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窨看著喬伊沫,雙拳緊攥。
喬伊沫抬眼,對上慕卿窨暗紅的眼眸,鼻尖突然被一股強烈的酸澀沖刷而發紅,“行么?”
慕卿窨額跡繃出青色的血管,沒吭聲,點了下頭。
喬伊沫心尖卻掠過過電般的顫抖,微微張唇呼吸了幾口,盯著他,“還有一件事?!?
“你說。”
“我想出去住一段時間?!眴桃聊?。
慕卿窨眉心倏地深攏,深稠的烈紅色如海嘯在他黑眸里泵涌起,一雙薄唇被他抿得發青,包裹著他精壯上身的那件染血的襯衣因為他猛然間劇烈起伏的胸膛而上下聳動。
很快,喬伊沫看到他胸口襯衫處已然干涸的血塊重新被黏稠侵濕,被子下的手瞬間蜷縮緊握,嗓音發抖,“我,我只是在跟你商量,你,你要是不同意,當我,當我沒說?!?
慕卿窨黑眸里迸射而出的寒意如極光強盛凜冽,一張臉沉冷繃得像一塊沒有溫度冷硬至極的大理石面,“你什么都沒說,我也什么都沒聽到!”
冷意從心口擴散到四肢五骸,喬伊沫一臉青白,雙瞳里暈著強忍的水光盯著慕卿窨。
在一起這么久,經歷了這么多,喬伊沫以為她是了解慕卿窨的。
可是經過今天,她突然間發現,她或許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以前,她以為莫霄蘭是她認識的所有人中最偏執頑固暴烈的那個。
然而現在,她卻覺得眼前的這個她自以為最懂最了解的男人才是真的……偏執成狂!
她不明白,一個人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和狠硬的心臟,才敢做出拿刀捅進自己心臟的行為!
一個人到底需要經歷些什么,才能練就這樣一副鐵石心腸,連自己都下得去致命狠手!
一個人……到底得對另一個人有多強烈的占有欲和……愛,才會用傷害自己這樣極端激烈讓人害怕的方式去請求原諒和挽留???
喬伊沫看著慕卿窨極力隱忍情緒的黑沉面龐,心尖如被無數根裹著鹽水的鐵鞭狠狠鞭笞著,巨大的疼痛感無孔不入的包圍了她。
喬伊沫很迷茫,這種迷茫讓她害怕、恐懼、無助、想逃……
她承認在得知慕卿窨欺騙了她時,她很憤怒,也很失望,這股失望甚至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濃烈。
可當他握著她的手拿刀沒有半絲猶豫插進他胸口的一剎那,她所有的憤恨失望難過苦澀煎熬都消失了,只剩下唯一的一種感覺,疼!
就好像那把刀不是插進他的胸口,而是她的,她寧愿是她的!
從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讓她痛過,刻骨銘心!
剛醒來時,喬伊沫的疼痛里,又多了抹恨。
他以為他那樣做是在讓她消氣,可是他不知道,他是在剜她的心。
他怎么可以這么刺激她傷害她逼她,他怎么可以這么霸道自私殘忍?
而到剛才,他小心翼翼坐到自己身邊,謹慎措詞的詢問她餓不餓的一刻,喬伊沫心里的恨就對他投了降。
恨,變成了懼!
她真的很害怕,同樣的事再發生一次。
有一瞬間她甚至想妥協。
他要做什么就讓他去做吧,只要他好好兒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只要他不做傷害自己的事,她都隨他。
可是這個想法剛在自己腦中形成,喬伊沫便從心底里生出一股濃郁到她無論如何都排解不了的自我厭憎和唾棄。
她受不了!
她根本就沒辦法接受她心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出現在同一個畫面里,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幸福需要去利用另一個無辜的女人而達成!
有些東西有些觀念,它是長在了骨子里,是不管你有多努力都無法更改的存在。
所以。
喬伊沫便不幸的卡在了中間,左右都是磋磨和煎熬!
“你應該是餓了,我去讓傭人準備吃的?!蹦角漶恐惫垂炊⒅鴨桃聊?,聲線緊邦邦的。
喬伊沫艱難扇動了兩下睫毛,細微點了點頭。
慕卿窨深深沉沉的凝視著喬伊沫,好一陣過去,他方起身,薄唇冷冽的直直抿著,去吩咐傭人準備膳食。
喬伊沫看著他走出臥室房門,無力感如山洪迅猛侵襲而來,抬起骨節僵直的手放到肚子上,喬伊沫緩慢掩上輕顫的睫毛,微張的唇發出十分細弱的哽動聲。
寶貝兒,你告訴媽媽,媽媽該怎么辦好不好?
現在……誰能告訴她,該怎么辦呢?
……
晚上十一點過,林霰所住公寓樓下,一輛黑色賓利穩穩停到路邊,身著白色襯衫和休閑褲,氣質爾雅溫潤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走到副駕座拉開車門。
清俊的面容在看到仰頭靠坐在椅座上,睫毛濕潤緊掩,似是喝醉了的女人時微微沉了沉,聲音從他淡色薄唇溢出,被這夜風吹散了情緒,“還好么?”
女人睫毛顫動,極其緩慢的睜開,清亮的液體在下一秒從她眼底淌下。
徐長洋看著,清逸的眉宇擰出一道深色,探身扯開林霰身前的安全帶,一手握住她的胳膊,一手從后扣住她另一側肩膀,將她從車內帶了下來,并反腳踢上車門,“我送你上樓?!?
“你真是的,這么早就送我回來,我還沒喝夠呢。我們再去喝好不好?”
林霰仰頭看著徐長洋,眼淚持續不斷的掉著,出口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和隱約晦謨的嬌滴,醉醺醺的。
徐長洋垂眸睨她一眼,臉色清清淡淡的,已扣著人朝公寓大廳帶。
“長洋,你干嘛啊,我不回去,我還不想回去,喝酒,你陪我喝酒……”林霰拽住徐長洋腰側的襯衣,雙腳打飄,站不住的往徐長洋懷里靠,沾著酒氣的唇若有似無的貼向他菱角分明的下巴,聲音越是嬌柔沙啞。
徐長洋低頭看著林霰醉眼朦朧的樣子,沒有情緒的扯動薄唇,“林霰,你如果不是故意在給我機會,就一個字都不要再說!”
林霰怔怔望著徐長洋,眼角掛著淚痕,朦朧而楚楚可憐,“長洋,對不起,我今天不該找你的……可是除了你,我沒有別的親人了,對不起,對不起……”
徐長洋清眸微沉。
……
到了林霰公寓,徐長洋將林霰扶到床上,蓋上被子,倒了杯水放到床頭桌,然后站在床邊,看著抱著被子擰著眉無聲落淚的林霰,沉默了約一分鐘,道,“卿窨親口跟我承認,他喜歡你。你不要多想,兩個人在一起難免摩擦,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去找卿窨,有什么誤會心結當面說清楚?!?
林霰抿著唇沒出聲。
徐長洋眼睫垂了下,轉身離開了。
聽到臥室門口傳來房門關閉的聲音,林霰倏地揪緊身下的床單,骨節攥得發白。
喜歡她?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又怎么會到現在都不露面,一個短信一個電話都沒有?
這叫喜歡么?這算是哪門子的喜歡!
吱扭——
臥室房門又一次打開。
林霰閉著的眼皮抖了下,以為是徐長洋忘了什么或是不放心她折了回來。
直到……
“相信了么?”
暗淡得有些詭異的男聲拂進耳蝸。
林霰心房激跳,一下睜開了雙眼,上半身猛地彈起,瞪大了眼眸盯著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她房間里的男人,“你,你……”
“在徐家少爺送你回來之前,我也就剛到沒多久?!彼袷侵懒嘱毕胝f什么,道。
林霰抽氣,坐直身,驚惶看著他,“你這個時候來……”
“林小姐給我發的信息我收到了,我來是想當面確認林小姐決定跟我合作的決心,足不足夠我信任林小姐!”他說。
林霰喘息很急,這會兒子,她臉上哪還有半分的醉意,皺緊眉,狐疑的盯著男人,“你,為什么找我合作?難道你不介意……”
“林小姐想問我的女兒因為林小姐而死,我非但不憎恨于你,反而要找你合作的原因?林小姐也需要一個相信我,并跟我合作的理由,是么?”
龍威說著,一步一步走向林霰。
臥室里只開了床頭墻壁的一盞壁燈,燈光昏黃,隨著龍威走進,而折射出幾縷詭秘怪異。
林霰后背發麻,頭皮點點繃了起來,大氣不敢出的望著龍威那張在燈光映照下分辨不清表情的臉,心跳因為慌亂和未知的惶恐砰砰狂跳。
到現在,林霰才認識到自己當初對龍威的無視有多么愚蠢!
這個男人能生出龍吟靈那樣的魔女,在夜里進出她的公寓如入無人之地般來去自如,就連徐長洋那樣精明敏銳的男人在送她回來時都沒發覺他的存在……
這樣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是讓人小覷的等閑之輩???
龍威說這話本來也沒打算讓林霰回答,林霰不說話,他便繼續道,“林小姐還沒完全明白么?你只不過是一個聽上去名正言順的由頭,同時也是達成慕卿窨與慕昰交易的一個可憐工具。慕卿窨決定殺害我女兒的理由,可以說沒有一點是因為你,你根本就不足夠讓慕卿窨浪費時間對付任何人!”
雖然林霰意識到自己對慕卿窨而言什么都不是,但聽到龍威毫不委婉直擊要害的一番話,還是讓她心臟絞痛,屈辱得臉頰漲紅,用力將自己的下唇咬出了一道飽含恨怒的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