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瞬看著站在車門外的小鐘,他是卓越的人,她自然認得。只是她萬萬都沒想到,她才剛剛離開卓越的地方幾天而已,就會被他的人再次包圍。
“為什么?”她看著小鐘問。
“卓少想見你。”這是小鐘的回答,但是如果這是言情劇,也該是一幕浪漫的場景,可惜不是。
宋一瞬深知,所以眼底漸露出恐懼,搖著頭一點點往車廂內縮。小鐘就那樣看著她,那樣依舊平淡無波的眼眸仿佛在告訴她已無路可逃。
她縮到最里面,企圖離他到最遠的距離,仿佛只要遠離一點點,她就會安全一點點,只是僅僅這樣的心理安慰也很快就被打破。
因為身后倚的車門被驟然打開,就像驟然撤去她最后的依靠。宋一瞬一驚,都還未反應過來就感到手臂一緊,被人捏著拽出車門。
“不,不要!”她害怕地尖叫。
一具男人胸膛貼過來的同時,腰部也被東西硬生生地抵住。她的掙扎與尖叫就像被人按了開關一樣,噤聲而停止,盡管渾身害怕的發抖,也死咬住唇,因為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一把手槍。
“宋小姐,我們卓少只是有幾句話問你而已。看在以前的面子上希望你乖乖配合,否則我的槍不小心擦槍走火了可不好。”冷冰冰的聲音,仿佛手里握的根本就不是一條人命,而是死物。
宋一瞬自然大氣都不敢喘,只能任由他將自己塞進停在旁邊的車輛里,然后原本就造成的交通堵塞,瞬間就通暢起來。
直到這些車輛消失了很久,那輛在駕駛座上發抖的出租車司機才敢看向外面。這道街雖然車輛并不是那么多,可是道路通暢。
若非后座上留有那女人腳底蹭上的塵土,他都以為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
宋一瞬被塞進車子里面,又有左右兩個男人坐進來,將她夾在中間。車子是黑色的,全防彈裝置,車膜也是深色,所以并不能讓人看清里面的情景。
可是可以讓她看清外面的情景,車子被其它車子圍繞著護送,極速在路上奔馳。她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景物,就仿佛看到它們以這樣的速度離自己遠去。
心里是恐懼的,可是無論多么恐懼,當車子吱地一聲穩穩停在熟悉的夜總會門口,這一刻還是以不可敵當之姿來臨。
車子兩側的車門都被打開,兩人分別在左右兩側下車,宋一瞬很想裝死,還是被人一把拖了下來。在小鐘的示意下,她一直被拖進夜總會,然后丟進某個房間里。
沒有開燈的房間,對于宋一瞬來說充滿恐懼。她在地上坐了半晌,呼吸都停止了一般。捂著砰砰跳的胸口,直到確定房間里根本沒人,才慢慢扶著門板站起來,然后按了開關。
啪地一聲,燈光乍亮。
眼前所視,好像是一間普通的夜總會包廂,確定真的空無一人,她終于松了口氣。只是這口氣剛剛舒出來,外面便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人與動物一樣,處于危險的時候感官總是特別靈敏,直到那腳步聲停在門板外,那一刻她全身的神經都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咔嚓一聲,她親眼看著門鎖轉動的聲音。理智告訴她應該馬上鎖上門,可是四肢卻像被人點了穴一樣,半點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門被打開。
卓越迎著光線出現在門外,上身穿著深灰色的襯衫,下面是西裝褲。他依舊還是那樣,如他們多年后的異國重逢那樣。
可是這個出色的男子看著她,那淡淡的一瞥如靳名珩一樣,看著她的眸色并無驚艷,仿佛她是這世間最凡夫的俗物。
她就站在那里這樣楞楞看著她,看著他向自己走過來,直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罩住她,擋去了光線,她才驚覺。
他身上的危險氣息太濃,她下意識地想要逃,卻被他勒住腰身。兩人的身體相貼,有的不是男女之間的悸動,只有他的壓迫。
怎么說,他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可是與其說多年前的那青澀一夜曾經給她過幻想,那么自重逢,這個男人已經將她所有的幻想都一一磨滅,讓她真正見識到何為惡魔。
兩人的目光極近的相望,她的下意識反應便是避開。無奈她脖子下一刻被他死死捏住,想動也動不了,只能這樣被迫迎上他犀利的目光。
“宋一瞬,告訴我,你是不是拿著那個芯片與靳遠做了交易?”他問,眸色沉沉,仿佛壓在她的心上。
她身子下意識地抖了一下,也僅一下就足以令卓越捕捉到她的反應。捏著她脖子的手在收緊,她痛得蹙起眉,耳邊便響起他逼問的聲音:“說!”
她痛得眼淚都要留下來似的,睫毛顫動,閉著的眼睛沾了一層細密的水珠。她努力地想讓自己去思考,去衡量承認與不承認對自己的利與弊。
可是他捏得自己那么痛,那么痛,脖子上的力道不但威脅力十足,仿佛要她的命如此捏死只螞蟻一笛膜簡單,無法呼吸,大腦都出現一陣陣的空白,讓她根本就無法思考。
“宋一瞬,你今天若有一絲一毫的隱瞞,我就活剮了你。”他的聲音又沉又冷,帶著讓人深信不疑的力量,所以那種恐懼可以滲透到人的骨子里。
宋一瞬見識過他的可怕,所以忙不迭地點頭。又因為他虎口的骨抵著,所以動作受阻。
“那么你是怎么跟他談條件的?你破譯過那個芯片,知道里面的內容?”他又問。
宋一瞬感覺空氣一點點從胸肺中抽離,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可是她又無力反抗,只得再搖頭。
“你父親派來的人說過,讓你抵防靳遠。”她吃力地吐出這句話,仿佛每吐出一個字,喉嚨發力都會碰到他的掌心。
其實具體的事她也不知,當初找到靳遠也只是猜測,試探,沒想到讓她歪打正著。
卓越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與他猜想的十之**,更加確定父親的死與靳遠有關,終于放開她。缺氧的宋一瞬無力地跌在地上,咳嗽聲在屋里回響。
卓越并沒有再多看她一眼,轉身便離開了包廂,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那里裝著包廂里的監控,里面自己幾個心腹都看到那一幕,自然也了解到卓越父親的死真的與靳遠有關。
卓越出了包廂后,只有宋一瞬孤零零的身影在屏幕上。半晌,門口傳來門板推門的聲音,然后卓越回到辦公室。
小鐘將監控上的畫面定格,所有人都看著卓越。他走到會客的皮質沙發上,雙腿交疊,然后點了支煙。雖然行徑與平時無二,可是臉色是緊繃,任誰都能感覺到那種凝重。
良久,直到整根煙燃到盡頭,他才將煙蒂捻進煙灰缸里,喊:“小鐘。”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聲的意義不同,他是下了決定的,所以每個人都將目光調到他的身上,他卻始終都沒有看任何人。
“把我在南區養的人都調出來。”他說到南區的時候,所有人眼睛都跳了一跳。
外面的人不知道,只有屋里這幾個人知道,南區的人是他們的底牌。如果連老底都動用了,就說明卓越已經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大哥,那是靳家,我們要不要再從長計議。”這些人有從小跟著他的,也有后來在他回到昕豐市感覺志同道合,甘愿跟著他的。
說真的,卓越回到昕豐市走到今天這步不容易。尤其是昕豐市跟著他的人,很不愿意看到他為了報仇不顧一切。畢竟靳家在昕豐市根基頗深,他們冒然行動,很可能一敗涂地,到時死無葬身之地也未可知。
“操,岳子你是不是怕死?怕死就趁早離開,咱青龍幫不要你這種怕死的孬種。”從小跟著卓越的人,他們了解卓越復仇的決心。他們也早就做好了為了復仇,隨時送命的準備。性子又直,所以別人的謹慎看在他的眼里便成了畏首畏尾。
“我呸!誰怕死了?我岳子哥能怕死?不行咱就比比,誰怕死誰就是狗娘養的。”跟在岳子身邊的男人卻經不起激,聽了這話就把身上的槍掏出來,說著話那黑洞洞的槍管便在人眼前晃著。
雖說都是跟著卓越的,也都有各自管的地盤,平起平坐又哪里受得了這閑氣。不由也氣得拔槍,回擊道:“你在這兒嚇唬誰呢?有能耐你就去醫院,用你槍里的子彈去打爆靳遠的頭,在這里逞什么威風。”“行,打爆靳遠的頭算威風是不是?你等著。”那人扯著嗓子喊,抬腳就往外走。
“子良。”叫岳子的男人扯住他,口吻間對于他的沖動很是無奈。
男人那股倔勁上來也不聽他的,一時之間屋內吵聲四起。直到啪地一聲響,卓越沉著臉將槍拍到桌面上,終于震懾的眾人噤了聲,紛紛轉頭看著他。
他的臉色很是凝重,沉著聲音喊:“小鐘,去。”
“是。”小鐘從來都是沒有廢話的人。
“卓少……”岳子見小鐘的身影走向門外,仍然企圖想要勸服。
卓越這才看向他,然后漆黑深沉的眸子一一掃過眾人,說:“這個仇一定要報,對不起兄弟的地方,只能請你海涵了。”
這些人都是跟他有感情的,這么多年來打拼不容易。他知道自己與靳家作對就是不計后果,并沒有替他們考慮,但是這個仇是他的執念。
眾人從跟著他的那一刻開始,便知道他回昕豐是為復仇而生,所以可以感染到那種情緒與決心,終于都不再相勸。
因為知道勸也沒用。
——分隔線——
靳遠自入院以后,可以說是一直在靜心養病,公司的事現在也不聞不問。靳名珩除了那次與他偶遇,從未來過醫院,而靳名璞更是不知所蹤。靳家家業看似龐大,死了一個唐媛之后,竟也讓人忽覺人事凋零。
“管家,太太葬在哪?”他看著外面的陽光,突然問。
管家眼眸閃了一下,才回過神,他是問唐媛,便回答:“二少爺買了墓地,葬在音域山。”
像靳家這樣的人家,都是有自己的墓園的。當年靳名珩的母親并沒有葬在園中,但是怕外面的人知道,就做了空的衣冠冢。
靳家的規矩,原配與繼室又不同,原配可以死了入園,繼室若是比丈夫先死,則必須先埋在別的地方,等到丈夫百年之后才能遷入墓園內。
這還是古時候傳下來的規矩,繼室雖平時看起來與原配無異,其實這地位還是不如原配,幾乎與小妾同等。
雖然如今已經是新時代,這條規矩卻一直沒廢,這是當年靳名珩的奶奶為了給自己的兒媳爭一口氣,臨死前讓他答應的。
靳名璞一直都知道,所以他在唐媛死后并沒有強求。或者心里一直憋著氣,心里充滿仇恨,等著某一天強勢逆襲而來。到那時,靳家是他說了算,將靳名珩母親移出墓園的想法都有,也未可見,不過那都是后話。
“管家,讓人給我備車吧。”管家回答他以后,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半晌才聽到他說。
管家聞言,眸色閃了一下,直覺要勸:“可是先生,你的身體……”他還在住院中呢。卻見靳遠搖頭,說:“不礙事,你盡管去安排。”
管家也只是管家,他可以勸,最終決定還是要聽主人的,哪怕他的決定不對,他也沒有權力干涉,所以他便出去安排。
十五分鐘左右后,靳遠穿戴整齊,由醫院離開往音域山的方向開去。在他的車尾消失在醫院大門的時候,靳名珩便已經接到了電話。
“靳少,靳先生離開醫院。”那頭一邊駕著車跟隨一邊稟報。
“去哪?”靳名珩一聽父親離開醫院,只覺得眉心一跳。
“看方向是城東,具體地點還不知道。”那頭回答。
靳名珩也知道,他們這樣跟蹤根本不可能知道目的地,便又問:“有別人嗎?”
“車上只有靳先生、管家和司機,至于其它人……”那人掃了一眼外面的路況,回答兩個字:“不明。”
靳名珩聞言點頭,說:“繼續跟著,如果有情況盡快給我打電話。”
“是。”那頭應著。
靳名珩掛了電話,看著掌心中的屏幕暗下去,心思卻在翻涌。
那天他接到杰森的電話之后趕到醫院,最終卻并沒有驚動靳遠,只是派了人暗中守著。是因為相信他的父親能將靳家撐到今天,必定不會像他表現的這樣孤立無援。
縱使這樣篤定,可是他仍派了人在那邊守著,自己也分不清是出于監視還是保護。杰森那邊,他是利用機場的地勤在安檢口干預,趁機將他安全帶離機場。杰森從機場脫離卓越的人,消息傳過去,卓越便也明白了幾分。事情變得越來越緊張,可是仿佛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總感覺仿佛還有遺漏。
遺漏嗎?
他閉上眼睛靜心,然后將整個事件從頭到尾是捊了一遍,然后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最不起眼,卻又可能關鍵的人物——宋一瞬。
眸子驟然睜開,他拿出手機給自己的人打電話,讓他們確定一下宋一瞬的行蹤。
十分鐘左右,他的人打來電話報告:“靳少,宋一瞬又失蹤了。”
“什么時候?”靳名珩眉心再次一跳,聲音已經沉沉,說明在極力穩住自己。
“昨天出過一次門,去了方正科技,出來后線索就斷了。”那頭回答。
其實不必再去查,靳名珩都預感到是卓越在行動。他抓宋一瞬干什么?不管問她是怎么請動青爺庇護自己,還是問她用個芯片與誰做了交易,這事都會牽扯到靳遠。
昨天?那么說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她可以招供所有,而讓卓越有所行動。
如果他要行動,醫院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地點,可是偏偏靳遠今天出行……他已經沒有時間再想下去,拿著手機便撥了靳遠的電話號碼。
鈴聲響起的時候,靳遠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臉上并沒有任何意外。點了接聽鍵,發出低沉的一聲:“喂?”
“你要去哪?”他并沒有問他在哪?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去哪,是表明他知道他離開了醫院。
靳遠掀唇,本來想說去音域山,可是想到他不喜歡唐媛,便改了口,說:“隨便走走。”
靳名珩自然不會相信他隨便走走的話,不過既然他話里有所保留,靳名珩也不再問。只提醒:“爸,卓越可能會對你不利,你哪也不要去,你馬上回到醫院或直接回家。”這個時候只有這兩個地方是安全的。
靳遠聞言嘆了口氣,仿佛疲憊地閉上眼睛說:“他還是知道了。”那聲音里并無意外,仿佛早就等著這一天似的。
“他父親真是你殺的?”靳名珩先前也只是猜測,畢竟沒有得到過證實。
靳遠再睜開時,眼睛里已經沒有先前的平和,他說:“名珩你說,自己的養的狗如果有一天咬主人,主人會怎么做?”
這話無疑是默認,同時也透露了他與卓越父親曾經的關糸。
“那么我母親呢?”靳名珩的聲音沉靜地從話筒那頭傳來。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這以自然地問出來,沉靜,居然是沉靜,而不是歇斯底里地咆哮,或者激動。
靳遠在聽到這句許時,眼珠轉動了一下,那犀利的光芒仿佛被擊碎。唇部顫抖,仿佛瞬間就失聲了一般,半晌都沒有發出聲音。
“我知道她的車禍不是意外,是不是……你?”父子兩人二十年來見面只有爭吵,他總是表現的放蕩不羈,將他氣得暴跳如雷。
第一次這樣平靜的交談,居然是討論他的母親是不是被父親所殺,是不是他動的手?
靳遠的唇仍然在抖,就連管家都看出他的不對,仿佛四肢都不由他控制一般,臉部抽搐,令人十分害怕。
“先生——”他的詢問并剛剛出聲,外面便傳來巨大的聲響,同時車子被人撞得一震。
車子不穩,管家及時抓住安全帶,靳遠也是下意識地抓住前座,才沒有跌下去。轉眼再看外面的情景,他們的車子已經被人包圍,迎面一輛紅色的貨車頭傾軋過來。
“名珩,我愛的人一直都只有你的母親。”紅色向他傾壓過來的那一刻,他是抱著留給兒子最后一句話的決心說出來的。
靳名珩心底震動的同時,然后聽到巨大的聲響。他心極速下沉,因為意識到出了事,所以著急地大喊:“爸!”
可是那頭除了忙音,卻什么都已聽不見。
他心里突然很害怕,很害怕,抖著聲音再次拔那個號碼,已是關機狀態。手一抖,機身便掉到了地上。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看到他的樣子一驚。走過來,撿起地上的手機,看著他問:“名珩,你怎么了?”
靳名珩聽到她的聲音抬頭,眼睛里明明映著宋凝久的臉,可是卻像心神均不在身體里一般。只是那般看著,沒有動作沒有反應。
“名珩,你別嚇我。”宋凝久伸手在他眼前晃著,見他沒有反應,便抬手摸上他的臉,擔憂是因為從來都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指尖觸到他臉頰的那一刻,靳名珩如觸電一般驟然驚醒。來不及向宋凝久解釋,安撫她的擔憂,而是將手機從她手里拿過來,然后撥了自己派去跟著靳遠人的電話。
“靳少。”那頭的氣息粗喘。
“發生什么事了?”他問,聲音那么沉,握著手機的手卻在收緊,背面青筋凸顯。
“靳先生,他…他坐的車子被一輛貨車撞了。”那頭回答,仿佛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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