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素兮疾步上前,瞪大眼睛去看趙無憂手中的黑布。猛然間,她驚懼的抬頭盯著眼前的趙無憂,“公子,這是否意味著你當日的三者之間言論,變成了現實?”
趙無憂輕嘆一聲,“可惜云箏不在,否則她一定知道那根線是否出自這塊布。”
“羅錦華貴,是故有一點點瑕疵也是不敢丟棄的。畢竟這一星半點的,別說是旁人,便是自己都瞧不出,所以人這心里的僥幸便開始作祟。”溫故輕嘆一聲,“年年打鷹,最后竟然被鷹啄了眼,果真是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
素兮干笑兩聲,“我說呢,怎么這人處處都透著熟悉,卻原來是故人。這作死的東西,沒成想竟然跟著咱們來了荒瀾,真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偏闖。”
“先別高興得太早。”趙無憂冷眼看她,“可曾想過,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目的何在?意欲何為?”
素兮一愣,與溫故對視一眼,光顧著高興還真的沒想過那么多。心下頓了頓,素兮凝眉,“他是不是來殺公子的?”
“若是來殺我的,當日殺了含音就該連同我一道殺了,如此豈非一了百了?”趙無憂笑靨涼薄,“怕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
溫故心中微凜,“他們會不會沖著議和而來?”
“歷經戰爭果然不一樣,知道什么是大局了。”趙無憂揶揄,“他們能跟著來荒瀾,而一路上卻沒有動手,除卻趙無極那蠢貨,剩下的實在是太安靜了。荒瀾帝后正打算與我大鄴議和邦交,這對于百姓而言是件好事,但是對于行伍出身之人而言,卻不是喜聞樂見的。”
“沒有戰爭,將軍們將無所適從,沒事兒做就漸漸的不受重視,到那時就是重文輕武。想獨攬大權的人,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手中權力,逐漸被他人竊取。是故未雨綢繆,最好的法子,就是讓議和失敗,如此一來,兵權將重新落回武將手中,文官就成了紙上談兵的廢物。”
溫故憤然,“如此狠毒,實在為人所不齒。”
“不齒的多了,也就習慣了。”趙無憂慢條斯理,“我只是在想,他該用什么法子來阻止議和呢?肯定不會來殺了我,我身上還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想了想,趙無憂嬌眉微蹙,“你方才說,是因為荒瀾軍士的出現,他才跑的?”
素兮點頭,“對,荒瀾軍士亂箭齊發。一開始,我以為是因為我在公子身邊,所以荒瀾軍士認得我,是故對我發難。可是之后我回到原地,發現了很奇怪的一幕。我發現我原先站過的地方滿是亂箭,而他所在地竟然很少有箭。”
“這就說明,他們針對的只是你,而那個人要么是同謀,要么算巧合。只不過巧合的成分似乎太少,畢竟當時那人還穿著大鄴軍士的衣服。”溫故接過話茬。
素兮苦笑兩聲,“可笑我后來才想明白,也不知那些軍士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來得可真及時。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留活口,大不了拖著尸體回來。”
“他傷得重不重?傷在何處?”溫故問。
素兮道,“我一劍斷了他的肩胛骨,他想要拾劍都很困難。沒有一年半載的,是絕對不可能再用武功殺人的。除非他有本事,左手劍。”
溫故點點頭,“受了傷就好辦多了,到時候教人盯著點王城內的藥鋪醫館,想必能找到治傷的人。”
“這倒是不錯。”趙無憂瞇起危險的眸子,“吩咐影衛小心蟄伏,看看最近都有誰在藥鋪里去看傷。”
“劍傷和其他的傷不一樣,劍傷不易愈合,尤其是被素兮挑斷了肩胛骨。肩胛骨斷了不至于喪命,但是能讓人疼得只剩下半條命,是故需要強效的止痛。”溫故深吸一口氣,“我看,還是我去一趟王城各大藥鋪為好。”
“你?”趙無憂一愣。
溫故輕嘆,“我會很小心的,橫豎我也是北疆人,出了大鄴便處處是家。”
趙無憂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什么。其實很多事就隔著一層窗戶紙,只不過這層窗戶紙,誰都沒有捅破。握緊手中的布片,趙無憂斂眸不語。
夜里的時候,穆百里悄悄的過來了一趟。白日里阿達汗見了他,他自然是要過來跟媳婦匯報情況,并且交流交流人生心得。
“沒叫人看到吧?”趙無憂問。
穆百里輕嘆一聲坐在床沿處,“禁了這么久,也該拆封了吧?難得過來一趟,又想趕我走?”
她無奈,“若不是現在時局太緊,我也不愿長久不見你。你我現下如履薄冰,豈敢有絲毫差池。這才幾日沒見,怎么的如此怨氣沖天?”
“白日里,阿達汗和王后找我探了探。”穆百里為她掖好被攪。
如今趙無憂身上有傷,他可不敢輕易碰她,萬一傷口裂開,心疼的又是自己。他想抱一抱她,如今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輕輕的握著她冰冰涼涼的柔荑,裹在溫暖的掌心里,慢慢的暖著她。
“是想看看大鄴的意思?”趙無憂笑問。
他點點頭,“荒瀾境內若是發生動亂,勢必會影響到你我。”
“所以他們就讓人包圍了營寨外頭,不是監視而是保護咯?”趙無憂笑得涼涼的。
他揚唇一笑,“你如此聰慧,還用得著問我嗎?”
趙無憂撇撇嘴,“如果帝后事成,那倒也好說,咱們可以繼續議和。但若是失敗了,想必咱們就會變成他人的口中食腹中餐。捏著咱們當大鄴的人質,這帝后二人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
“爭權奪利之事總要兩手準備,免得到時候一敗涂地,無處翻身。”穆百里輕嘆,他們都是朝堂里出來的,那些個爾虞我詐的,平素還見得少嗎?是故各自心知肚明,也不必多解釋。
“還有呢?”趙無憂問。
穆百里道,“估計這兩日,荒瀾該有所行動,大概是帝后要收回兵權了。”
“從巴里手中?”趙無憂凝眉,“沒那么容易吧!”
“那就不是咱的事兒了,你負責咄咄逼人,我負責冷眼旁觀。”穆百里握緊她的手,“那些該操心的還是讓荒瀾自己去操心吧!事事都要你我來想,以后若是出了事,還不得落在你我頭上?荒瀾經此變動,想必國內混亂一片,彼時不議和也得議和。”
“群龍換首,總歸是不服管束的,還得亂一陣子,才能讓荒瀾緩過勁兒來。所以他們必定希望鄰國不犯,否則他們哪有力量去對付內憂外患的局面?”
趙無憂輕笑兩聲,“你說什么便是什么。”
“橫豎也是有道理的,不是嗎?”他笑了笑,吻上她的眉眼,“還疼嗎?”
她搖頭,“你還不信溫故的醫術嗎?早就不疼了,這些傷都是拿來糊弄荒瀾人的,怎么反倒把你糊弄了?早前那個心狠手辣的東廠提督去哪兒了?”
他發笑,“不是被你吃了嗎?怎么,吃完就不認賬?”
她一怔,面上微微一緊,“都說了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千歲爺還指望著我能認賬,這不是自欺欺人嗎?便是哪日一不小
心造下孽債,我也不會認賬,是故千歲爺還是做好心理準備。”
“若不是仗著我不敢動你,你何來如此囂張?”他蹙眉望著她始終垂落的胳膊。
她笑靨溫和,“就是仗著你不敢動我,我才敢囂張,你又當如何?”
還能如何,唯有無可奈何。
輕嘆一聲,穆百里道,“能抱一抱你嗎?”
她想了想,輕輕點了點頭,“別碰著我這條胳膊就是。”
他喉間滾動,小心翼翼的起身坐在床頭,然后慢慢的鉆進她被窩,再將她慢慢的攏入懷中,生怕碰到她那條受傷的胳膊。
等到他終于抱到她了,他這才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
她抬頭看他,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他比她還緊張,“我不疼,你別那么緊張,雖說傷口很深,但是也沒那么嚴重。我的身子已經不似從前虛弱,所以你別怕也不必如此擔心。”
“哪日傷在我身上,我便什么都不怕。”他涼颼颼的剜了她一眼,“也虧得你,對自己都敢下這樣的狠手,沒教你當這東廠的頭兒,倒是委屈你了。”
“如今不也是頭兒嗎?”她笑靨如花,“還是人上人。”
他蹙眉,“不占便宜不行嗎?”
她搖頭,“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他寵溺輕笑,眸光溫柔的擁著她,“這樣也好。不管是什么樣子的趙無憂,我甚歡喜,我心歡喜。”
“穆百里,我這人的心眼很小,你自己說的話自己要記著,否則哪日你若食言,我必定將你的心都挖出來,將這些話一字一句的都刻上去。”趙無憂輕咳兩聲。
他伸手輕輕捋著她的脊背,唯有一字,“好。”
等著入了夜,趙無憂睡著了,這被窩也被他暖透了,他才敢起身離開。她身上有傷,不適合與他睡在一處,他怕碰著她壓著她的傷口。被窩里暖暖,他起身的時候,她習以為常的掀了眼皮瞅他一眼,然后繼續安然入睡。
他的習慣她都知道,她的淺睡他也明白。
所以很多時候默契使然,大家都心照不宣。
離開的時候,他小心翼翼的為她掖好被攪,然后躡手躡腳的離開,盡量不發出任何動靜。他走的時候,不能驚動任何人,免得教人看見他跟趙無憂的私下接觸,到時候對誰都沒有好處。
只不過趙無憂沒想到,這一覺睡的雖然安穩,但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能塵埃落定。那巴里鬧了一通,被帝后訓斥一番,早已顏面盡失,第二天一早就被人發現死在了房中。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素兮蹙眉望著趙無憂,睡個飽飽的一覺,趙無憂的氣色好多了。只不過聽得這事,趙無憂的心情便一點都不美麗了。
這事兒說起來是巴里有錯在先,是他先對大鄴使團不敬,幾欲掀起兩國戰爭。可巴里終究是荒瀾的老將軍,位高權重,就這樣死了,會惹來軍政的動蕩,時局不安。
巴里有眾多的舊部,得知老將軍自盡的消息,當即煽動軍中眾將士,大有揭竿而起的意思。打著為老將軍報仇雪恨的名頭,要為老將軍討個公道。
這公道到底是問誰討,不用想也知道。
“公子,咱們麻煩大了。”素兮低語,“雖然成功的惹人注目,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公子身上,可是這代價似乎也有些大。”
“我倒不是在意這代價,什么樣的代價是我趙無憂給不起的?我只是在想,這巴里是誰?怎么可能無端端的自盡?我不信。”趙無憂眸色微沉。
“卑職也不信,那樣一個不可一世之人,在沒有折騰死公子之前,怎么舍得死呢?”素兮斂眸,“該不是詐死吧?”
“阿達汗和王后那頭,可有什么消息?”趙無憂問。
素兮搖頭,“卑職得了消息就趕緊來這兒了,還沒來得及去看。”
“也金兒是個聰明的女人,所以軍中動亂,這心病還須心藥醫。”趙無憂道,“為我更衣吧!”
“公子要出去?”素兮一愣。
“這次,是被請出去的。”趙無憂輕嘆,“那兩位未必能鎮得住這軍中動亂,是故這個時候,就得棄車保帥。沒有人愿意舍生取義,會為了不相干的人奮不顧身,我也沒有資格要求他們能如此待我,只要不出賣我,我便覺得已經很對得起我了。”
穿好衣服,趙無憂的額頭有些薄汗,素兮道,“要不等溫故回來?公子身上有傷,實在不宜出去。”
“他身在王城,想必消息比你我靈通,是故他肯定在回來的路上。”趙無憂斂眸,“我倒要看看,他們想玩什么花樣。”
“公子是說巴里將軍是被人殺死的?”素兮道。
趙無憂涼颼颼的望著她,“你覺得我會自殺嗎?還是說,你覺得穆百里會自盡?巴里又不是小孩子,這么大的人了,臨了臨了的還要把自盡的罵名帶進棺材里,他怎么對得起這一生戎馬的赫赫戰功?所以,我相信巴里有叛國之心,但絕不相信他有輕生之意。”
“這幾日的事情連在一處,細細的想著,其實很多地方都有莫名的契合點。你在抓人的時候,有荒瀾軍隊的干涉。那人跑了之后,荒瀾的將軍死了,而這位將軍與我有仇怨,你說……”
素兮切齒,“一定是他。”
“且不論是不是他,肯定都跟他脫不了關系。如今巴里死了,那這議和之事還真的沒辦法再進行了。阿達汗和王后想要奪回兵權,就得除去巴里,但是現在卻被人提前一步下手,打破了他們所有的計劃。我想這兇手也是被逼無奈了,如果巴里現在不死,早晚會失去利用的價值。”趙無憂緩步朝著帳子外頭行去。
“沒有價值還不如早點死了,現在死了,至少能換得一場動亂,鬧不好這荒瀾都得變天。這法子想得可夠絕的,簡直是讓人防不勝防,甚至于連力挽狂瀾的機會都不給。”
素兮猶豫,“那公子,現下該怎么辦呢?巴里一死,荒瀾軍中動亂,勢必會對我們下手。”
“那就要看我的命,夠不夠硬了。”長久不出門,這外頭的光線還真是夠強烈的,趙無憂當即別開視線,良久才適應外頭的光亮。
不遠處,簡衍無聲無息的站著,如同午夜鬼魅幽魂,不管出現在何處,都是靜然無聲。
無奈的輕嘆一聲,素兮也覺得頭疼,心里頭更是恨得切齒,如果不是簡衍這人面獸心的東西,事情恐怕到不了今日的地步。然則她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撕了簡衍,就差這么一步,素兮功虧一簣。
“無憂?”簡衍疾步上前,“你的傷好些嗎?”
“好不好都一個樣,有區別嗎?”趙無憂云淡風輕,如同對待一個陌生人,用最平淡最疏離的口吻。
在趙無憂受傷后,簡衍只被允許進來過一次,所以……又能見著趙無憂了,簡衍心里是高興的,這種高興變成了眼睛里的亮光,始終停留在趙無憂蒼白的臉上。
“你沒事就好。”簡衍輕笑,“沒事就好。”
素兮冷颼颼的應了一句,
“你就那么希望公子出事嗎?公子出事對你有什么好處?”
簡衍一怔,面上笑靨頓時消失無蹤,“無憂,我不是這個意思。”
“素兮,我們走!”趙無憂并不想多說什么,轉身離開。她想著,這個時候王城里頭也該有動靜了。一抬頭,穆百里就站在那里,四目相對,各自淡漠疏離。
“趙大人這是好全了?”穆百里笑得涼涼的,“看樣子這胳膊是保住了。”
“多謝千歲爺關心,我這條胳膊,閻王爺說受用不起,還是還我比較好。”趙無憂反唇相譏,“千歲爺如此愜意,難道不知道這天都要變了嗎?若是一不小心砸下冰雹來,可是要死人的。”
“已經死了人,趙大人的意思是說,會詐尸吧?不過本座與巴里將軍無冤無仇,想必也不會來尋本座的煩惱。”穆百里終于走到了趙無憂跟前,“然則趙大人可要小心了,人吃人,鬼——也會此人的。”
“活著尚且不怕,死了還怕什么呢?”趙無憂深吸一口氣,“活著斗不過,死了照樣也是。”
外頭傳來清晰的甲胄聲,那是軍隊齊集的聲音,帶著令人驚悚的腳步聲和馬蹄聲,包圍了營寨外頭。
穆百里漫不經心的瞧了外頭一眼,“趙大人的買賣——來了。”
來的是赤鐸將軍,這讓趙無憂松了一口氣,還好不是那些作亂的巴里舊部,否則這麻煩還真的大了。這一次若是遇見巴里舊部,對方肯定會宰了她,絕對不會給她任何喘氣的機會。
這使團營寨沒有多少兵馬,一旦交手肯定會死傷無數。
“大王有命,接趙無憂進宮。”赤鐸冷著臉,說著一口地道的荒瀾話語,壓根不理你趙無憂能不能聽得懂。可想而知,這赤鐸是憋著一肚子的火氣。
素兮瞧著趙無憂不為所動的模樣,低低的開口,“公子,大王請赤鐸將軍來接你入宮。”
趙無憂挑眉看了她一眼,“那便走吧!”轉頭沖著穆百里報之一笑,“這營寨不太安全,就托付給千歲爺一人擔著。若是外頭有騷動,千歲爺可得好好保重自身,別到時候我還沒回來,千歲爺就已經被人打得滿地找牙,那可真是丟盡了我大鄴的臉。”
穆百里勾唇笑得意味深長,“趙大人如此關愛本座,本座自然會銘記在心,一旦有所騷動,必定大喊一聲趙大人已入王宮,還望諸位速速離去。”
“真是一點都不客氣。”趙無憂拂袖而去。
這一次赤鐸是親自來接趙無憂入宮的,所以簡衍只有看看的份兒,沒辦法跟隨左右。趙無憂走了,坐著宮里來的馬車,消失在簡衍的視線里。
簡衍覺得很失望,這才看上一眼,轉眼就離開了,心里頭那一股火氣愣是沒能消下來。再回頭去看穆百里,人家可沒有半點眷戀,早就走了十萬八千里,這會估計都已經回了營帳,壓根沒理會趙無憂的死活。
“難道真的是我多思多想?”簡衍凝眉,可那眼神,似乎不會有錯。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自己看走眼了?還是自己太過敏感,這一顆心都掛在趙無憂的身上,以至于看誰都覺得與趙無憂有關系?
趙無憂直接進了宮,荒瀾帝后正襟危坐,只有一李毅在旁候著,并不見其他人。
“大王與王后娘娘召見,不知所為何事?”趙無憂行了禮。
阿達汗看了一眼自己的王后,沒有吭聲。
也金兒道,“巴里將軍出了事,想必趙大人也知道了吧?那么我們找你來是為了什么,想必趙大人如此聰明,也該懂得其中道理。”
趙無憂點點頭,“娘娘說的是大鄴話,無憂自然能聽懂。”
聞言,也金兒一怔,這少年實在是不好駕馭。你不管說什么,他都好像早已計算在內,這副不慌不忙的神色實在教人揣摩不清,趙無憂到底在想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懂嗎?”也金兒又提醒一句。
趙無憂豈會不懂,只不過……她并不想那么快就順了他們的心意,畢竟趙無憂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她大鄴的使臣,豈能隨隨便便應承鄰國帝后。該擺的架子,還是得擺一擺的。
“王后娘娘有話不妨直說。”趙無憂環顧四周,“這兒似乎也沒什么外人。”
的確,除了一個文丞相李毅,就剩下方才帶她進來的赤鐸將軍,除此之外,再無旁人。
也金兒朝著自己的丈夫使了個眼色,阿達汗點點頭。見狀,也金兒才道,“巴里將軍死了,說是自盡,但……我與大王都不相信,而且軍中巴里的舊部也都不相信。這件事已經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如果再不及時遏制,恐怕你們大鄴使團也會有危險。”
“我與大王怕是護不了你們的周全,所以特邀趙大人進宮商議,要么你們撤出荒瀾,我們馬上送你們平安離開,這荒瀾動亂我們自己會處置,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趙無憂不言語,含笑望著也金兒。
王后繼續道,“還有就是,如果趙大人還能堅持初衷想要跟我荒瀾議和,就得先保住我與大王。一旦荒瀾軍變,你們的議和政策恐怕也得落空。兩國開戰在即,是去是留還請趙大人自己斟酌。”
“王后娘娘與大王是想讓我留下?”趙無憂笑靨溫和,“留下來幫你們爭權奪利,保住皇位,清剿叛逆?”
“這是雙利,有何不好?”李毅道。
趙無憂搖搖頭,“倒沒什么不好,只不過風險太大,荒瀾與大鄴原本就是邦交,可是你們荒瀾屢犯我大鄴,你們的承諾,我可不敢輕易承受。”
“你這是借勢要挾!”李毅直起身子。
趙無憂笑得涼涼的,面上依舊不改顏色,“李大人這話言重了,我身負重傷,于荒瀾落難,我還如何借勢要挾呢?左不過如同老百姓所言,漫天要價,落地還價罷了!你們不也是要挾我,要想安全離開,就得保住你們為上嗎?”
李毅頓了頓,扭頭望著帝后,沒有吭聲。
也金兒深吸一口氣,“那么趙大人是要留下了。”
“我不留下,難道你們會放我走嗎?”趙無憂笑靨涼薄,“都是聰明人,就不必繞著圈子了。我們此行是為了議和,議和則是為了兩國邦交。一旦荒瀾換了君主,這議和的內容自然會作廢,所以保住你們對大鄴而言是利大于弊。”
這讓在座的所有人都燃起了希望,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盯著趙無憂。
可趙無憂說話就是喜歡大喘氣,“只不過——大鄴也不能做賠本的買賣,咱們有來有往。”
“你想怎樣?”也金兒問。
“既然是議和,自然是以國家大事為先。”趙無憂意味深長的笑著,“王后娘娘覺得呢?”
也金兒眸色幽邃,“趙大人是想現在就跟咱們敲定議和協議嗎?”
“我只有兩條而已,其他的都好說,只是這兩條算是我的底線,也是我大鄴的原則所在,還望大王與王后斟酌。”趙無憂溫和淺笑。
音落,也金兒身子繃緊,猶豫再三還是跟阿達汗開了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