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淺腦袋懵懵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直到司機輕聲的喚她,“夫人,到家了。您是要回家休息?還是去別處逛逛?”
她一怔,這才回神,臉色有些微微的蒼白,“不了……我先回家。”
司機有些不放心的問,“夫人,您沒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給先生打電話?”
安清淺連忙搖頭,“不用,不用給他打電話。我沒事,回去休息一會就好了。”
那人估計現(xiàn)在也顧忌不到她的身體狀況了,就連搬去miumiu那里去住,這么大的事情他都沒有打電話回來知會一聲。回去坐在沙發(fā)上,臉色一直微微的泛白,萌萌被保姆抱下來。蹦蹦跳跳的跑到她面前,跟她嬉鬧。
看著萌萌可愛的笑臉,她強打起精神來逗弄著孩子。
鬧了一會,萌萌鬧著要喝奶奶打的香蕉芒果汁。她起身去幫孫女榨汁,可是明明念叨著去拿香蕉,最后竟拿了兩只梨子過來榨汁。
萌萌喝著梨子汁,微微撅著小嘴巴,“奶奶笨笨……不西(是)香蕉汁……”
安清淺看著垃圾桶里面的梨子皮,才意識到自己把梨子當(dāng)成香蕉了。她微微的搖頭,輕輕的揉了揉眉心,道歉,“萌萌美女對不起……奶奶有些不舒服……”
保姆把萌萌抱走去別處玩了,讓安清淺好好休息。
安清淺坐在沙發(fā)上,心底七上八下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好像什么都沒想,又好像什么都在想。那些曾經(jīng)她跟他之間的過往,像是電影閃屏一樣在眼前浮現(xiàn)。當(dāng)初她得知了傅野爸爸犧牲的噩耗后,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她的世界再也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她只是呆呆的坐著椅子上,看著傅野親爸那天早晨離去的方向在發(fā)呆。
她的手一直撫著她的肚子,讓肚子里的孩子支撐著她不能倒下,就那么一直等著。希望出現(xiàn)奇跡,希望那個已經(jīng)犧牲的人再回來……
最后是部隊通知了家屬,通知了傅京東。傅京東風(fēng)塵仆仆的趕過去,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他上前將她摟在懷里,安慰她,“世界不會倒下,你要堅強。”
再后面,傅京東處理好了遺體安葬等事宜,然后帶著她回來。
一路上,她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流淚。他那個人話不多,不懂得怎么安慰她,只記得他當(dāng)時一個勁的遞紙巾給她。
回到家里后,她還是哭。那時候,她除了哭,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還能干嘛了。她什么都吃不下,一個星期就已經(jīng)瘦了整整十斤。她夜里也不睡覺,她就是流淚。
傅京東急了,發(fā)動了全家人來安慰她。婆婆來安慰她了,傅京蕓這個小姑子也來安慰她。可是,誰的話她都聽不進去。她只知道自己的世界塌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壓的她無法活下去了。
她那時候想過自殺,她想如果帶著孩子一起死了,一家三口就能團聚了。
也不知道傅京東是怎么看出她有自殺的傾向的,全家人輪番二十四小時陪著她。就連她去洗手間,都有人陪著她。婆婆跟小姑子白天陪著她,而傅京東網(wǎng)上不睡覺守著她。晚上她偶爾去洗手間,稍微待的時間長點,他就著急了。每隔三分鐘,他就會敲一次門,直到聽見她的動靜。
她不吃不喝的頹廢了三天,后來就直接暈倒在床上了。
暈倒之前,她看見傅京東瘋了一樣的抱著她去醫(yī)院。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的病床上,守著她的還是傅京東。
他看見她醒來,就把B超單給她看。指著肚子里面孩子的小手小腳給她看,告訴她一定要堅強。她還有孩子,這個孩子貪婪的汲取著母體的養(yǎng)分,渴望來到這個世界上……
她看著B超單上面的小手小腳,洶涌的淚水再一次滑出眼眶。從那之后,她終于多了一些活下去的勇氣。
夜里她總是做噩夢,夢見傅野親爸被恐怖份子槍殺的畫面,每一次她大汗淋漓的喊著救命,每一次都被驚醒。
后面傅京東每天晚上都摟著她睡覺,她最開始是抗拒的。他卻說,我不會逾越,我只是想你能睡個安穩(wěn)覺。你在我懷中,你只要稍微不舒服,我就能驚醒。
在無休止的噩夢折磨下,她深夜被他擁在懷里,安慰著呵護著。
漸漸的,肚子里的傅野越來越大,她的心情也寬慰了些。傅京東除了白天去工作,剩下的所有時間都陪著她。陪著她一起看育兒書籍,陪著她去做每一次產(chǎn)檢。她只要不舒服的皺眉,他都會緊張的問她怎么了?
她生產(chǎn)那一天,在里面疼的大汗淋漓,當(dāng)孩子終于出世的安一瞬間,她笑了。
產(chǎn)房的門被打開,她被醫(yī)生推出去。然后,她看見一直守在門口的他,同樣也是大汗淋漓。身上的白襯衫都已經(jīng)濕透了,額頭上也滿是汗珠。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心疼的握著她的手。他什么話都不說,只是握著她的手,然后從護士手里接過小小的傅野。當(dāng)時的他并不會抱孩子,像是個認真的小學(xué)生一樣,認真的請教著護士,小心翼翼的抱著傅野……
月子里,她除了給孩子喂奶,其他事情都是他在操心。
就連婆婆和小姑子都被他的行為給震撼了,可他就是我行我素。夜晚,他只是睡在沙發(fā)上陪著他們母子兩。深夜起來給她熱月子湯,守著她,看著她喝下去,他才放心。孩子哭了尿了,他總是能第一時間醒來然后哄孩子。有時候,她都詫異,他是不是一直就沒有睡著?
那時候還不怎么用尿不濕,最常用的就是尿布。他能嫻熟并且又小心翼翼的給傅野換好尿布,還從來都不嫌臟,主動給傅野洗尿布。
那個月子里,她被照顧的很周到。除了喂奶,其余都不用操心。他只說,女人做月子一定要做好,以后才能有個好身體。
再后來,兩個人一起陪著傅野長大。他對傅野的疼愛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親生父親的疼愛,他還跟婆婆和傅京蕓約定好。誰也不允許在傅野面前提傅野的身世,只說傅野是他的親生兒子。
他每晚還是跟他們母子睡在一張床上,只他從來都不會逾越。他說,“你放心,我不會勉強你!”
等到傅野稍微大些,她感覺自己很愧疚。他們母子這是在耽誤他的人生,耽誤他的幸福。她試著跟他出離婚,她說,“你總要過自己的生活,你這一輩子那么長,總不能全部耗在我們母子身上。”
剛開始,他很堅決的說,“你斷了離婚的心思,我這么做心甘情愿!”
直到后來,她說,“你如果再不跟我離婚,我會瘋的。我每天都活在愧疚當(dāng)中,我覺得我們母子都對不起你,你去尋找你的幸福好不好?你幸福了,我才能心安一點。好不好?”
她記得,當(dāng)時傅京東沉默了很久,最終才點頭,“好,我們離婚!”
離婚后,她總是在幫他物色對象。他總是反應(yīng)平平的,直到她挑中了凃曼枝。她拿著涂曼枝的照片說,這女人看上去有大家閨秀的典范,慈眉善目的,是個合適的人選。
他同意了,隨后很快跟涂曼枝結(jié)婚。
婚后,他們有了傅良。她以為他對傅野的愛會減少,可是依然沒有。他依然對傅野疼愛有加,為此經(jīng)常惹的凃曼枝不滿,他也不在意。
他們婚后,經(jīng)常有各種緋聞傳出來。而她每次看見報紙他跟哪個女孩傳出離譜的緋聞,她總是忍不住打電話提醒他收斂點,家庭的責(zé)任感一定要有。她打完電話后,他便真的會收斂點,只是過一段時間又會緋聞滿天飛。然后她再打電話提醒……
后來的后來,傅野長大了,完全不知情的他,對父親的敵意越來越深。她不能解釋,只能慢慢的安慰。可是傅野根本不理會她,她跟傅京東道歉,傅京東說他并不在意。
他還把傅良送到國外去,一門心思都撲在傅野和她身上……
他對她還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她用的護膚品都是他親自挑的。每次在其他城市出差,不管怎么忙碌,看見適合她的任何東西,都會買回來給她。小到一把精巧的牛角梳子,一雙可以按摩穴位的拖鞋,總之他是事無巨細。
這些年,她從來沒有擔(dān)憂過任何事情,好像發(fā)生任何事情,都有他擋在面前。
他曾經(jīng)說過,要為她遮風(fēng)擋雨,免她顛沛流離。他真的做到了……
她似乎也習(xí)慣了,被他這么照顧著,被他這么緊張著。
他跟凃曼枝離婚后,重新搬回了這個家。而他對她的照顧更加方面了,她儼然成了全世界最讓人羨慕的女人。家里的女傭都是這么跟她說的……
她當(dāng)時并不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她只覺得是習(xí)慣。他習(xí)慣了照顧她,而她也習(xí)慣了被他照顧。
可有一天,當(dāng)他突然撤離了這種習(xí)慣的時候。她居然開始不自在起來……
家里似乎哪哪都有他的氣息,沙發(fā)上,餐桌邊上,后花園里,書房里,哪哪都是他的氣息。
她覺得自己的心理是真的挺矛盾的,一直要他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可當(dāng)他真的想要去尋找幸福的時候,她又覺得很不對勁。
不知不覺的,又拿起茶幾上的手機看了看。看他有沒有打電話過來,屏幕干干凈凈的,沒有未接電話。他一個星期,沒有打電話了。
她又打開微信,是前兩年微信風(fēng)靡的時候,他硬是幫她下載的,幫她申請的微信號。他是她的第一個個微信好友,然后每天都會收到他發(fā)來的微信。今年他從公司退下來之后,清閑了許多。有時候她在樓下插花,他在書房里面看書,都會給她發(fā)微信。發(fā)的內(nèi)容不是心靈雞湯,就是在哪里找出來的笑話,偶爾還會偷拍他的照片發(fā)給她。
她每每看見他這些舉動,只會輕笑,真是越老越小了……
輕輕的點開了他的朋友圈,卻發(fā)現(xiàn)他朋友圈之間發(fā)的那些跟她在一起的生活瞬間,都沒了。
她的心跳像是漏掉半拍一樣,他這是什么意思?是刪了?是要跟她劃清界限了?這一次那個miumiu助理真的這么好?他這么認真?
她瞬間就有種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感覺,慌亂之下給曹偌溪打電話,試探性的問,“那個……我今天去醫(yī)院了,你爸爸出院了,這事你知道嗎?”
曹偌溪在電話里點頭微笑,“知道啊,這事爸打電話跟傅野說過的,傅野告訴我的。哦,對了,爸讓傅野轉(zhuǎn)告你,好好照顧自己,他知道你最近身體不舒服,所以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安清淺瞬間有些語塞,不打擾她休息了?那以前一天好幾個電話的時候,怎么不怕打擾她休息了?
她又試探性的問,“聽說,他搬去miumiu那里了?”
曹偌溪還是點頭,“是的,爸爸也跟我們說了這事。miumiu年輕點,剛好方便照顧他。”
安清淺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的用力,有些急道,“可是那個miumiu才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還沒你跟傅野大,這樣會不會有點不太合適?你跟傅野就沒意見嗎?”
曹偌溪端莊溫婉的道,“媽,這件事我們沒意見。我們都是年輕人,我們還是比較開明的,只要爸爸開心就好。爸爸之前為了傅野,也是付出蠻多的。好了,媽媽不跟你聊了,這事等我下班空了再說吧。我現(xiàn)在趕一張設(shè)計圖,先這樣了……”
掛了電話,安清淺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怎么感覺空氣都稀薄起來了。怎么好像大家都挺支持傅京東的,好像就她一個人心理不舒服?這到底是怎么了?
曹偌溪掛了電話后,忍不住抓著手機,在自己位置上激動的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聽婆婆這口氣,明顯就是不淡定了。爸爸這才搬去“跟miumiu同居”的第二天而已,婆婆就不淡定了,看來這比她預(yù)期設(shè)想的效果更好啊!
她激動的小心肝也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她還是第一次給自己的公公婆婆當(dāng)紅娘呢。
抬起手腕一看到了午餐時間,她拿起手包,踩著盈盈的步伐出門去。
她現(xiàn)在要去傅氏地產(chǎn),要去跟老公一起共進午餐,然后再分享這件事的進展。
開車到傅氏地產(chǎn)的地下停車場,然后乘坐電梯直奔男人辦公室。
出了電梯的時候,迎面一個快遞小哥急匆匆的沖過來,似乎是急著等電梯。
曹偌溪避之不及,不小心被撞了一下。本來也沒什么的,只是左肩往下一片濕噠噠的涼意蔓延而下的時候,她才稍稍有些慌亂。
大概是天氣比較熱,快遞小哥在送快遞的時候可能是熱了,所以一只手拿著快遞,一只手還抱著一杯冰鎮(zhèn)橙汁。而現(xiàn)在他手中的冰鎮(zhèn)橙汁全部灑在她衣服上了,她上班的時候,穿的是白色短袖襯衫,下面窄窄的一步裙,標(biāo)準(zhǔn)的職業(yè)裝扮。
這會灑下來的大片橙汁,讓她白色的襯衫頓時變得狼狽不堪。她已經(jīng)出了電梯了,傅氏地產(chǎn)的前臺已經(jīng)看見她了,看見她這么狼狽的模樣,嚇了一跳。
曹偌溪無奈的扶額,尷尬不已,這么狼狽怕是生平第一次了。
快遞小哥也嚇傻了,連連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曹偌溪微微搖頭,“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前臺小姐迎了上來,“太太,您沒事吧?我?guī)湍悴敛涟伞!?
可是她的衣服已經(jīng)大半都攢色了,怎么擦都沒用。這都是大夏天的,別人也沒穿外套啥的,就連跟在她身后的保鏢,也都是只穿了一件襯衫。難道要她這么狼狽的去總裁辦公室?這不是給傅野丟人現(xiàn)眼嘛?她現(xiàn)在是總裁夫人,多少都要顧忌點形象。舉手投足間雖不能散發(fā)出高貴氣息,但是也不能這么狼狽啊?
就在她尷尬不已的時候,電梯里面又走出來一行人。
為首的男人面容溫潤,五官線條比例協(xié)調(diào)。眉目和善,一雙眼眸炯炯有神,身姿修長,一襲正黑色的西裝包裹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一層內(nèi)斂的光芒。他的身后還跟著幾名工作人員,在俯首跟他交談著什么。
男人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微微一怔,看著她滿身的狼狽,停下腳步,很紳士的問,“我有什么可以幫助你的嗎?”
曹偌溪禮貌的搖頭,“不用。”
男人提步,可是最后還頓住,看向自己身后的助理。
助理立刻把自己身上的短款小外套脫下來蓋在曹偌溪的肩膀上,擋住了她滿身的狼狽。
男人還很善意的解釋道,“剛好我助理怕熱。”
曹偌溪對女助理感激的笑了笑,又對男人感激的笑了笑。
男人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好了,我們進去吧。遲到是最不禮貌的行為。”
曹偌溪卻是急忙上前,問道,“美女,我這件衣服怎么還給你?”
女助理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雙手奉上,“等你方面的時候,我們再聯(lián)系。”
曹偌溪點頭微笑,很有禮貌的雙手接過名片,“好的,謝謝你了。”
女助理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就跟上去了。
很巧合的是,這一行人也是來傅氏地產(chǎn)談事的。看著前臺領(lǐng)著人往會議室走去,曹偌溪不禁感嘆,還真是巧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