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聲由遠而近，一個黑影劃過長空，徑直沖向古槐。沒有任何撞擊和著陸的聲音，怪叫和黑影瞬間消失了，如同鬼魅融化在黑漆漆的枝葉里。

是貓頭鷹，正是清晨鬼鬼祟祟飛走的那一只。他又回來了，帶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救命啊，大事不妙……”貓頭鷹站在離烏鴉窩不遠的樹枝上叫喊，“不得了啦，誰來幫幫我啊……”

忙了一天的烏先生正在窩里打盹兒，忽然聽見喊叫，立即起身，從窩里跳了出來。

“是誰？”烏先生張望著問：“誰在喊？怎么了？”

“大哥，是我啊！”

“你是誰？”

貓頭鷹落到烏先生面前，急切地說：“這位大哥，我叫貓不妙，我需要你的幫助！求求你，你能幫幫我么？”

“你先別急，”烏先生說道，“到底怎么回事兒？說來聽聽，如果我能幫的話一定盡力而為！”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我和哥哥貓不叫來寺里抓老鼠，我們約好分頭埋伏好，可是后來遲遲不見他，我以前他自己先回家了，于是我也回去了。可是，他沒在家，而且我在家足足等了一天也沒見他回來！”

“你能不能說得簡單些？你的意思是你哥丟了？”

“對！大哥真聰明！他的確是丟了！不過，經過我的搜找，已經知道他在哪里了！就在這個寺里，被小和尚困在廚房的籠子里！”

“怎么可能？小和尚抓你哥哥干嘛？”

“誰知道呢！也許是調皮，也許是打算把我哥當成晚飯吃了呢！”

“不至于吧，聽說和尚是吃素的。”

“無論如何，我必須馬上去救他，再耽誤就不妙了！可是，我自己根本打不開那個籠子，我需要你幫把手。”

烏先生很想幫忙，可總覺得貓頭鷹的神情有些古怪，讓人不大放心。看了看窩里，只見夫人正聽他倆談話。

烏夫人見先生有些猶豫，就說：“先生，能幫就幫下吧！誰都免不了求人。”

“可是……”烏先生欲言又止。烏夫人馬上猜到了他的顧慮，連忙解釋說：“今天早上，我見到過他，他的確來過寺里。他說的應該是實話，你跟著去寺里看看又能如何呢？”

“好！”烏先生打定了主意，跟隨貓不妙飛進了無涯寺。

無涯寺內，苦海老和尚正在大殿內誦經，他輕聲頌道：“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余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

“師父！”小和尚突然跑了進來。

苦海停了下來，看看小和尚，昏暗的燈光下，只見他的小臉兒上抹著一片黑灰。

苦海問：“怎么樣？晚飯還順利么？”

“嗯！順利！”小和尚回答，“粥已經熟了！”

“不錯，不錯，你長大了，可以幫師父做飯吃了，師父很欣慰。”

“師父，剛才有貓頭鷹在叫！”

“貓頭鷹？不可以吃貓頭鷹！那是益鳥！我們是出家人，不可以殺生吃肉！”

“不不不！不是吃，我聽說‘夜貓子進宅，沒事兒不來’，不會要出事吧？”

“胡說！我們是寺院，不是宅院！我們歡迎八方來客，有事沒事兒都可以來參禪聽經，包括貓頭鷹！”

“是，師父。那我走了。”

“等等，這些胡話又是哪里聽來的？”

“小許，不，老許說的。今天下山挑水時跟我說的……”

“小許也真是的，胡亂教小孩子。”

“師父，我有個問題想弄明白。”

“問吧！”

“我真的是你生的么？”

“放……胡說！這么混賬的問題，是誰讓你問的？”

“老許……”

“又是他……”

“嗯，我見別的小孩子都有爹娘，于是我就問他：‘你知道我爹娘是誰么？我是吃老羊的奶長大的，所以我娘應該是老羊，那我爹呢？’老許聽了哈哈大笑，他說：‘傻小子，羊怎么可能生出人來呢？你是你師父生的呀！’”

“這個小許，看著老實厚道，沒想到背地里亂開玩笑！他的話都不能信！”

“他還說師父你慈悲為懷，是得道高僧，這句也？”

“這句可以信……”

“嗯，嗯！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告訴你啥？”

“我的身世啊！我的爹娘是誰？他們在哪兒？我為何跟師父長大？我又為何當了和尚？”

“這……”苦海眉頭緊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孩子，你過來坐下。是時候告訴你真相了，師父慢慢跟你說……”

蓮花座下，長明燈前，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隨風而動。苦海憶起了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