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非同尋常的夜晚之后,張連義發(fā)現(xiàn)家里逐漸發(fā)生了一些奇怪的變化。首先是妻子原本憔悴的臉一天天有了光澤,身上的肌膚也逐漸變得極富彈性,甚至連原本已經(jīng)有些臃腫的腰身也苗條起來,完全不再是一幅鄉(xiāng)村中年婦女的樣子。大家閨秀出身的她,就算是夫妻相處,原本也是矜持而內(nèi)斂的,然而自從那晚開始,她竟像是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一樣,眼角眉梢總是微帶春意,一舉一動之中,也多了許多女性特有的風(fēng)致。而每到兩人獨(dú)處之際,她那種撩人的風(fēng)姿更是盡顯無遺,讓他感覺有些陌生,卻又使他這個做丈夫的產(chǎn)生了一種第二春的感覺。
而變化最大的還不只是他的妻子,自從經(jīng)過那晚的事件之后,張家的大兒子突然間飯量大增,每天總像吃不飽一樣,幾乎是當(dāng)娘的做多少他就吃多少,把弟弟和妹妹看得目瞪口呆。和他突然間暴漲的飯量一樣,他的體力也在極短的時間里提升到了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打土坯時,一家子人掘土還供不上他一個人打坯,幾乎完全主導(dǎo)了這項工作的進(jìn)程。
張家的男主人親眼目睹著這些明顯的變化,心里卻沒有一絲喜悅的感覺,因為他始終覺得自己周圍多了一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而且這些東西正在試圖改變自己的生活。他不知道這種無法抗拒的改變是善意還是惡意,但有一點他卻非常清楚:這些變化,就是從他用鎬頭將那個銅人從土里挖出來的那一刻開始的。這個小小的銅人身上,肯定隱藏了某種秘密,或者蘊(yùn)含著某種未知的力量!
由于大兒子體力的迅速飆升,所以大大減少了張連義的勞動強(qiáng)度,于是他就在空閑時,隔三差五地一個人偷偷溜進(jìn)廂房,把那個銅人拿出來把玩研究。然而不管他怎么琢磨怎么觀察,卻發(fā)現(xiàn)這個銅人除了做工精致之外,好像也沒什么特別之處。
就這樣過了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吧,建房用的土坯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這一天晚上,男主人又找個借口,一個人鉆進(jìn)廂房關(guān)上門研究起銅人來。看著看著,他突然覺得心里一跳:這個銅人怎么看上去那么熟悉呢?緊接著他心里一緊,一陣涼風(fēng)從脊背上冒了出來:這個銅人的眉眼,竟然與自己的大兒子極為相似!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大吃了一驚。銅人剛挖出來的時候本來就是這個樣子,跟自己的兒子也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他努力地回憶著,最后赫然發(fā)現(xiàn):銅像沒變,而是自己的兒子的相貌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用一種難以察覺的方式改變著!
一種極度的恐懼倏然泛上心頭。自己手里拿的,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東西?!它又是通過什么方式在悄悄改變著兒子的容貌?還有,難道說兒子飯量和體力的變化,也和這個銅人有關(guān)?如果真是這樣,那它到底要對自己的家人做些什么?!一連串的問號之后,男主人終于確定了一件事:這個銅人,絕對是一件不祥之物,留在家里必定是個禍害!
確定了這一點之后,男主人再也不敢耽擱,他立刻找來一塊包袱皮把銅人包起來,又順手從院子里拿了一張鐵鍬,一個人悄悄出門,到脫坯的土場邊,挖個坑將它埋了進(jìn)去。
第六章 洞
埋好了銅人,張連義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拍拍手站起身來,眼角余光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影子。他心中一驚,嘴里便大喝一聲:“誰?!”急轉(zhuǎn)身看時,卻見妻子正身穿白色長衫,幽幽地望著他:“是我啊當(dāng)家的,你怕啥?”
張連義又驚又怒,忍不住大聲呵斥:“你這臭娘們半夜三更不在家好好呆著,跟出來干啥?!”
女人并不生氣,卻只是幽幽地笑。
張連義更生氣了,一揚(yáng)手指著祖宅的方向說:“滾!快給我滾回家去!”
女人眼圈一紅,臉上忽然間就流下淚來:“當(dāng)家的,你讓我上哪去?這。。。。這不就是咱家嗎?”
說話間低眉垂首,手指之處,卻是剛剛劃好的宅基地。
此時一陣微風(fēng)吹來,女人披散的長發(fā)微微揚(yáng)起,露出了一張姣好的面頰,月色朦朧之中,竟是嬌媚不可方物,眼波流轉(zhuǎn)之間,頗有勾魂攝魄之態(tài)。張連義先是心中一熱,怒氣頓消,緊接著他心中又是一涼:眼前的女子明明是自己的妻子,怎么看起來會如此陌生?難道。。。。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似乎只是一轉(zhuǎn)念間,張連義驀地大叫一聲:“你到底是誰?!”
女人猝不及防,似乎也嚇了一跳,嘴里下意識地就回了一句:“我是鳳竹。。。。”
話未說完,突然間身體一軟,慢慢倒了下去。
張連義顧不得多想,一步上前把女人抱在懷里。抬頭看時,卻見天空中一片烏云遮住了月光,周圍迅速暗了下來。一陣風(fēng)吹過,張連義只覺渾身一緊一涼,周圍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一個女子的歌聲似乎是從極遠(yuǎn)的地方又像是就在耳邊響起:“月下竹花風(fēng),清秋萬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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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老張家的新房終于開工了。
與村里大多數(shù)鄉(xiāng)親不同,敗落后的老張家還是有點家底的,而且這時候他們也更需要和鄉(xiāng)親們搞好關(guān)系,于是工程一開始,做妻子的就從村里請來了四五個老娘們幫忙,白面饃饃、豬肉粉條燉白菜管夠,來幫工的鄉(xiāng)親們當(dāng)然是絡(luò)繹不絕,干得熱火朝天。
短短十幾天之后,一個嶄新的農(nóng)家小院已經(jīng)落成,緊接著就是請粉刷匠刷墻、請木工師傅做門窗、打家具,到了秋后,所有的一切全部完工,就只差一步:盤炕。
那時候,北方的農(nóng)村為了取暖,一般人家是不會睡床的。他們會在堂屋里用一種薄薄的泥坯盤一個很大的火炕,火炕一頭呢,則是做飯的大鍋。大鍋下大灶的煙道從火炕下穿出通到屋外,這樣每到做飯的時候,多余的熱量就把炕燒得滾燙,不但整個屋子里的溫度能夠保證,而且到了夜里,還能保證這一宿被窩里的溫度。
老張家以前自然是不屑于這么做的,他們家睡的是雕花大床,房間里取暖則是專門的炭火爐。不過現(xiàn)在家道中落,他們也不得不放下身價來盤炕取暖了。
不過,大戶人家始終是大戶人家,家里的女人卻很不愿意把大灶放在堂屋里,做飯的時候那種打柴大火,煙灰飛揚(yáng),那得多臟啊!而且夏天還熱。于是張連義就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大灶盤在南邊的偏房里,堂屋的大炕炕頭呢,盤一個燒煤泥的小土爐,這樣不但可以經(jīng)常燒水喝茶甚至是做飯,而且也照樣取暖,到了天熱的時候呢,就把小土爐停了,到南屋的大灶上去做飯,一舉兩得。
這個辦法獲得了家里人的一致同意。于是,就在盤灶的師傅在南屋忙碌的同時,張連義就開始在炕頭挖坑——小土爐下邊,要有一個用來盛爐灰的地方。
地面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硬,三下兩下就挖了一大半。張連義心中高興,嘴里哼起了小曲。然而小曲剛哼了兩聲,張連義就覺得手里的鐵鍬碰到了什么,挖不下去了。
他俯下身用手扒開松土,下面露出了一塊青磚。張連義也沒多想,拿過鐵鍬隨手就把青磚給撬了起來。他伸手將青磚往上一拔,沒想到轟隆一聲,坑里的松土往下一落,眼前竟出現(xiàn)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一股刺骨的涼氣伴著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張連義一時沒有防備,被嗆得捂著嘴咳嗽起來。
身后傳來一聲驚叫,張連義一回頭,就看見妻子兩眼發(fā)直地直盯著那個突如其來的洞口,雙眼一翻,仰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