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演戲

阿梨一怔, 隨后猛地臉色一黑：“你是說她對阿瑯有興趣？因為阿瑯是勝利者的兒子？”

“我猜是的。”見阿梨臉色難看，林鴦忙道，“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也許她還有別的目的也說不準。”

阿梨卻只擰著眉頭沉默不語, 像是在思考什么。

林鴦見此也不打擾她, 只心下卻又是高興又是悵然。阿梨看來當真很喜歡那位晏將軍……那她嫁人了之后, 自己還能時常護她左右嗎？

半晌, 阿梨才沉著臉開口道：“不，阿鴦姐姐，她就是沖著阿瑯來的。”

林鴦抬頭：“阿梨想到什么了？”

“第一次, 我被綁那日，有人來抓阿瑯, 據柳伊然所說, 那些人用的是獨獨針對勝利者, 會叫他神智為之所控的一個東西。可柳伊然一個叛徒之女，為什么會知道得那么清楚？就算如她所說, 是從她母親那處得知，可還有一種可能性更合理，那就是——她自己本身就是參與者或者說……領導者。

第二次，她跟著寧鄉侯來莊子，那次就明顯是為阿瑯而來了。或許是第一次的行動讓她意識到強來不行, 所以這一次, 她便以長輩故交的身份前來, 一方面試圖打消我們的戒心, 一方面又以阿瑯的身世為籌碼。想來, 她是覺得阿瑯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會跟著她去見她所謂的‘母親’……然，阿瑯卻并沒有去。

所以才有了今日這第三次的行動。她看出了阿瑯和我的關系, 所以這回便設計救下三姐姐，得到我們的感激，她是企圖從我們倆這邊找突破口……”

阿梨越說，眼睛越亮。腦海中先前晦暗不明的疑問點全都串聯了起來，在這一刻全都得到了答案。

阿梨幾乎就要肯定柳伊然的身份和目的了，然她做事素來周全仔細，便忙道：“阿鴦姐姐，我馬上要回寧鄉侯府一趟，三姐姐便拜托你了。還有那兩個刺客……你能確定他們的身份嗎？”

“如果他們是回春谷的人，身上必有痕跡。”林鴦也眼前一亮，隨后又有些猶豫，“可殿下這會兒去寧鄉侯府……”

“無妨，他們不敢把我怎么樣。”阿梨知道她是擔心，便安撫道，“況，只有親自去一趟才能確定此事。寧鄉侯和寧如雪近日都有些不對勁，也是我實在懶得理會那府中之人，不然早該去看看的。”

林鴦便不再說什么，只喚來門外的兩個婢女，吩咐她們跟隨阿梨左右。

“她們是我以往的屬下，武功尚可，雖你身邊不缺能人，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將她們也帶在身邊，以防萬一。”

這是她的好意，阿梨自然欣然接受。

“對了，你方才說柳伊然一直看著你，想來也是對你有所懷疑了，你自己注意些。”

林鴦點頭：“你放心，我有法子打消她的懷疑。”

阿梨便點了點頭，出門了。

***

不過阿梨最終還是沒有去成寧鄉侯府。

蓋因她和楚清漪說了這事兒之后，楚清漪對她說了一句話：“未免打草驚蛇，不如將計就計，暗中查探。”

阿梨聽完便沉默了，半晌才嘆氣道：“是我太心急了。”

若她此刻沒有理由地直沖寧鄉侯府而去，旁人或許沒什么，可柳伊然那邊定會生出懷疑。畢竟她和寧鄉侯關系極差，等閑不會回侯府。若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定會叫暗中關注著她的人察覺到不正常。

楚清漪方才動了胎氣，好在云樞來得快，醫術又高，忙喂她吃下了特制的安胎丸，這才叫她慢慢緩了過來。這會兒聽到阿梨的話，靠在床上等投喂的三公主終于忍不住開口取笑道：“事關未來夫君，不急可不正常。”

阿梨的臉皮早就被她說厚了，此刻便只翻了翻白眼，哼道：“我的男人我自然要好好保護，萬一他不小心被回春谷那些禽獸叼走，我可上哪兒哭去呢！”

楚清漪忍俊不禁，然想起柳伊然，卻也是忍不住冷了臉：“若非有阿鴦姐姐在，我這會兒還真的把那柳伊然當成救命恩人來感激了。”

阿梨也笑意一收，點點頭道：“是多虧了阿鴦姐姐。只是接下來，三姐姐還得好好地‘感謝’柳姑娘呢。”

楚清漪便笑了：“是得好好感謝。至于這怎么個謝法……”

“不如叫舅母多賞些金銀物件，再派幾個女醫前去為她治傷吧，最好能叫舅舅也下個旨意犒賞一下。”

“如此……”楚清漪撫了撫頭發，笑了，“甚好。”

演戲而已，誰不會呢？

“待確定了她的身份，再請她進宮玩耍，想來到時候柳姑娘也不會拒絕才是。”阿梨淡淡一笑。

就讓她以為自己的計劃成功了，等時機成功再反將一軍……就看誰玩得過誰吧。

“哎呀，考驗演技的時刻到了！”楚清漪自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頓時笑瞇瞇道，只突然又語氣一變，認真道，“不過就今日之事看來，這姑娘手段高，對自己也夠狠，你還是要小心些。她既然是沖著晏瑯來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必然都會將你當做對手。”

阿梨點頭：“我知道，你放心。”

***

林老夫人下定決心之后，收拾起人的速度出乎阿梨意料的快，第二日一大早，林閣老就提著林家二爺進宮告罪來了。

原來，趁宴會人多將那兩個刺客偷偷放進來的，是林家二爺的正室夫人楊氏。那楊氏雖嫁給了林二爺，可一顆心卻全系在瀟灑俊俏的林三爺身上，只是當初陰差陽錯，誤將林二當做林三設計了，這才被迫嫁給了林二。

可多年來她一直不甘心，她認為自己會和林二錯過，都是林三夫人從中作梗，遂一直恨極了林三夫人。

于是她暗中籌謀多年，終于設計害死了林三夫人，還命人暗中賣掉了林鴦姐妹。

可沒想到，多年以后林鴦竟回來了。

她一是害怕林鴦的回來會叫舊事重新被人提起，二是恨毒了林三夫人母女，實在不愿見到林鴦，便欲設計叫林鴦無法回到林家。

這時，有人主動找上了門要與她合作，承諾既可以叫林鴦被林府眾人甚至帝后厭棄，又可以叫她從中得到好處——林府掌家之權。

楊氏于是心一狠就答應了，哪怕來人的目標是乾睿帝心尖上的兩個公主。

聽完下人的回稟，姜皇后沉默了很久，這才按著眼角，語氣森然地開口道：“那楊氏如今呢？”

“回娘娘，楊氏一早就被林二爺休回家去了，方才已傳來她上吊自縊的消息。如今楊氏的父兄正跪在大殿外頭向陛下告罪。”

“竟就這樣死了？到底還是自己父母最疼女兒。”姜皇后的眼角勾出一抹狠厲，“可她害死了本宮的表嫂和外甥女呢，真以為這樣簡單就能了？真是天真……極了。”

她的語氣很輕，也沒有說自己要怎么做，可語氣中漫天的殺意卻叫一旁來請安的眾嬪妃們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面色發白說不出話來。

“舅母別生氣，為這些賤人氣壞自己可不值當。阿鴦姐姐的母親與姐姐在天上，也不會希望看到您難過的。”阿梨忙握住姜皇后的手安慰道，想了想，又湊到她耳邊，悄聲道，“您放心，舅舅一定會幫舅母出氣的。”

姜皇后臉色稍緩，然眼中的寒意還是有些駭人：“那楊氏死前可說了什么？刺客的來歷還沒有查出來嗎？”

那回稟的宮人面色慘白，搖了搖頭：“楊氏說，那人自稱是林二姑娘從前的仇人。怕她一朝發達會回去報復自己，所以才……”

姜皇后大怒：“愚昧無知的蠢婦！”此刻她是真的恨不能將那楊氏碎尸萬段才好！

阿梨和楚清漪對視了一眼，忙低聲安慰。

眾妃嬪見此，忙各自告辭了。

“這么多的人竟就連兩個刺客的身份都查不出來！沒用的東西……”遠遠的，眾人還聽見姜皇后在殿中大發脾氣，長安長寧兩位公主則忙著安撫她。

見殿中眾人都出去了，姜皇后這才拍了拍阿梨和楚清漪的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柳伊然的事情阿梨當晚就找乾睿帝和姜皇后細說了，兩人聽罷，也同意阿梨和楚清漪將計就計的法子，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出。一來是向外人宣告刺客的身份還未明，放松對方的警惕；二來也是想看看這宮中有沒有回春谷的探子。

“說來我還要感謝那位柳姑娘才是，若非她這回找上的是楊氏，表嫂的冤屈怕是會被永遠地掩埋在地底……”雖方才有演戲的成分在這里，可姜皇后對楊家人和恨卻是真是的。她與林三夫人感情極好，如此得知好友的死竟是人為，自然恨不得活剮了兇手才好。

“天道輪回，這世間總還是有公義的。”阿梨摸了摸她的手安慰道。

楚清漪也點頭：“母后放寬心，父皇不是說了么，定會徹查當年之事，將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揪出來，還表舅母一個公道的。”

姜皇后這才露出笑容。半晌，又看向阿梨，叮囑道：“你一會兒去寧侯府的時候，小心些。”

阿梨撒嬌似的蹭了蹭她的肩膀：“阿梨都聽舅母的呢。”

阿梨一直想去寧鄉侯府探個究竟，然又怕打草驚蛇，所以一直沒敢貿然行動。直到昨日，寧如雪來接柳伊然回寧侯府，這才叫阿梨想到了法子——代替楚清漪去看望救命恩人。

柳伊然如今暫住寧鄉侯府，而她代表還在休養的楚清漪去看望她……多么合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