力氣卻不小。
蘇無恙實在拿他沒有辦法,扳了幾次才把人扳開,將人順手一搡,搡到了沙發上。男人順手抓住了她,擱在胸前,以一個極其不適的姿勢睡了過去。
天微微亮的時候,秦方白醒了過來,頭疼得厲害,他睜開眸子纔看清眼前的擺設。他躺在沙發上,蘇無恙枕在他的胸前,正睡得香甜。她的睫毛很長,像扇了一樣,在下眼瞼暈出一道陰影。
和以前很不一樣的臉,下巴變得很尖,眉毛是不濃不淡的新月眉,鼻子秀氣而小巧,仔細分辨,鼻子和嘴巴還有之前的影子,他下意識擡手輕撫,左臉靠耳朵的地方,有一小塊顏色很淡的疤痕。
她究竟受了怎樣的傷害,纔會整張臉都變了,纔會整段記憶都丟了。
他有些想了解,她究竟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卻又害怕去承受她變成這樣的時候,他不在身邊的心情。
察覺到有人輕撫她,蘇無恙在他胸前蹭了蹭,紅脣微噘:“阿靖,別鬧。”
男人輕撫的手頓在半空中,很久之後,才自嘲的笑笑,手收回到身旁。
蘇無恙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她一個人躺在沙發上,身上蓋了一牀薄毯,隱約聽見廚房傳來聲響。
她好奇的靠近,便見廚房裡面,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忙碌。的確就是忙碌,甚至……兵荒馬亂!看得出來,他想煎雞蛋,可惜的是,敲雞蛋的時候用力過猛,蛋液一大半流了出來,沾到了流理臺上,他濃眉緊擰著,額頭甚至還有細汗。
說不上來爲什麼,她只覺得這一刻內心十分柔軟。許是剛睡醒,她沒有那麼多的理智,沒有想過要剋制要遠離,她像欣賞一幕默劇一般,站在廚房外面,看裡面的男人手忙腳亂。
終於打了一個完整的雞蛋,油鍋太熱,雞蛋打下去,發出“撲哧撲哧”聲響,偶有幾粒油漬濺到手上,眉頭微微皺著,默默就承受了。
他切洋蔥倒是切得有模有樣,腦海裡有一些聲音,有些嘈雜。
“洋蔥切一些,最好切成絲兒。”
“切到手了?”
“我忘了和你說,切洋蔥要當心,一不小心就會流淚。”
“想笑就笑吧,小心憋出內傷。”
彷彿也是這樣的場景,高大的男人在她的身旁切洋蔥,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做的這些事,她想不起來,這些對話卻很清晰。
他切得很好,切完了擺在盤子裡,一轉身就看見了她。
蘇無恙穿一件短袖的雪紡連衣裙,頭髮散著,站在廚房外面,眼睛鼻子都紅紅的,仔細看,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