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十里，一片茂密的樹林，這是波特萊姆最喜歡的戰斗地形。因為他可以吸取這片樹林的生命力量為自己所用，這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最小的消耗，最大的利益，一向是波特萊姆的行事準則，包括他手中的拐杖，都是為了更省力地來支撐他整個身體。

當他到達這里的時候，整片樹林仿佛都在拒絕，不停地搖著頭，但是很快就都停下了。一片片綠色的生命之力慢慢被抽出，顯得異常得詭異。

“嗯？沒想到你還真能跑得動？”萬兵幻王適時地出現，兩人一前一后，幾乎同時到達。

到了這里，自然就是對決了，波特萊姆一句話不說，主動發起了攻擊。

他一向是以防守的姿態在戰斗，但是今天不同，這里是對方的地盤，隨時會有人來干擾，到時候自己恐怕都有危險，所以要速戰速決。

濃郁的綠色氣息迅速蔓延開來，這是防御對方進攻的一個手段，同時也能起到一定的干擾作用。這是波特萊姆最擅長的招式，他向來不懼連續使用同樣的手段，只要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萬兵幻王這些年整日無所事事，躲避帝國魔法師追殺的同時也在游山玩水，所以龍谷那么隱秘的地點被他發現也絕非偶然。這種情況直接導致了他對于波特萊姆的不了解，以及對自然魔法的陌生。

奧術、自然、召喚，如今的魔法應該分為這三大派系。大陸上的魔法師都是奧術或者召喚居多，南洋群島上的居民卻都是自然魔法師，雖然同為人類的分支，卻繼承了不同的魔法。按照傳說中創世神的故事，既然神之右手在大陸出現，那么左手或許就在南洋傳播了自然魔法也說不定。

萬兵幻王沒見過這種魔法形式，但戰斗經驗豐富的他立刻作出了判斷，分化成數個分身組成了一個陣法以迎敵。

這就是幻象魔法的恐怖之處了，每個幻象的戰斗力都不強，但是這些幻象如果利用聯合陣法，就可以發揮超乎想象的威力。萬兵幻王會的陣法不多，但各個都很實用，心中一動，幾個幻象同步施法，立刻合成一道結界式的防護罩，阻擋著綠色氣息的腳步。

生命之力延綿不絕地從樹林中抽出，然后聚集到波特萊姆面前，再由他催動，向萬兵幻王發起沖擊。這些綠色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雖然不能破開防護罩，但卻層層覆蓋上去，直至遮住了所有的光線進出，從外面看如同一個綠色的倒扣鍋底。

萬兵幻王此時感覺壓力倍增，因為這層防護罩已經開始出現破損了。那些綠色的生命之力慢慢滲透進入防護罩，逐漸將之溶解。老頭子看得明白，如果這般僵持下去，他的防護罩遲早會成為圍困自己的牢籠。

一味的防守終究不是取勝的辦法，萬兵幻王決定主動出擊一次，試探下對方的能力。主動撤去防護罩，幾個幻象又一次合力釋放了一個攻擊陣法，從中奔涌而出大片數尺長的風刃，將苔蘚般的生命之力絞了個粉碎。

綠色的鍋底被直接破開，從中飛出幾個一模一樣的老者，然后分列空中幾個位置，把站在地上的波特萊姆圍了起來。局勢轉眼間變得對萬兵幻王有利，因為居高臨下的原因，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波特萊姆閉上眼睛仔細感受，卻發現每個幻象都有對方的氣息，連他也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局勢不明的時候，萬不可輕易出擊，以免露出破綻。波特萊姆這時候沒有慌亂，而是緊了緊拐杖，將它重重地杵在地上，似乎要扎根在大地之上。

萬兵幻王占了優勢自然要趁機發動新一輪的進攻，幾個幻象一齊往中心輸送各系魔法能量。他本身就是一個多系魔法天才，只是后來學到了幻象魔法，才把之前的奧術魔法給擱在了一邊。光暗水火土風，這是奧術魔法的六系，這些幻象也恰好以魔法六芒星的位置站定，從每個角發出特定的魔法，組合成一套絕妙的滅殺大陣。

能同時具有光的明亮、暗的毀滅、水的寒冷、火的灼熱、土的厚實、風的靈動，在這世間恐怕只有一種事物了。

閃電！宇宙中最犀利的劍！（取自郭沫若《屈原》，原文：啊，電！你這宇宙中最犀利的劍呀！我的長劍是被人拔去了，但是你，你能拔去我有形的長劍，你不能拔去我無形的長劍呀。電，你這宇宙中的劍，也正是，我心中的劍。你劈吧，劈吧，劈吧！把這比鐵還堅固的黑暗，劈開，劈開，劈開！）

它可以散發最耀眼的光芒，可以毀滅最堅固的事物；它如寒水般冰冷無情，又如火焰般滾燙炙熱；它時而如一堵土墻讓人心靈壓抑，時而似一陣冷風使人汗毛倒豎。

閃電是自然界中最像神之憤怒的自然現象，它也正是奧術六系魔法組合的終極形態。六種魔法在空中迅速匯聚成一團紅色的雷云，其中電光閃現，隱隱要爆發出天神般的力量。

波特萊姆在雷云還沒形成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那巨大的壓力，等到雷云形成，他更是感覺到這團云對自己的鎖定，似乎自己走到哪，它就會跟到哪。

躲，肯定是躲不了了，波特萊姆也沒有要躲的打算，因為他的身體真的經不起折騰了。強大的靈魂和孱弱的肉體是對波特萊姆最寫實的描述。如果他有利普蘇斯那種靠靈魂保護肉體的能力，或許他的實力還會更上一層樓。

沒有靈魂之力的保護，波特萊姆卻可以借助自然的保護，他站立在大地上，就是想利用整片大地作為自己的保護神。

翻滾的雷云終于吐出了它的第一道閃電，紅色的枯枝般的一道紅光直接落到了波特萊姆的頭頂上。

波特萊姆感覺到頭皮一麻，立刻催動自然魔法，將自己融入大地。擊中自己的閃電全部順著導入到大地之中，這種逆天的力量一旦進入大地，立刻被分化吸收，消散得無影無蹤。

第一道落下之后，然后是第二道更強更粗的閃電劈下，波特萊姆仍然閉著眼承受，似乎這還傷不到他。

第三道、第四道……整整十道閃電劈下，萬兵幻王也微微感覺精神力損耗有些嚴重，趕緊收回了幻象，重新融合成一個本體，落在了旁邊的地上。

波特萊姆的身體承受了十道越來越強的閃電，饒是他把其中大部分的能量都轉入到了大地之下，身上仍舊受了不輕的傷，這副軀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嘴角微微滲出的鮮血揭示了這次較量的勝負，波特萊姆終究還是略遜一籌。他太追求計算效率了，以至于他寧愿讓身體承受幾次閃電，也不愿消耗太大的精神力去防御，導致他的肉體首先承受不住了。不過萬兵幻王此時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剛才他的消耗更大。

“閣下好手段。”波特萊姆說話了，這通常預示著他可能不打算打了。

“你也不錯，可惜你的肉體不夠強，不然敗的人可能是我。”萬兵幻王絲毫沒有謙虛的成分，他是抓住了對方肉體較弱的一點對他本體直接攻擊，這才堪堪險勝。

“敗了就是敗了，老朽認輸。”波特萊姆此時有著說不出的倔強。

“可以告訴老夫你是誰了嗎？”萬兵幻王到現在只知道他來自南洋，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閣下回去自然就知道了，如今肯放老朽走嗎？”波特萊姆平靜地說道，這句話有明顯的服軟成分。

萬兵幻王不清楚他的目的，看他一把年紀了，估計也活不了幾天。況且要是真拼起命來，萬兵幻王只怕也不好受，干脆讓他走吧。

“請便吧，希望以后還能和你再戰一次。”萬兵幻王贏了，自然是什么都好說。

波特萊姆長嘆一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話在風中飄著：“老了啊！是該讓給年輕人了。”

波特萊姆走后，周圍的樹木轉眼間迅速枯萎、凋零，變成了遍布落葉的一片凄涼之地，讓他的那句話更帶著一絲感傷。

萬兵幻王聽著這話，似乎也有些感懷，但隨即搖了搖頭笑道：“這老家伙還是不服輸。輸就輸了還挺能找借口，你老，我就不老了？”

笑著笑著，萬兵幻王就笑不動了，他掀開手臂上的衣服，露出了一大片綠色的“皮膚”，他還是無意間中招了。

“原來我也老了。”萬兵幻王輕輕揮了揮手，綠色的皮膚褪去，恢復了原本松弛又長滿老年斑的皮膚。

任何人，都逃不過自然法則的約束，該老的還是會老，該死的還是會死，不過還好他有個聰明的學生，也算是自己思想的一種延續吧。

落葉飄零，悉數歸根，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一顆已經枯死的大樹根部，有一顆小草剛發出嫩芽，正在體會生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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