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這是咱們江原道百姓送來的水梨,請大君笑納。”大廳里來了群人,都是地方上的鄉(xiāng)紳,為首的崔老爺伏身道。四個人小心翼翼地由門外抬進一箱鮮梨。
李豫只看了那箱梨一眼,并沒有想品嘗的意思,讓跪在面前的一群人感到些許的失望。
這梨經(jīng)過他們精心栽種,結成果實后,立即摘下送來請大君嘗鮮。莫非不合大君歡心?眾人惴惴不安。
“你們大老遠地送梨來,我感恩不盡,只是才剛用完午膳,稍后等空了腹便會嘗嘗。”李豫瞧出他們的失望之情,含笑解釋。
眾人一聽,馬上又展露笑顏。“大君不嫌棄就好,什么時候吃都沒關系,不過這梨新鮮,能早吃最好。”怕梨放久了不好吃,崔老爺又提醒。
李豫頷首,可看著梨的眼神卻隱隱多了分猜忌。“那么,我要人削皮后端上,大家一起吃―“。
“這梨連皮咬下最好吃了,哪還需要削皮這么麻煩!”一個精神十足的俏麗丫頭,由舍廊外像一陣風似的刮進來,見那一箱又大又圓的水梨,頓時口水四溢,快速地由箱內(nèi)揀出一顆梨,張口就咬下去。
“不許吃,快吐出來!”
李豫愀然變色,大喝一聲后,伸手要奪下她咬了一口的梨,她卻身子一旋,沒讓他搶走。
退離他一步后,她朝著他眨眼笑說:“大家要笑大君小氣了,竟連一顆梨都舍不得分給旁人吃。”
鄭良良看似胡鬧,卻有意無意的瞥了眾人一眼,眾人此刻都露出驚愕的表情,像被大君失態(tài)的反應嚇住。
李豫見狀心頭一驚。方才見她吃下檸子,當下竟亂了方寸,忘了四周還有其他人。這會立刻鎮(zhèn)定的回復笑容。“我哪是小氣,只是這梨……”他見她又大口咬下一口,面色再次轉青。
“這梨如何?”她嚼著梨,滿口的清甜,俏皮的問。
他有股沖動想不顧一切的上前撬開她的嘴,挖出她口里的東西。
“難不成你懷疑這梨有毒,所以不敢吃?”她故意笑問。
眾人聽了,立即嚇飛了魂魄,紛紛跪趴了下來。“這梨是鄉(xiāng)親們?yōu)榱烁兄x大君去年造訪時,督促地方官修建渠道,解決了水患問題,特地推舉咱們幾個將復耕后的田地所產(chǎn)的梨子送來給大君品嘗,這梨絕對無毒!”崔老爺惶恐的自清,所有人跟著猛磕頭,表示清白。
李豫滿臉鐵青,懊惱的瞧著正開心坐下,隨手又拿起另顆梨子啃咬的鄭良良。
這丫頭適意要讓他尷尬嗎?萬一那梨真有毒該如何是好?就算想讓他難堪,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見她一臉陶醉的吃梨,他益發(fā)臉孔,生怕她下一刻就會倒地。
“我沒懷疑這梨有毒,是這丫頭隨口開的玩笑,你們別放在心上,這會就都先回去吧,回頭我還有回禮答謝你們。”他看向眾人道,表情極為和藹可親。
眾人聞言總算稍微安心,這才抹著汗的退了出去。他們一賺李豫立即怒視著還在啃梨的女人。“妳這是在做什么?!”他詰問。
“啃梨啊,你沒瞧見嗎?”她皮皮笑道。
李豫深勻一口氣才沒掐上她的脖子。“這里是舍廊大廳,里屋才是妳該待的地方,是誰允許妳跑出來搗亂的?!”他怒問。
舍廊是男子就寢或用膳的地方,里屋則是女子和小孩子們居住的場所。將里屋設在宅子的最深處,目的就是為了限制女人們隨意出門,而她竟然離開里屋跑來舍廊大廳胡鬧!
鄭良良無視他的怒氣,徑自再由木箱里掏出兩、三顆梨,隨手在空中拋著玩。
這丫頭簡直無法無天,這幾日老尚宮對她的教導,難道一點成效也沒有?回頭他得再與老尚宮談談,對于這沒有規(guī)矩的女人該如何加強教育。
他奪下她拋向空中的梨子,將梨扔回箱中,拉過她的身子,仔細審視起她的眼白顏色,瞧無異狀,再強迫她張口,見舌頭紅潤,不禁松了一口氣。
雖然訝異他竟在擔心她,但想到他人人皆要懷疑的態(tài)度,她仍是不悅的推開了他,搖著頭道:“你明知送梨來的人都是老實鄉(xiāng)紳,這梨也是謝禮,他們不可能對你下毒,你還是抱持疑心不肯嘗一下,存心讓這群人失望而歸,做人有必要謹慎到這個地步嗎?”
“妳果然適意的!”他目光清冽的看著她。
“你當真這么怕死?”她不知死活的斜睨他。
她確實適意的,她一聽到有人送梨來,立刻嘴饞的想來瞧瞧,起先是躲在廊外偷看,打算等他們一走后,就沖進來向李豫討梨,不過她瞧見他那張假臉后,就斷定他根本不可能會真的品嘗人家的好意,說不定還懷疑這群人帶來的梨有毒,這才闖入瞎鬧,這會瞧他的反應,果然,是個怕死的!
李豫英俊的臉龐充滿威脅地瞪箸她。“妳不認為這可能有毒?”
“我并不這么認為。”她攤著手道。
“那是因為妳生活太安逸,才會對什么事都沒防備。”
鄭良良望著像石頭一樣冰冷堅硬的他。“你怎么不說,是你對一切都太小心,不肯對人信任才會這樣。”
“人值得信任嗎?”他諷笑的問。
“值得!”她肯定的點頭。
“何以見得?”
“若不試著去相信人,你將失去很多美好,就像這箱梨明明香甜可口,你卻一口也不敢嘗。”
他深勻氣息,想發(fā)飆,然而張著嘴卻無從駁斥。
“我沒說錯吧?不是每個人都會害你,你必須先敞開心房,才能了解信任別人所帶來的好處。”
自從與這女人相識以來,就不斷的被她教訓,可他偏偏沒辦法真的生氣,卻也不愿輕易原諒她,為什么他會對她有著這么矛盾的態(tài)度?
“妳并不知道我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沒有資格對我說這些話!”從第一眼見到她起,一種陌生的情緒就一直梗在胸口不散,她到底對他施了什么法?能教他一再失常。
鄭良良略皺了雙眉,他眉眼間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孤獨神態(tài),意外的勾起她對他的好奇心。“我是不曉得你曾經(jīng)受過什么樣的傷害,但是像這樣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視為敵人的態(tài)度,難道不會感到日子過得很辛苦嗎?”
她的話換來李豫不屑的嗤笑。“我的周圍本來就只有敵人,沒有朋友。”深邃卻不帶感情的眼眸直視著她,冷冷的五官散發(fā)出一股遺世獨立的寒冽。
她嘟著嘴,不滿的瞪著他。真正該調(diào)教特訓的,是這男人才對!
他就算沒被人暗算死,將來有一天,也會因為太過孤單尋死的,真是有夠難相處!
清早,李豫走進里屋,要找老尚宮談談關于鄭良良的教導問題。才一進去,就見那丫頭神釆奕奕地坐在廳上的木桌前,享用著早膳。她的頭發(fā)尚未梳理,隨意的散亂在肩背上,他應該要怒罵她的邋遢,可是……
當她見到他時,立即對他揚起甜得讓人心花怒放的笑靨,頓時,他責備的話說不出口了。
“你怎么一早就來了,用過早膳了嗎?你府里廚子做的煎餅非常好吃,你真幸運能找到這樣的好廚子。”她玉容含笑,一臉羨慕,接著,臉色又斂下。“我忘了你不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的。”
她本以為他只對外人送來的東西不食,最近漸漸觀察發(fā)現(xiàn)到,他連自家廚子所準備的食物也敬謝不敏,他的膳食會由不特定的地方送來,他擇一選用,不會有人知道他吃的是從哪里來的料理,以減少被毒害的機會。
她很好奇,這到底是他太過疑神疑鬼,還是真有必要這么小心?
見她笑容消失,李豫銳利的眼色也忽然充滿陰沉。“別再與我爭辯飲食的事情了。”這是他的生存法則,不容她置喙。
鄭良良嘆了一口氣,然后像是想挑戰(zhàn)什么似的,由桌上夾起了一塊煎餅到他面前。“這餅我剛吃了好幾塊,沒毒的,你也嘗嘗,真的很好吃,是我吃過最可口的煎餅了。”
他瞧著聞起來很香、已夾到眼前的餅,攏起眉,“我不餓。”
明知自己做了沒意義的事,她還是執(zhí)意的再把餅往他面前送。
“不餓就當作嘗鮮吧!”說不出為什么,她就是希望他能放下防備的吃一口她喂的東西,彷佛只要他肯吃,就表示肯信任她了……可是,她要他的信任做什么?
李豫推開了她夾著餅的筷子。“可我對煎餅不感興趣。”
“但它真的很好吃。”她不死心的又道。
“好吃妳吃就行了。”他還是拒絕。
她抿了抿嘴,也不知在火什么,惱得將那塊餅夾回,一口塞進自己的嘴里,塞得兩頰滿滿,奮力的嚼著。
他瞧著她的臉不禁想笑,覺得這女人真是滑稽透頂,卻渾然未覺自己的笑容未經(jīng)偽裝,非常自然,自然到讓進房的老尚宮見了,訝異得忘了出聲行禮。
還是他眼角瞥見了她,笑靨立即從臉上消去。“妳來了。”他聲音轉沉。
老尚宮這才趕緊朝他行禮道:“今日我家中有事,出門的時間拖晚些,來遲了還請大君見諒。”
抬首瞧見鄭良良居然披頭散發(fā)的出現(xiàn)在大君面前,她臉都綠了,忍不住以責備的眼神狠瞪了那丫頭一眼。結果她吐了吐舌頭,頑劣的假裝沒看見。
“沒關系,我一早來只是想問問,她的訓練何時能達到足以應付宮中規(guī)矩?”
李豫問道。
“這……大君打算讓她進宮了嗎?”老尚宮焦急的反問。
“嗯,怎么樣,還不行嗎?”
她一臉汗顏的模樣,“請恕……恕我直言,這丫頭有些調(diào)皮,目前想進宮恐怕無法通過提調(diào)尚宮的測試,說不定還會教人一腳踢出宮,她……她根本伺候不了任何人,硬讓她進宮也只會丟大君的臉。”不敢隱瞞,她無可奈何的直說了。
鄭良良聽了她的話,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掩嘴笑得好得意。
李豫沉下臉對老尚宮道:“妳當年是以嚴厲管教宮女出名的,我才請妳幫忙教導她,難道她頑劣到連妳也教不了?”
老尚宮布滿皺紋的臉龐全紅。大君這是在指責她教導無方了。“我……我再試試,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
“別說了,我想這不是妳的錯,是這丫頭不肯配合,故意跟妳搗蛋。”他惱怒的側身瞪向偷笑的人。
無須抬頭看,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旁的人氣得連眉毛都快著火了呢!鄭良良登時不敢再造次,正襟危坐了起來。“誰說我適意的,我是真的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能夠去伺候宮里那群嬌貴得要命的娘娘。”
他掃了她一眼。“別以為搗亂就可以打消我送妳進宮的決定,告訴妳,我再給妳三個月的時間,妳若是再不好好學著怎么當個宮中奴才,我就讓那男人進宮去當太監(jiān)。”
“什么男人啊”
“金質重找到那個男人了,只要打聽一下就知道妳曾與誰走得近,那男人不過是個中人,妳想嫁給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朝鮮社會分四個階級,王族、兩班―貴族、官員及其后代、中人、平民和賤民,階級分明非常嚴謹,因為事關維持家族與家門的地位,兩班子女是不準與身分懸殊的對象通婚的。
“妳若再不肯乖乖配合,我就讓那男人代替妳,將他闖割了進宮替我辦事。”
他陰狠的搖下威脅。
“你!”鄭良良怒而拍桌。想不到他竟找到了九陽哥,還以他威脅她,真是太卑鄙了!
李豫冷笑,“妳想清楚,是妳進宮還是讓他去!”
她氣白了臉,牙齒磨得都教人聽得見聲音了。
五月五日端午節(jié)。朝鮮的五月是梅雨季,過多的雨量經(jīng)常引起疾病與災害,為了預防惡運,在這一天,女子會用莒蒲水洗頭,身上會穿上紅綠衣裳;男子則會在腰際配戴莒蒲來趨吉避兇,王和百姓不分上下都會大肆祭祀、飲酒以及舞蹈。在這一天,還會吃用艾草制成小車輪狀的糯米糕,因而這天又稱車輪節(jié)。而在今兒個一早,敏原大君的府上廚房就非常忙碌的準備這些應景食物。
一向仁善親民的敏原大君會開放府邸,讓一般庶民游玩,女孩子會玩蕩秋千,男子會藉由角力比賽選出角力王,屆時大君府里會擠滿前來參與各項民俗游戲的百姓。
對李豫知之甚深的鄭良良不以為然的揪著眉。這會這么做,哪是存有什么仁善親民之心,根本是想收買人心,讓百姓瞧他有多慷慨,多么可親,真是虛偽!
她搖著頭,走進廚房利用做糯米糕剩下的糯米,包了三個小飯團用盤子裝著,打算稍后自己享用。
走出廚房后,來到安排游戲比賽的大院,院前已擺上一張大桌子,上頭有糕餅上桌,任人取用,后頭下人正端上用水果蔬菜以及蜂蜜腌制而成的蜜煎果,這也非常受到民間喜愛。
她才站定桌旁,垂涎的盯著那些點心,不幸地,就遇見了現(xiàn)下讓她怎么見怎么不順眼的李豫。
“這是什么?”他指著她手上端的東西,假裝沒注意到她的臭臉。
“飯團。”她口氣很差,一臉的不想理人。
“妳自己做的?”他也當沒聽出她的惡氣。
“嗯。”
“這好吃嗎?”
“問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會吃。”她白他一眼。
他扯了嘴角,冷哼一聲。“這給妳!”忽然由身后遞了樣東西給她。
“扇子?”她驚訝的接過那一看就知是很名貴精致的扇子。
“嗯,喜歡嗎?”
在端午節(jié)有贈送扇子的風俗,因為扇子有讓人度過涼爽健康的夏天之意。
“喜歡,可是,我沒準備你的。”鄭良良尷尬的說。她是真的沒想到他會送她扇子,她以為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事。
“沒關系。”他審望著她,瞧見她今天穿得比平常鮮艷,臉上也上了淡妝,她本來就容貌不俗,此時淡掃眉黛,瞧上去直比夜里的月亮還美好。
見他瞧著自己的神色有些異樣,她不自在的將飯團放到桌子上,低下頭把玩起扇子。“這扇子很美,下次,下次我也會記得送你的。”她竟不好意思的不敢直視他。
奇了,她在難為情什么?
還有,像這樣他這么靠近自己,讓她感受到他身上的陽剛氣息,這感覺跟在九陽哥身邊時不太一樣……
“妳在想什么?”他突然問。
她嚇了一跳。“沒有,我什么也沒想!”答得過急反而讓人懷疑她在說謊,意識到自己的愚笨,她臉龐立刻火辣辣的轉紅。
李豫低首望著她,雙眼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不禁暗暗驚訝。之前不是沒瞧見過她臉紅的樣子,但今日卻發(fā)現(xiàn)她那嬌美的紅顏竟像會發(fā)光,那亮度射進他心坎,產(chǎn)生某種陌生的溫暖……
“妳……”心一暖就失了神,伸手想摸上那紅通通引人入勝的細致嬌顏。
“大君,原來你在這兒!”一位貴族女子突然出現(xiàn)了。
聽到聲音,他伸出去的手立刻頓在空中,驚覺自己的舉動后,他趕在鄭良良還沒發(fā)覺前,縮握了一下,迅速收回。
“妳來了。”他目光隨即轉淡,優(yōu)雅的轉身面對來人。樸美新笑容高雅,身后跟著四、五個仆人,每人手中都端了一盤食物,皆是端午節(jié)的應景美食。
“大君萬安。”她朝李豫行了禮,看見他身旁站著的鄭良良,笑容變得有點不太自然。“這位是?”
“我是鄭良良,敏原大君府里的過客。”她搶在李豫開口前自我介紹,特別強調(diào)“過客”兩字。
由對方的穿著,以及對待李豫的嬌羞態(tài)度,她立刻猜出她是誰,八成就是王上指婚給他的對象,領議政的愛女―樸美新。
“妳就是鄭府尹的女兒,鄭良良?!”她臉色微變。聽說大君在宋大人娶媳的婚禮上將新娘強行帶賺讓眾人驚愕不已,眼前的女子就是那新娘?
她不禁起了戒心,仔細打量起鄭良良。大君從未做出如此無禮瘋狂的事來,為何會對這女子特別?
見鄭良良笑容真誠,一副天真坦率的模樣,她心頭不住一緊。“過客?我聽說妳住在這兒,數(shù)一陣子就要離開了嗎?”最后一句她問向李豫。他將人帶回府是什么意思,不會真想留住這女子一輩子吧?
“再過兩個月,她就要進宮去了。”看出她的緊張與疑慮,李豫輕描淡寫的解釋。
“進宮?”
“是的,我安排她進宮做尚宮。”
樸美新更訝異了。進了宮,那不就一輩子不能嫁人了……她瞬間放下心來。原來如此,這女子沒有威脅了。
“鄭,妳也想進宮去?”看不出她有這樣的企圖心,通常進宮后唯一的出路就是得到王上的寵愛,才能榮寵度日、光耀娘家,這女子也有這樣的決心嗎?但王上的年紀比鄭府尹要大上好幾歲,她當真為了富貴,什么都愿意?
“對,她自愿進宮。”這回他趕在鄭良良回答前,搶先說出口。
自愿?她馬上杏眼橫瞪。這種話虧他講得出來!“骸我才不是―“
“妳怎么這么早就來了?”李豫打斷她,故意笑著朝樸美新問話。
“這兒今日有活動,我想趕在開放百姓進來前,也提供些食物供大家享用。”她比著后頭所帶來的幾個下人手中端著的食物。
“嗯,多謝了。”他微笑著,這女人確實有當賢妻的條件。樸美新立即命人將帶來的食物擺上院中的大紅桌上。
“樸,妳手上的我?guī)蛫叿派献腊桑 编嵙剂记埔娝稚线€端了盤食物,這是由面粉加上蜂蜜、麻油炸成的“油蜜草”,是她最愛吃的點心之一,馬上嘴饞的想藉幫忙之便偷吃。
“不用了,這盤是我家親自做的,不給外人吃,只給大君一人享用。”樸美新身后的下人道。
“喔!喔!”鄭良良語調(diào)起伏,趕緊將伸出去的手縮回,連饞相一并收起,她尷尬地搔了搔脖子耳朵,眼光瞟向李豫,像是在說“你會吃才怪”!
李豫挑了濃眉,斜扯了嘴角。沒錯,他是不可能吃的。
她無聲的哼哼兩聲。這怕死又疑心病超重的,根本不可能碰這里所有的食物,樸的心意是白費了。
可惜的望著樸美新手里的那盤油蜜草,真是暴殆天物,如果能讓她吃該多好。
“大君,你嘗嘗,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樸美新紅著臉將手中的盤子捧到他面前,左右人立即呈上筷子,就等他動用。鄭良良見狀,雙手環(huán)胸,等著看戲。嘿嘿,這回看你怎么拒絕?
就見他臉上笑容不變,真的取過筷子夾了一塊油蜜草,然后,那美味的食物在進他的口前,不小心筷子一滑,落地了!
這就算了,為了搶救食物,他手一揮,連樸美新手里整盤食物也都一并打翻。
這下可好,不用吃了!鄭良良看了火大。他不吃,也不用這樣糟蹋食物,她想吃好不好,就不能留一塊給她嗎?嗚嗚……那油蜜草看起來真的很好吃耶!
她低著頭狠狠瞪他,而他似乎也知道她的怨念很強烈,嘴角隱笑,好生故意。
樸美新見自己費心做的美食在他一口都未嘗到前就全毀了,幾乎泣然欲泣。
“對不起。”李豫“歉然”的說。
其實她不是不知道,他“應該”是不想吃吧,他總是無視于她的討好。
當下她無奈的收起淚眼。“沒關系的。”她失望的要人立即收拾殘局。
接著,李豫一臉毫無愧疚的轉身,吩咐人開啟大門,讓等在門口多時的百姓入內(nèi)。
鄭良良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深深同情起樸美新來。可憐的女人,要嫁的對象竟是情愿與世上所有人為敵,也不愿信任任何人的李豫!
百姓入內(nèi)后,府里變得熱鬧無比,鄭良良本來就是個好動的人,當然跟著加入百姓玩游戲,瘋狂的玩了一上午后,發(fā)覺肚子餓了,想起自己做的飯團還沒吃,于是趕回到大桌前,希望她那盤飯團還在,別教其它人吃了去才好。
可當她靠近大桌不遠處,不禁驚愕住了,原本與人在閑聊的李豫,竟在有人敬酒時,拿起她做的飯團,放進口里咀嚼著,接著向敬酒的人表示,他口里有東西,不方便喝對方敬的酒,那人明白的離去了。
她以為他會立即將飯團吐出,誰知,他竟伸手拿了第二顆,再放進嘴里,一面咀嚼,一面皺眉,好似那飯團不美味,但他還是伸手將最后一顆飯團吃進口中,吃完后,離開了大紅桌。
鄭良良看得目瞪口呆。這明知道那是她做的飯團,卻吃下肚了……他肯吃她做的東西?
這真是……真是,太奇怪了!
她不可思議、匪夷所思的搖著腦袋。
算了,想也想不通,不想了,決定繼續(xù)玩她愛玩的蕩秋千,她還沒玩過癮呢!玩起蕩秋千的她,高興得大喊大叫,絲毫沒有女子應有的嫻靜優(yōu)雅,也引來許多注目禮,這其中也包括那個剛剛讓她一頭霧水的。見到那身形似乎是往這邊移動過來,她一時分神,一不小心,竟手滑沒抓緊,身體被甩出了秋千,飛落到一旁的樹叢中。
周圍的人大驚,連忙上前查看她的傷勢。
遠遠的就看到那個本來玩得興高采烈的身影被秋千拋上了天,之后重重摔下,李豫臉色頓時慘白,幾步?jīng)_上前去推開圍觀的人群,他憤怒的大喊,“滾開!金質重!快找大夫來!”
金質重連忙沖去找大夫,絲毫不敢怠慢。
李豫蹲下身,慌亂地檢查著她的傷勢,正想著這女人怎么一言不發(fā),連一句痛都沒喊,抬眼一看,卻發(fā)現(xiàn)她正用奇怪的眼神瞪著他。
對上她的眼神,他才驚覺自己又失態(tài)了。怎么遇上她之后,他就變得不太能控制自己的脾氣。第一次,他當眾搶親,之前生怕她貪吃水梨中毒,因而不小心在尋常百姓面前撕下了仁慈溫和的面粳這回再度因為她,竟在這么多人面前,大吼大叫了起來。
“那個……可以放開我的腳了嗎?”鄭良良望著他的眼神中帶點疑惑。他似乎真的很為她擔心?而且他的臉色居然比她的還蒼白,看著他頻頻找尋她的傷口,一副慌亂的樣子,她忍不住心暖了起來。
“其實我沒受到什么傷啦,應該只是稍微扭到腳而已。”她解釋道。自己一向好動,從小不知摔了多少回,剛在跌落地之前她早就做好緩沖姿勢,以防受到太重的傷,而且是掉到樹叢里,應該沒哈大礙啦。
李豫挑眉,一臉的不相信。突然,他彎身將她打橫抱起。
不敢相信他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樣斕腰將她抱進懷里,她的腦袋倏地一片空白,一回神連忙低呼道:“喂!男女授受不親啦!快放我下來!我的腳沒事,還可以住”
“我抱妳走比較快,傷口也要趕緊醫(yī)治。”
不顧她的抗議,他直接走進廳內(nèi),讓她席地而坐,已來到一旁候著的大夫連忙上前看看傷口,不過的確如她所說,只是輕微的扭傷,暫時休養(yǎng)幾天就沒事了。
檢查完,李豫手一揮,要大夫跟金質重都退下。
“你不用擔心啦,我就說過是小傷了。”沒想到見到她受傷,這男人比自己還慌張,她心頭莫名地泛起一絲高興的情緒。
“我只是……不想因為這個傷勢,耽誤了妳進宮的時機。”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異樣,于是像想掩飾什么似的,沉下臉,勉強吐出個解釋,只是一雙大手撫著她受傷之處,動作竟如此輕柔。
這天,他吃了她親手做的飯團,又小心翼翼地照料她的傷處,雖然他臉上的表情一副生硬不情愿的樣子。
“這男人真的很古怪!”鄭良良皺著眉在心里偷偷抱怨,然而臉上卻不自覺地隨著他輕撫的動作,揚起一抹甜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