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與那女子告別后, 于藍一路不知道怎么左拐右拐,最后竟也能找到那騰云宮。
她在門口朝里望一眼,還沒踏進門, 便被眼尖的小仙婢發現了。于藍見那小仙婢轉頭對一處說了一句:“殿下, 藥仙來了。”跟著便見閻秋白, 從她視線被宮墻遮擋的一處地方現出了身影來。
“來啦!”閻秋白先開口同她招呼, 她正伸了伸脖子想要開口, 卻見他身后跟著的,著一套粉裙,雙頰微紅的牛四銀, 于是她又縮回脖子,只沖他簡單的點點頭。
“藥仙, 你來了。”牛四銀在于藍走近些時, 輕聲喚道。
“嗯。”于藍淡淡應道, 沖她笑了笑。
跟著,兩人便一前一后進了屋子, 八月照例尾巴似的緊跟在于藍身后,也進了屋。
牛四銀向于藍伸手,示意她坐,不等于藍坐下,她自己先坐了。待坐下后, 她撩起袖子, 將手擱在圓桌上, 做好診脈準備。
于藍見她頗有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心中悶了悶, 隨即坐下,伸手在她手腕上一搭, 專心診起脈來。
牛四銀垂眼,將于藍右手那根紫得發黑的小指望著,一絲笑意在她臉上,一閃而過。
于藍見連日來牛四銀的脈象皆屬平穩,仙核在她體內也沒有出現任何排斥反應,于是便收回手對她道:“姑娘恢復得很好,明日開始便不用再診了,姑娘只需將那固核丹按時按量的服完即可。”
“多謝藥仙,這幾日來有勞了。”牛四銀縮回手,放下衣袖,笑著對她道。
“姑娘不必客氣,如此我先告辭了。”于藍說著便站起身朝外走。
牛四銀也站起身,快走幾步想跟著朝外走。
八月聽見她的腳步聲,回頭瞪了她一眼。
牛四銀被一瞪,果然在原地停了下來。她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想起自己之前伸手去摸八月時,被八月重重咬的那口,終是不敢離得太近。
她站在門邊,一手扶著門框,見于藍行出房間去到閻秋白的面前站定,又聽于藍將自己的情況同閻秋白說了一遍,便見閻秋白轉頭來將她看一眼。跟著她便又見到閻秋白跟在于藍身后走著,說是要送于藍出去。
2
于藍走到門外,朝閻秋白疏離的拱拱手,便轉身就走了。
閻秋白站在自己宮門口,忽然覺得外頭的空氣才更讓人能喘得上氣,于是他就這么站著,望著于藍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卻并不著急回身。
于藍僵直著背脊行過拐角后,這才放松了身體也放慢了腳步。
她回想著適才牛四銀發紅的雙頰,猜測著閻秋白定是在她去之前,對牛四銀做了什么,或者是說了什么,兩人相隔兩萬年后再重聚,應該有許多情意想要同對方表達的吧,于藍這樣想,苦澀的笑一下,便甩甩頭循著剛才的記憶,原路返回著。
待來到百麗宮門前,她在滿鼻的花香之中,抬起手拿了門環在門上敲了敲。
門很快便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她沒見過面矮她一頭的門童,問也沒問她的身份,只看了眼她和她身后聞著花兒,在原地歡快的跳了幾跳的八月后,便將她請進了門。
于藍進到那處宮殿,映入眼簾的便是滿眼的闊葉和雞蛋花。那一簇簇黃白相間的雞蛋花,在茂盛的闊葉之中競相舒展著花身,個個精神異常。這花,好生倔強,寧愿掉落枝頭,也不許自己顯露出半點蔫兒了吧唧的疲態來。
沒進到宮殿中來,她也猜想過,這宮墻內應是種下了許多雞蛋花樹,但直到進入這墻內,她仍是吃了一驚。這宮墻內的前院區,竟是除了滿院的雞蛋花樹,再無別的花草樹木。除了中間一條石板鋪就的疏樹間小徑,其余地方全是種樹的黃土。黃土之中,無半點雜草的蹤影。這點,于藍自己的小花圃中都做不到不生雜草,但這么大個園子卻能做到這一點,可見這宮殿主人平日里對這花樹的照顧多么花費心思。
在門童的帶領下,于藍穿過外院的雞蛋花園,只覺花香盈鼻,卻是聞不夠。她轉頭看著貓著腰從那樹間行過的八月,看它這里嗅嗅,那里聞聞,走得極慢,想來是同她一樣,極其留戀那花香的,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八月聽到于藍笑自己,抬起頭來,碰得那雞蛋花樹沙沙作響,被碰下好幾朵花來。八月看著落在地上的雞蛋花,縮著脖子聞了聞,用嘴含了一朵新落的,獻寶似的走到于藍面前,用鼻子碰了碰于藍的手臂。
于藍笑著伸手接下那朵花,捏在手里,跟著等在他們不遠處,帶著笑不多言不多語的門童又繼續往前走。
3
進到內院,于藍發現這百麗宮同騰云宮和蒔蘿宮不同,它沒有那些山水相映之布置,就是簡單的在方正的院子四角皆種了好些雞蛋花樹,只是在院中進門的一角花樹下擺了魚缸,缸中養了幾尾悠閑的錦鯉,而在進門的另一角花樹下,架了一個秋千椅,于藍意yin著已經在滿院的香風里蕩了回秋千了。
“藥仙,您自己走進去吧,主子已經在屋里等您了。”那門童突然停下來,打斷了她的意yin。
“好,有勞了。”于藍禮貌道謝,見那門童走了,她才繼續往里走。
左上角的花樹下,擺了長石桌,桌上有棋盤,原本規規整整放在棋盤旁邊的棋簍子上落了朵花,看起來如個嚴肅人頭上粘了朵花的既視感。于藍腦海中想起閻秋白那日在她院門前,手中捏著朵紅花的樣子來,她想,大概就是那個模樣那種感覺吧。
“藥仙,您里邊請。”一個著粉藍衣群的小仙婢走出門外來對她道,將她從愣神中喚醒過來。
于藍沖她點點頭,這才踏進屋里去。
屋中擺設倒是簡單,有拱門,不過拱門處卻并未依例放什么綠植擺設,就簡單裝了紗幔,拱門內里是一張榻,拱門外,也就是于藍正對著的地方,是個茶桌,那百麗宮宮主便坐在茶桌邊泡了茶等她。
真正特別的地方是,女子身后的那整墻的格子架上放著的瓶瓶罐罐。于藍邊坐下,邊望著那些瓶瓶罐罐,跟著便很快將視線移回來,落在女子的雙眼之間和她泡茶的雙手上。
八月在于藍斜后方的位置坐下,睜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將女子望著。
于藍端起女子放在她面前的茶碗,放在鼻下聞了聞,聞到一股熟悉的花香,她抬起頭來看了女子一眼,然后湊到嘴邊將那茶喝下后說道:“雞蛋花原來還能入茶,還是個花香染茶,甜味入茶,不會搶風頭的好茶侶。”
“藥仙平日也有品茶習慣!”女子兩眼一彎,笑道。
“品茶不敢說,就是閑來無事也愛泡個一兩壺,隨便喝一喝。”于藍謙虛道,看著女子給她添茶的手復問道:“不知神女怎么稱呼?神女的香茶已入腹,卻是連稱呼都不知,再厚顏也覺不好意思。”
“藥仙言重了,他們都叫我小白,你也叫我小白好了。”女子放下分茶器后笑著對她道。
“好,小白,你也別叫我藥仙了,叫我于藍即可,卻不知你哪里不舒服,要我幫你瞧瞧?”于藍沒忘記自己今次上門來的目的。
問完這句,于藍便見女子看了眼她身側的小仙婢,沖小仙婢使了個眼色,然后小仙婢朝外頭行去,還順帶將房門給關上了。于藍心中驚疑,這才反應過來,女子叫她來并不是治病這么簡單。
4
“于藍,你可是狐族的后人?”待門關后,小白開門見山的問道。
“小白你為何這樣問?”于藍不知她的目的為何,不答反問。
“這飛天貍,是我師傅的靈寵,這小子可不是對什么人都會隨便認主的靈寵,它只對狐族的火烈黃狐一族認主,而且它一生中認定了一主便只侍這個主人和這主人的后代。”
“那,小白你的師傅是?”于藍著急問道,只覺自己滿身皆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青遙長老。”小白緩緩吐出這個人名,但隨即卻蹙了眉頭。
“青遙長老?”于藍只覺眼眶隨之一熱,一滴淚差點就要涌出來,她趕緊讓自己鎮定下來。
“可是,讓人不解的是,也是眾所周知的一點,我師傅青遙長老,相傳有不育癥,她一生中并未育有子女,卻不知這長生是怎么認你做主人的?”小白在茶霧中微瞇著雙眼將于藍望著。
“長生?會不會搞錯?”于藍看了眼聽到這個名字有反應的八月,違心的提出這一疑問。
“我很肯定,這就是我師傅的長生,它肚子可有長著,有半指寬,兩節指頭那么長一條淡黃色的毛?”小白問道。
“確有,不過你是怎么......”于藍話問到一半,想起那個其貌不揚的圓鏡來,反應過來,原來那并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而是小白有目的的在探尋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