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葉晨照顧蘇晴,可後半夜他自己卻著涼了,反過來是酒醒過後的蘇晴照顧他。
“好好躺著,別亂動。”第二天,蘇晴本想著帶葉晨去醫院,可他不去。蘇晴拗不過他,就讓他吃藥,隨便拿了冰袋。
葉晨這次感冒來的急,還很嚴重,他躺在牀上慢慢閉上眼睛,真的好累,不但身體累,心更累。
葉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他覺得無論怎麼選擇,都是絕路。迷迷糊糊葉晨又睡著了,等他在醒來,發現身旁放著一盆涼水,頭上的冰袋已經換成涼毛巾了。
他一動,坐在一旁靠著牀假寐的蘇晴也被驚醒“你醒了,感覺好點沒有?”
“好多了。”
蘇晴將葉晨頭上的毛巾放到冷水裡投投,再次放到他頭上“還得敷上,你還沒退燒呢。”
葉晨握住蘇晴的手,盆裡的水是冷的,她的手也是冷的,“傻老婆,冰袋多好用。”
“冰袋可不如咱們國家幾千年傳下來的老辦法。”
“現在幾點了?”
蘇晴看了眼手機“下午三點,你餓不,我給你做點吃的去?”
“不用了,你也忙了一天,快點休息吧。”
蘇晴剛想說什麼,客廳傳來敲門聲。蘇晴上次見米歇爾,還是薛志忠的葬禮,那時候她還是個從不穿高跟鞋的女警探。
可是今天,在家門口,蘇晴一打開門就看到了米歇爾,她穿著淡粉色羽絨服短上衣和黑色的呢子短裙,腳上穿著是一雙細跟高筒靴,直直的站在門口。
蘇晴看呆了,跟著走出來的葉晨也看呆了。之前米歇爾因爲腿傷,是不能穿高跟鞋的。
米歇爾看起來氣色不錯,青春活潑的打扮,一點都看不出她已經三十多。今天,她只是略施粉黛,倒像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小晴,阿晨,你們不請我進去坐坐?”米歇爾笑意盈盈,她眼角的魚尾紋暴露她的年齡。
蘇晴愣了好半天,搞不清自己心裡此刻是什麼滋味“請進。”
穿上高跟鞋的米歇爾比蘇晴要高了十公分,雙腿修長勻稱,走路穩穩當當,一點都看不出她腿受傷的樣子。
“你們還好麼?阿晨,這屋裡這麼熱,你怎麼還穿這麼多衣服?”
葉晨手裡拿著毛巾,沒說什麼,不知道該說什麼。
蘇晴關好門,轉進來說“他昨天有點感冒,發燒了,到現在都沒好。讓他去醫院他不肯,我就給他吃了點退燒藥,還有用老辦法降溫。”
米歇爾看了看葉晨,很從容“阿晨就是這樣,脾氣太倔。小晴,阿晨一感冒就沒什麼胃口,你給他做點清淡的吧。”
蘇晴和葉晨同時點頭,都有些不自然。蘇晴站在葉晨身邊,她看著米歇爾,不確定她今天是爲什麼而來。
“你今天來……”
米歇爾笑笑“其實我是腿傷好了太開心,我在這裡沒有親人,朋友的話都在外地,我也沒有地方可去,在哈市唯一能跟我分享這份快樂的,只有你們,你們不會怪我來的太唐突吧?”
葉晨無動於衷,他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再次煩躁起來。蘇晴也不知該說什麼,除了乾笑,只有乾笑。
好好的一年開始,因爲不受歡迎人的到來,變得分外糟糕。米歇爾似乎一點都沒看出自己在這裡不受歡迎,仍舊很興奮的自顧自的說著自話。
“阿晨,當著小晴的面,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兒?”米歇爾滿懷期待的看著葉晨。
葉晨心裡咯噔一下,他猜不出米歇爾要說什麼,他不想聽也不想幫忙,可惜理智告訴他,米歇爾說的話,他不能拒絕。
“你說。”
“我不想做警察了。你知道我之前一直在學習研究心理學,我想去做心理醫生。你知道,我到底是個女孩子,心裡承受能力真的有限,我……我不會再打擾你們,我可不可以去你之前工作過的那個心理診所,我想你幫我,可以嗎?”
米歇爾說可以嗎的時候,是看著蘇晴的,她的意思很明顯,只要蘇晴同意,葉晨絕不會反對。
蘇晴被看的很彆扭,打心底她不想米歇爾流下來,可這話她不知該怎麼說,於是她拉了拉葉晨的袖子“老公,她問你,你說話呀。”
如果拒絕,那不是葉晨,他深吸一口氣“好,需要我幫你聯繫一下嗎?”
米歇爾搖搖頭“我先去問問那裡還需要心理諮詢師不。其實你幫我已經夠多了,恆恆的話,以後還要你們多照顧,我感覺他跟你們一起生活,比跟我生活的快
樂。”
葉晨和蘇晴沉默不語,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米歇爾都這麼說了,他們還能說什麼,想到李廳的話,葉晨隱約覺得這是個契機,可他根本不想要這契機。
“想著大過年也不能空手來,但是也不知道買什麼好,路上路過鮮花店,看有人賣這種叫富貴花的花草,我瞧著不錯,就買了送你們。”
蘇晴把東西接過來,米歇爾有說了兩句客套話,轉身就走了。直到米歇爾離開,蘇晴纔回過神兒“老公,她來到底做什麼?”
“不知道。”
“她以後不在警局工作,那是不是你以後就不用總見她了?”
“應該吧。”
蘇晴鬱悶的看了眼手裡的小植物,直接拿到陽臺後,下廚給葉晨做飯。
趁蘇晴做飯的功夫,葉晨給李廳打了個電話。
“李廳,剛剛米歇爾來過我家,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李廳的語氣很是詫異“哦?快給我說說具體的。”
“她腿做手術了,說只是想找人分享下喜悅,然後她還說她不想做刑警了,想去做心理醫生,就是我之前待過的那家諮詢中心。她說不用我幫忙聯繫,呆了一小會兒就走了。”
“那以你對她的瞭解,她下一步想做什麼?”
葉晨沉思片刻“我原以爲我很瞭解她,但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我不瞭解她,她所做的事兒,我完全無法理解。”
李廳緩了緩語氣,安慰“葉晨,我知道你的難處,但是你也要考慮下我們的難處,現在除了你,就沒有更好的人選了,慢慢來,別太著急。”
“好。”
掛掉電話,葉晨陷入到沉思當中。李廳曾跟葉晨說,即便不考慮其他,就算是爲自己討回個公道,他也應該接下這次任務。可是李廳不知道,葉晨不想討回什麼,米歇爾或者安暖這個女人對他而言,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他和她之間,就是一段已經發生過的過去,不能改變,也不能抹去的過去,就好像大多數夫妻情侶都經歷過的一樣。
葉晨的沉思被敲門聲打斷,蘇晴探進來個腦袋“沒打擾你吧?”
葉晨一怔“我給李廳打了個電話,沒事兒。”
蘇晴看葉晨面色凝重,知道他們聊的事兒,絕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簡單。她識趣的沒往下問,因爲她知道,即便是問了,葉晨也不會說。
…………
春節過後,葉晨第一天上班,就被韓輝叫到辦公室。韓輝什麼都沒說,而是給他一沓資料,葉晨看了眼韓輝,坐下來,認認真真看那堆資料。上面記載的是關於五年前的真相,薛老爺子已經跟葉晨說過的,可是他從來都不相信。
只是這次,從官方看到這些調查之後,葉晨覺得在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震驚了。曾經的安暖,如今的米歇爾,他以爲是那麼情投意合,舉案齊眉的女人,居然欺騙了他這麼多年,不光光是五年前的事兒,還有好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此時此刻,葉晨想不接受現實也不行,他恨自己,如果他早相信薛老爺子的話,也許事情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葉晨放下手中的資料,他微微一笑,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葉晨厭惡別人利用自己的感情,而米歇爾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他,這讓葉晨胸口像是壓著塊大石頭。一個人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可以草菅人命,可以做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兒,還裝作那麼無辜。
葉晨不想跟韓輝說什麼,平靜下,他站起身微微衝韓輝點點頭,韓輝走到他身邊,用力拍了拍葉晨肩膀,此刻任何話都是多餘的。
…………
省廳辦公大樓,葉晨站在李廳的辦公室,他表情無比冷靜。
“有決定了?”李廳打量著葉晨,沉聲問。
葉晨點點頭,臉色仍舊平靜。
李廳有點激動,心中猜測著葉晨將會給他怎樣的答覆“什麼決定?”
葉晨淡定而又響亮地說“我願意接受命令。”
李廳激動的神情之中帶著欣慰,他走到葉晨面前,用力的和他握手,畢恭畢敬的給他行了個禮。
外面天氣不錯,冬天的雪開始融化,葉晨望著一片生機,心中卻是隱隱的不安。他可以接受這個任務,但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蘇晴。
也許蘇晴能理解他的苦衷,但並不代表她能接受。小晴,請你相信我,請在原地等我,等我完成這個任務,我就用我的一生補償你。
葉晨雙手緊緊握拳,暗自發誓。
過了正月十五,葉晨再一次因公出差,蘇晴送他出門,但她不知道,這是他們生活改變的開始。
香港某酒店,葉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眼前是維多利亞港灣迷人的夜景,他手中拿著高腳杯,暗紅色的酒散發出一陣陣醉人的香氣。
葉晨身後,米歇爾忽然貼上來抱住他。
米歇爾靠在葉晨的背上,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溫暖“阿晨,沒想到你會答應陪我一起參加會議,我不是再做夢嗎?”
葉晨拉開米歇爾的手,身體避嫌的往旁邊挪動了一下,語氣有些冷“你別誤會,我只是想替你介紹下圈內人士,這樣,你在這圈子也好混下去。”
米歇爾已經順利應聘,但她要辦好警局的手續才能去諮詢中心那邊,正好這時候香港有個學術交流,她就來了。米歇爾無聊逛街的時候,無意間遇上了葉晨。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米歇爾笑了“這裡就是酒店,可以休息的。再說,那邊我已經……”
“別開玩笑。”葉晨忽然嚴肅起來,他始終沒有看米歇爾,因爲他害怕暴露自己憤怒的情緒。
米歇爾笑笑,臉上並沒有失落反倒有些小興奮,葉晨能把她帶到這裡,就說明她還在他心裡,不知道是否重要,但至少是有位置。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她不能太著急。
“小玩笑,別放在心上。”米歇爾微微一笑,後退一步“不過,天南地北我們都能遇上,阿晨你說是不是緣分?”
葉晨知道這時候他該說點什麼,然後順利開始行動,但他心裡那關還是沒完全過去,他表情仍舊能冷冷的。
“真的晚了,我送你回去。”
米歇爾點點頭“阿晨,你不在躲避我,真的讓我很高興,你心裡還有我,我知道。”
葉晨心中默默的嘆了口氣,他不太擅長演戲,否則此時的米歇爾應該就上鉤了。
看出葉晨的不自然,米歇爾自顧自的說“我知道你的難處,你是重感情的人,所以,你對蘇晴也有情。你放心,我不會爲難你,曾經做過的那些糾纏的錯事,我不會在做,我只想安安靜靜,在這個我出生的地方生活。阿晨,我不奢望別的,只希望,哪怕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我也想留在你身邊。”
葉晨再一次無言以對,他發現自己對米歇爾真的不瞭解。忽然,手機鈴聲打斷二人的談話,葉晨拿起手機走到一旁。
電話是蘇晴打來的,在葉晨出差錢她一般不會主動聯繫他,除非有急事兒。葉晨握著手機,回頭看了看米歇爾,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
米歇爾很識趣,她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到很小。葉晨接起電話“有什麼事兒?”
葉晨走之前,恆恆有些拉肚子,這兩天他好多了,蘇晴就打電話給葉晨,想告訴他不用擔心了,可他過於嚴肅的語氣,讓蘇晴微微一愣。
“老公,怎麼了?”
“沒事兒,我在房間休息,跟同事討論案情呢。”
“哦,我就是先告訴你,恆恆的病好了很多,你不用擔心。”
葉晨能想象出這幾天蘇晴忙碌的樣子,他開始心懷愧疚。
“老公,怎麼了,你們是不是再談很重要的事情?”
葉晨默默的恩了一聲。
蘇晴忽然緊張起來,小心翼翼“老公,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忙,那你忙,我不打擾你了。”
葉晨心疼極了,可他不知道如今自己還能做什麼。掛斷電話,葉晨隱忍著心痛將手機放回到口袋裡。
自然,米歇爾心裡更加確定自己在葉晨心中的地位,他是從不撒謊的人,今天卻騙了蘇晴。葉晨撒謊說明什麼,說明他不想他們再聯繫上的事情被蘇晴知道,同時也說明他默認了他們現在的關係。
對米歇爾而言,這是天大的好消息。
“阿晨,對不起,我知道我給你們……”
葉晨揮手,打斷米歇爾的話“與你無關,走吧,我送你回去。”
走出酒店房間,米歇爾主動牽住葉晨的手,葉晨本能躲開,他看著米歇爾失落的表情,補充說“我不能對不起蘇晴。”
“是不能,還是不想?”
葉晨看著米歇爾,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米歇爾在心中,早有了自己的答案。
米歇爾這一次直接挽住葉晨的胳膊“天有點冷呢,借我點溫度吧。”
葉晨緊緊攥住米歇爾看不到的左手,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使命正式開始,他沒有回頭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