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雩笑著道:“先不忙,正好你來了,我有些話問你……我知道你原本是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丫鬟,那綠鄂呢?也是丫鬟?”
紅緞忙躬身道:“并不是的,綠鄂好像是老夫人的親戚,不過到底是什么親戚的,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也是爺成親的前幾天,老夫人命奴婢……命奴婢去伺候爺的時候,才見到的綠鄂。”
趙雩有些驚訝,自己那位婆婆的親戚?不是流浪了幾年,親戚都沒來往了嗎?難道是常州趙家的人?那更不可能了,趙家的人自己不可能不認識啊……
想到這里,她又將這個紅緞打量了一下,紅緞十七、八歲的年紀,穿了件繡著百蝶穿花的水青色洋緞襖,長容臉,細條身段,站在那里也是亭亭玉立的一個人。樣貌是很出挑的,當然,婆婆給秦獠選姨娘,自然是要選個樣貌好的,以期能吸引了他。
打量了一下紅緞,趙雩又接著問道:“那之前你沒見過綠鄂?也沒聽說過嗎?”
紅緞搖了搖頭:“沒有,從沒見過,以前從沒有聽過這名字。”
“你在秦府多長時間了?”
“回稟奶奶,奴婢十歲就進了府,進府之后一直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如今已經有八年了。”紅緞回答道。
趙雩沉吟了半天才點點頭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紅緞于是躬身退了下去。
她剛出門,蘭妞正好從外面進來,看到她居然在屋里很是吃驚,登時就瞪圓了眼睛盯著她,一直把她盯了出去,然后趕緊進來急急問道:“姑娘……”
趙雩就知道她想說什么,擺擺手:“沒事的,是我叫她進來的。”丫鬟們也有個心眼,蘭妞尤其的看這兩個姨娘不順眼,趙雩心知肚明,為了不叫她啰嗦,這才這樣說道。
聽了這話,蘭妞這才閉上了嘴,不過還是猶疑的看了一眼門口,便去進了小屋收拾,然后又給趙雩重新倒了熱茶,就再也沒出去。
那個紅緞剛剛的行事作為,還有她說的話,叫趙雩沉吟了起來。
紅緞顯然是想要在自己面前討好的,用的也是她自己最熟悉的,丫鬟伺候主子的方法。剛剛跟自己說的話,雖然是討差事,意欲討好自己,但卻還是藏了她的小算計在里面。她說的那句‘奴婢帶著綠鄂一起先給婆子丫鬟們量了身,先裁剪著……’,顯然是用了心眼的,在自己面前討好的同時,也想潛移默化自己,把她的地位抬高在綠鄂之上,今后說不定自己這邊哪天為個什么事說順了,就叫她管著綠鄂了。那她比綠鄂地位高的事情,就變成了事實。
雖然姨娘都是姨娘,沒有誰高誰低之分,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在主母眼里,自然會有這個高低之分。而主母分了,那么再爺面前,她還是搶在了綠鄂的頭里。
紅緞有紅緞的心眼算計,但是那個綠鄂卻未必就真的是個憨直的,一點算計沒有的。在趙雩眼中,那個從未在自己面前說過話,甚至連出現在自己面前都很少的綠鄂,反而卻是個值得注意的。
剛剛紅緞說的,綠鄂的來歷就是個奇怪的地方。紅緞在老夫人身邊八年了,即便是大丫鬟不大見外院的,可秦府能有多大?尤其是秦府并不是一開始就是將軍府,也是這幾年才起來的,那么,以前應該說伺候的下人很少的。在老夫人身邊呆了八年的紅緞不認識的人,是不是秦府的,這是個很值得懷疑的問題。
其次是綠鄂這個名字。這名字明顯是隨了紅緞了,要說,后面來了小丫鬟隨大丫鬟的名字往下取,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綠鄂并不是丫鬟啊,來了就是姨娘。這姨娘以前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照紅緞說的,是老夫人的親戚,那就更不可能了,老夫人的親戚進了府,即便是窮困潦倒來投靠的,不得已給人做妾,可也不至于原來的名字都不要了吧?并且還是隨了丫鬟的名字?這種可能性很小。
如果原本是府里的丫鬟……那老夫人為什么不說實話呢?直接說是丫鬟不就行了?何必弄得這樣神神鬼鬼的?
但是丫鬟這個可能性,紅緞那邊又給否了,她并沒有見過的。
趙雩不由的奇怪了起來,這神秘的綠鄂到底是什么身份?那紅緞聰明是聰明,可聰明的有點外露了,可這個綠鄂,卻比她深沉,比她低調,隱藏的很深。
蘭妞看到她的茶涼了,忙去倒座間重新沏茶,剛出去就遇上了進門的秦獠,忙躬身行禮:“爺。”
這也是趙雩吩咐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背景,她和秦獠的家才開始興建,沒必要叫陪嫁丫鬟一定喊他‘姑爺’,今后慢慢的下人會越來越多,不如就直接稱呼‘爺’。
秦獠一步邁了進來,看到她馬上就笑:“趙雩,走,去看看宅子。”
“又有宅子了?”趙雩笑著問道,已經站了起來,這些天這也是習慣了,說走就走,去看了就回來,畢竟,宅子不等人。
“今天一共看三處,那中人說的這三處都是和咱們要的差不多大小,巧了才都騰出來,我估摸著這一次應該差不多。”秦獠笑著,看到她踮著腳拿斗篷,忙過去幫她將掛在貔貅搭腦黑漆衣架上的斗篷取了下來。
“如果這一次還選不中,干脆咱們自己蓋房子得了,買地總容易點,上一次那什么河東胡同最里面,不是有個很破爛的宅子占了一大片的地?荒蕪許久了。”秦獠幫她將斗篷披上,系上了帶子,對她道。
趙雩聽了失笑:“真要是買不到合心意的,也只能那樣了……不過那可是大工程,就得準備一年半載的時間……”說著,心里卻已經沉吟起來了。
秦獠現在都很了解她了,一看到她這樣子,就知道琢磨生意了,失笑著拉了她往外走。兩人出門上車,中人已經在胡同口等著了,領著先往最近的一處宅子走去。
這處宅子靠近城中幾條繁華的街道,雖然在背街的胡同里,但是看起來離得還是比較近,想來安靜不了。何況,趙雩也還要考慮今后呢,這周圍今后肯定都是各種衙門林立,擠在這里做什么?
因此接著看下面的兩個,那兩個宅子,一個位于城南,比趙雩想要的宅子大了些。這個宅子幾乎就是正經的北方宅子的寫照,嚴格按照南北中軸線位置修建的,宅子分成前中后三個庭院,而每個庭院各自都有前院、正院、后院。每個庭院又都是中軸線貫穿的多進四合院落。而整個府邸的后半部分,就是后院,其實就是個大花園。
趙雩一看到這個宅子就喜歡上了,只可惜有點太大了,嘴上并沒有說什么,和秦獠出來上車,一起去看另一個宅子,秦獠已經看出來了,在車上笑著低聲問她:“是不是看上這個宅子了?”
趙雩笑著點頭,也壓低了聲音:“是啊……這個宅子多少銀子?以前住的什么人?”
秦獠便道:“宅子原本的主人要五千兩,不過這中人就說了,這會兒的價格都是虛的很,照著一千兩上下往下砍都行。”
趙雩聽了點點頭,北平府這會兒各種消息不斷,地價什么的全都是這樣,虛浮的特別厲害,但只要是真心想要的,即便是狠砍價格,賣的這一方也不會生氣,認真談一談,說不定就能買下來。
“不過四千兩也覺著貴,說實話中人也有他的私心,賣的高他的中人費也高……我覺著三千兩到三千五都可以……”說到這里趙雩看著秦獠:“但是咱們真買這么大的?”
秦獠失笑道:“主要是也沒有那么合適的,大小、位置、各個方面都合適,也和心意,找不到那么合適的呀。”
趙雩想想也是。
夫妻倆在車里商量著,已經到了下一處的宅子了,這一處的宅子其實也還可以,不過比剛剛的那個更大,而且離城中心略有些近。趙雩是已經惦記上剛剛的那個了,這余下的就看不大上了,不過這個倒是可以給定遠侯府預備上,瞧著如果作為定遠侯府倒是合適。
因此轉著看了看這個宅子,又問了問價格,多余的并沒有在多問,轉身出來又去看之前的那個宅子。
那中人自然也看出來了,他們是想要這個,因此便不停的講著這個宅子怎樣怎樣。趙雩一開口三千兩如何,把中人倒給嚇了一跳,陪笑著道:“價格可真不能這樣砍,這不成了對半砍了?這,這,要是去跟賣家說,他們都能生氣了。”
在車上趙雩已經和秦獠說好了,砍價的事情她來,秦獠大男人,又是官身,沒必要掉價的去爭論這個。
因此一聽說價格了去,秦獠就一句話都不說了。
趙雩笑著對中人道:“我們來了這幾個月,你也看到了,是在這邊安家置辦產業的,沒有什么虛話,而且我買這些你也知道,真想要的話最終就會買,不會浪費時間……這樣,你去和宅子原本的主人說說,問問他們的意思,如何?”
中人聽了明白,這也是還有轉圜的余地,只是這轉圜的余地就要小一點了,因此心中也有數,便點點頭道:“也好,那我便去問問。”但是馬上又來了一句:“不過夫人您說的這個價格肯定是不行的,肯定不會落那么多,我就盡力,看看能把幾個拉下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