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因有著距離反而可作推心置腹的知己,這倒是讓人不解,按說,不該親密無間才親近么?可偏偏不是如此,越是親近之人,越是會顧慮重重卻無法袒露心事,便又都是怕彼此憂心。即便那些理都說不該,可偏偏總是最親密的人之間誤會頻生,怕是太過在意至此吧。
挽衣與亞默倒是真正的知已,世間少有。
“你舍不得離開他,就與他共戰沙場,若是何時膩了,別忘了去找我。”亞默仍是清清淡淡的語調,將一切深情掩藏的極好,就像是埋在地底的女兒紅,誰也無法知道其中滋味,只待有朝一日,主人開啟。
“動蕩之年,漂泊不定,恐怕就是我此生的命數了。”挽衣幽聲說道,韓良臣恐怕是不會與她歸隱,她又怎么忍心離開他?她痛心而道,因為對韓良臣的愛太深,太深。何況朝中紛爭初顯,若是她不在他身邊,依韓良臣的耿直脾氣,即便現在皇上對他萬般寵信,終是算計不過那些險惡之人,她思前想后都放心不下,不由得喟然長嘆,無可奈何心意便在這深深一嘆之中。
縱然亞默再憐她,惜她,也不能強人所難,跟著輕輕一笑,“只要你決定了,就不要動搖。”
挽衣點點頭,這一生,她經歷得比別人都漫長,自梁家被抄斬,只為有一天要吧復仇而活,她等了一世可以救她的恩人,最終卻跟著他的人生忘了初心。而如今初心是什么?只剩她對韓良臣的一份愛。這一次皇上密召,不也是因她與韓良臣征戰南北,功績顯赫么?如此已為她梁家昭雪,又何償不是因這男人所至,說到底或是上天注定了她這般命運。
“挽衣前半生過著沒有靈魂的日子,那時只有一個心念便是與他相遇。也只有一念為梁家復仇,從未想過可以有人長相廝守,你的心意挽衣此生感念,不敢辜負。”挽衣又道,其言中情真意切,納木特便也聽懂一二,這男人或許與他一樣,都是敬挽衣的豪情。
他們之間也只是一句有緣無份罷了。
亞默早已不再期盼,心底也早知是這般答案,而那顆心真的死過么?似乎永遠都在希冀著什么。
“明兒,我把子溫送來。”他話音未落,人已不見了蹤影,倒真如仙人一般神出鬼沒,幻化無形。
納木特沉默在凝視挽衣,挽衣黯然輕笑,復又抬腕拭淚道:“看著他,你便不要有多的心思,挽衣承受不起。”這番話絕非她自作多情,她是怕極了不該得到的愛。
納木特仍是不作聲地凝注著她的臉,這女人就是太多的不同之處,才會讓男人們趨之若鶩,欲罷不能。
“終不能相守,便也只能遙遙相望,留在心底思念了。”他柔聲輕嘆,倒是在告誡自己不要再去想她,而有些情絲豈是可告誡的。
“亞默!”韓良臣一邊與亞默交手一邊喊道。
亞默不言不語,只是招招致命地向他襲來,最初韓良臣還讓他幾招,見他絕不手下留情,全力應戰。兩個男人越打越激烈,屋內只聽得家具破碎的聲音,有侍衛而來,但一見是亞默,沒人敢動手,便都個個持刀圍成一圈,看著他們兩個男人打成一團。
“嘭!”亞默赤手將韓良臣摔倒在地,韓良臣的身材魁梧偉岸,豈是普通人能撂倒?亞默去聞仙骨清秀,真可謂四兩駁千斤,令人大開眼界。
可韓良臣終是他們的將軍,那些看傻了眼的侍衛,欲上前阻止。
“誰也不許動!”韓良臣一聲吼,那些侍衛便都似釘在當下,不敢動作。
韓良臣站起來又與亞默交手,他怎會不知亞默為何這般憤怒,倏地收手,任亞默一計重拳落在胸口,若不是亞默一時收回些氣息,恐怕這一拳,必會震碎韓良臣的五臟六腑,若不是因這男人是挽衣所愛,他真的會打死他,他一心一意保護的人兒,竟然被他打?這口悶氣不出出來,他也要憋出內傷了,從挽衣那兒一
出來,他便直奔韓良臣這來了。
見韓良臣不還手了,亞默又停住已至他喉間三寸之內的指尖,以他的功力,若再進三寸,便可斷他氣息,可他真能么?
“即便是死在你手里,我也不會怪你。”韓良臣沉聲道,他深知亞默的憤怒,而他亦是同樣痛恨自己無法自控,或許就是要有一個人給他一點教訓。
亞默面冷如霜,眸中更是結冰似的寒意,“僅此一次,若再有下次,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言罷,轉身一躍已在房檐之上,與那清冷的月光交相輝映,回眸再瞥一眼挽衣的方向,垂眸說道:“明天,我把子溫給你們帶回來,你的兒子,你自己教,或許他日后也可以輔佐你們成為一名將才。”這話中之意有些凄然,仿佛是要告別。
韓良臣心底五味雜陳,一時語塞,只抬眸眼睜睜地看著亞默翩然而去。
一身是傷的韓良臣忤在院子里良久不動,周圍的人亦是誰也不敢靠近,被侍衛隊長驅散了去。
于庭院之中站了一夜,日月同輝,天色復亮。他才像原魂歸位,欲挪動腳步卻倏地跌倒在地,原來那雙腿已經麻木得不聽使喚。
“挽衣,是我對不住你。”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一夜,他腦子里想起的都是與挽衣相識以來的種種,他到底給了他最愛的女人什么?腦際間萬念百轉,卻只想到那些傷,那些痛,她的笑容遠不如痛楚多,他到底對她做了些什么?他不是深愛著她么?心念至此,不禁淚流滿面,坐在地上垂頭痛哭。
哭聲驚動了府上的丫頭和侍衛,可誰也不敢上前,俱都躲在暗處搖頭嘆息。
靈秀還是沒忍住,跑去將昨夜發生的事告訴了挽衣,挽衣默然地聽著,為何不是相親相愛,而是相愛相殺?拭去淚痕,披起羅衫,與靈秀去到院中。
一雙粉紅繡花鞋映入眼底,心顫著越發淚流不止,“挽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