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嬋兒想到這,心碎到難以呼吸,她緩緩坐在門外的欄桿上,仰頭看著天上的明月,烏云漸漸消散,露出月亮來,普照大地,讓人更是想念自己的親人。
看她這個樣子,荷月和小蝶也不敢多說,只是站在她身邊面面相覷,忽然聽到院子外的響動,荷月給小蝶使了個眼色,小蝶點點頭,荷月轉身走出院子的月門。
緊接著,她便一臉高興的走了進來,走到沈嬋兒身邊,低身輕聲道。
“夫人,八爺已經找回來了,正在房間沐浴更衣,稍后就來給夫人請安。”
沈嬋兒大松了一口氣,心情輕松很多,可算是有驚無險,只要回到南榮府,外面的人想要傷害到八爺,也要過了南榮府的眾多侍衛這一關再說。
沈嬋兒站起身,笑道:“還說什么請安不請安的,都是一家人?!?
說罷,她轉頭看了一眼孩子們的房門,小蝶適時道。
“夫人,您去吧,這里我看著,小少爺醒了奴婢立刻去尋您?!?
沈嬋兒點點頭,跟著荷月走向大院。
八爺已經回來了,這才是解救南榮府的第一步,下一步才是最難走的,如果小童說的話是真的,那也就這幾天,南榮府將遭大難。
她帶著荷月走到南榮鏡的院子外,被侍衛攔下。
“七少夫人,請夫人稍等,八爺正在沐浴?!?
沈嬋兒點點頭,道:“我去客廳等他?!?
侍衛點點頭,派了一個人護送沈嬋兒兩人進了南榮鏡的客廳,客廳里已經準備好了果盤和燈火,看來南榮鏡正想在這里與她談事情。
兩人等了沒一會兒,便聽到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便傳來南榮鏡特有的聲音。
“七嫂!七嫂你可算是回來了!”
沈嬋兒放下手里的茶杯看過去,只見南榮鏡穿著松松垮垮的里衣走了出來,頭發還在滴水,水滴滴在胸前,絲綢的衣服貼在胸口,顯露出他結實的胸肌,荷月立即將目光轉開,沈嬋兒卻失笑一聲,站起身。
“你瞧瞧你,也不怕嚇壞了這里的小姑娘?!?
說完,她的眼睛掃了一圈,這四周的丫頭們全都紅著臉低著頭,不敢看南榮鏡。
南榮鏡低頭瞧了自己一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笑了笑,哦了一聲道。
“你們先下去吧,我與七嫂說些事情,沒事不許進來打擾?!?
“是。”
丫頭們魚貫而出,將門關上,屋里只留下荷月伺候。
南榮鏡轉身坐在椅子上,一邊拿著毛巾擦頭一邊對沈嬋兒道。
“七嫂,你剛剛回來,本來我應該擺酒給你接風的,可是現在情況緊急,不允許?!?
沈嬋兒瞧著他:“怎么了?”
南榮鏡道:“我這次是迫不得已才南下去巡檢商鋪,南榮氏旗下的很多商鋪遭到競爭對手的擠兌,有些甚至瀕臨倒閉,都是在靠府上接濟,而這并非是咱們經營不善,而是有人動了手腳?!?
沈嬋兒皺起眉頭,南榮府現在遇到這種情況,不可能是徐軍有能力動手腳的,想要擠垮南榮氏旗下的商鋪,需要大量的資金后盾,而現如今,有能力做這些的,也無非就兩股勢力,冷府,和朝廷。
沈嬋兒皺起眉頭思考,南榮鏡又說了些不要緊的所見所聞,她都沒有仔細去聽,等他說完,沈嬋兒抬頭問道。
“你可有調查過?那些競爭對手的背景?”
南榮鏡已經將頭發擦干,將毛巾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咽下茶水道。
“我怎么沒調查,可是調查下來的結果卻不盡人意,這些競爭對手就像是平地而起,如雨后春筍一般建立起來的,而且很突然,出現便是極大的手筆,目的很單純,只為擠垮南榮氏。”
沈嬋兒覺得,與真刀真槍的對戰相比,這種經濟上的拼殺才是最致命的,沒有了經濟支撐,別說南榮軍,就連南榮府都要被人連根拔起,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息,到底是誰這么狠?直接從根上斬除南榮氏?
沈嬋兒咬著牙,現在要分清緩急才行,她單手拄著額頭,腦子飛快的運轉,如果她想的不錯,在南榮府打完一場漂亮的保衛戰之后,商鋪那邊已經被人拿下的差不多了,用這種內憂外患的夾擊戰術,她一個女人,帶著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八爺,到底能不能挺過去?!
她咬緊牙,抬頭道:“現在還有一件事十分頭疼,你先聽我說完這件事,再去想你該怎么打經濟仗?!?
沈嬋兒將徐軍與高軍計劃來攻打南榮府的事情簡單明了的跟八爺講述一遍,八爺只是瞪圓了眼睛看著她,等她說完,他還是沒反應。
“你怎么想?”
沈嬋兒問了他一句,八爺緩過神來,忽然皺起眉頭,猛然抬起一掌,啪的一聲打在他身邊的桌子上,沈嬋兒只聽咔嚓咔嚓幾聲,桌子竟然碎裂,塌在了地上。
門外的侍衛立即應聲而動,圍上門口,連連敲門喊道:“八爺!八爺您可好?”
沈嬋兒看了八爺一眼,轉頭沖門口道:“無事,你們先下去吧,有事會叫你們。”
她說完話,轉頭看著南榮鏡,他畢竟還小,沒有南榮鋒當年的沉穩與陰狠,如果今天換做南榮鋒聽到這件事,想必他現在已經露出奸詐的笑容,準備迎戰了,但是南榮鏡此刻的表情,除了憤怒,還有一絲恐懼。
這種恐懼不是貪生怕死的恐懼,而是肩負重任,經不起折騰,擔心會愧對南榮鋒重托。
“七嫂,你放心,就算拼盡南榮府最后一兵一卒,我也要保住南榮府!”
說著話,南榮鏡狠狠抓住椅子的扶手,手背上的青筋露出了青白色,沈嬋兒只是看了他一眼,他這個模樣倒是有幾分像南榮鋒。
她嘆氣道:“遇事先不要慌,更不要意氣用事,我千里迢迢逃出來,就是來助你渡過難關?!?
南榮鏡看著她,表情有了些底氣,并沒有說話。
又過了幾日,南榮府四周都很平靜,每日派出去打探的可靠親信也是搖頭,說無事,很安靜。
南榮鏡每每聽到這個回報,并沒有多少表情,七嫂讓他在書房寫大字沉淀脾氣,他就一直在寫大字,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心煩意亂,現在南榮府面臨內憂外患,他作為現在府里唯一的男主子,怎么能每日只躲在書房里寫大字?
但是他硬生生忍耐下來,也忍了幾天,直到現在,他的心情平復很多,遇到事情想的不是為什么,而更多的是該怎么辦。
他緩緩放下筆,門外又跑進來一個侍衛,拱手道。
“八爺,七少夫人命令府上解開封鎖,進出正常。”
聽到這個,南榮鏡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來,眼神愣了一下,然后挑挑眉,翻開書頁,漫不經心的道。
“那就解禁?!?
侍衛慌張道:“八爺!您三思啊,現在這種情況下解封南榮府,就是將南榮府擺在了危險的地方啊?!?
南榮鏡搖頭晃腦道:“聽七少夫人的,解禁,一切照常。”
侍衛不知道最近八爺是吃錯了什么藥,做出的決定都異于常人,但是直到現在,南榮府也沒有遇到襲擊,難道是情報有錯?
侍衛沒辦法,只能將南榮鏡的決定發布出去,一瞬間,南榮府內有人喜有人憂,喜的是那些丫頭們,不用每日悶在府里,可以出去逛逛了,憂的是那些管事的,這樣敞開南榮府大門,太危險了,若是招惹來徐軍或高軍的人馬……
到了晚上,侍衛又怒氣沖沖的跑進來向南榮鏡稟告。
“八爺!七少夫人吩咐,晚上也不許關大門!哪有正派府邸晚上不關門的?”
聽出侍衛的不滿,南榮鏡將眼睛從書本上移開,看著侍衛,淡然道。
“七少夫人要求你們怎么做,你們就怎么做,難道七少夫人還會害了南榮府不成?”
侍衛有些話說不出口,但是這種情況下,他不得不說一句了,只見他猛然跪在地上,視死如歸一般的表情,慷慨激昂的道。
“八爺!屬下的家族世世代代守護著南榮府,這種情況下屬下覺得屬下有資格說幾句。”
南榮鏡見他那個鄭重其事的樣子,失笑一聲,放下書本,俯身看著他,道。
“嗯,說?!?
侍衛抬頭看著南榮鏡,怒道:“八爺,雖然您是爺,但是您也才十幾歲,不到成年,在成年人的眼中,您還只是個孩子,您做出的決定我們也要篩選一番,而七少夫人更是婦孺之輩,女人家如何能當的了南榮府的家?現在南榮府當家的不是孩子就是女人,您知道外面的人如何說咱們南榮府嗎?”
南榮鏡覺得十分好笑,瞅著他,很配合的問:“怎么說?”
侍衛悲憤的吭哧了半天,扔下一句:“屬下說不出口,反正不是好聽的話!都說南榮府撐不過今年冬天就要消失了,現在南榮府里連個當家的人都找不到,七爺陷在戰場回不來,而少爺們都那么小,這可怎么得了?外人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敢對咱南榮府動心思啊!”
南榮鏡臉上的笑容漸漸沉了下來,看著侍衛,緩緩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俯身看著他,道。
“你知道你這些話如果說給我七哥聽,你會是什么下場嗎?”
侍衛猛一挺身,堅定道:“屬下就是要冒著被殺頭的危險直言!屬下世代忠于南榮府,不能在這個關口眼睜睜看著南榮府衰落下去!”
南榮鏡失笑一聲,站在他面前,緩緩道:“想當年,當今圣上被托克國俘虜,是我七哥和七嫂將皇帝救了出來,再然后,南榮府里幾個哥哥自相殘殺,是我七嫂陪我七哥堅持到最后,淘汰到最后,留下那一個才是精英,這中間到底有多少艱難困苦,你我并不是當事人,可能切身體會到?”
被南榮鏡教育一頓,侍衛的氣焰也滅下去很多,低著頭看著地毯,并不說話,但也并不服氣。
南榮鏡看他那個德行就知道他想些什么,輕笑一聲道:“你可知道我七嫂為何讓你們將府門打開,晚上也不要關上嗎?”
侍衛正是納悶這件事,立馬抬起頭搖搖頭,等著八爺解答。
八爺笑道:“明日你便知道了,先下去休息吧,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有你大顯身手的時候?!?
侍衛搞了個一頭霧水,又被教育了一頓,心情很不爽,但也只能應了一聲,站起身,走了出去。
見他走出去,南榮鏡負手仰頭看向天上的明月,已經月上中天,半夜了啊,不知道明日的結果會如何。
他一直看著天空,就像一抹剪影,映在夜空中。
這一碗,南榮府里十分的安靜,所有人都睡了一個好覺,直到天蒙蒙亮,有侍衛急匆匆跑進府里,才驚醒了整個寧靜的清晨。
侍衛單膝跪在地上,跟沈嬋兒與南榮鏡稟告。
“回稟八爺,七少夫人,屬下帶人在外面盯了一晚上,外圍至少有五千敵軍,這四周方圓五百米已經被清空,就連路邊攤也變成了徐軍的人,他們本來要在昨晚攻進南榮府,卻不知為何取消了計劃?!?
南榮鏡自豪的微笑,看向沈嬋兒,心中對這位七嫂的謀略實在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而沈嬋兒雖然松了一口氣,卻沒有完全放松,這只是第一步,后面才是重點。
她深吸口氣,轉頭看向南榮鏡,笑道。
“八爺,今晚迎戰,可有信心?”
南榮鏡看了她一眼,傲然的看著門外,冷笑道。
“等他們好久了?!?
這一日,南榮府四周都很安靜,連叫賣的聲音都聽不到,府里的人還是照常生活,但是每個出門回來的人都是一臉個怪異,眉頭緊鎖,被人問到出了何事時,都會莫名其妙的問一句。
“你沒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嗎?”
“怎么不對勁了?其實我也覺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對?!?
“太安靜了,實在是太安靜了,就連街道上都沒幾個人,咱們府四周就像一座空城一樣,幾乎沒人了!”
“不至于吧……搞什么?”
“不知道……真的太不對勁了。”
下人之間竊竊私語,侍衛們卻在秘密調遣,嘴巴封的很嚴,沒有一人泄露消息,但是細心的人都不難發現,崗位部署有很大變化,嚴密很多,幾乎將整個南榮府變成了一只鐵通,固若金湯。
在所有人的忐忑中,終于到了晚上。
沈嬋兒與南榮鏡安靜的坐在大廳里,下人們開始上菜,兩人剛剛端起飯碗來,突然,外面傳來一聲信號彈響聲,兩人齊齊放下飯碗,走到門外去。
立馬,外面的打斗聲音傳了過來,緊接著,一個侍衛跑到兩人身前單膝跪地。
“八爺,他們來了!”
南榮鏡大笑一聲,喝道:“好!傳令下去!關緊府門,跑進來的一個都不許放出去!關在門外的一個都不許放進來!”
侍衛轉身又跑了下去,沈嬋兒只是端著小袖立在門口,目光冷淡的看著大門方向,做完她用計拖延了一晚,便是在給商鋪那邊時間部署,她不希望當她與南榮鏡對付南榮府的敵人之時,商鋪那邊已經被人趁虛而入。
昨晚跪在南榮鏡面前悲憤陳詞的侍衛正是這次打前鋒的侍衛長,直到此時他才想明白,昨晚七少夫人為何要敞開大門一整晚。
徐軍與高軍的人馬明明昨晚已經部署在了府門外,卻見到南榮府大門敞開,四周連個守衛的人都沒有,對于這些疑心很重的江右人來說,這無疑就是一個枷鎖,束縛了他們的腳步,他們搞不清楚這敞開大門的南榮府,到底真的是疏于防范還是個陷阱,所以,當徐軍下令觀察一晚之時,侍衛長已經敬佩起了七少夫人,若是他,他絕對沒有這個膽量冒這個險,七少夫人雖然是婦孺之輩,但這份魄力與膽量,卻令人佩服。
忽然,府門方向現出火光之象,沈嬋兒猛然攥住雙手,死死的捏緊,難道他們用火攻?南榮鏡緊緊咬住牙,吩咐道。
“速去打探!”
身邊的侍衛立馬躍出一人,朝大門方向而去,不久便跑了回來,帶來一個令人發指的消息。
“敵軍采用了火攻!他們的人在外面,正在不斷朝府內射火箭!”
果然,不出所料,如果想要徹底攻進南榮府,只能用火攻,這南榮府里都是一些古老的建筑與古董,最經不起火攻,一旦燒起大火來,整個南榮府都完了!
沈嬋兒立馬看向南榮鏡,等著他下命令,只見南榮鏡皺著眉頭看著地面,牙齒咬的咯咯直響。
“八爺!說話??!”
底下的侍衛禁不住喊了一聲。
南榮鏡的雙眼漸漸瞇了起來,沈嬋兒恍然一愣,好像見到了少年時代的南榮鋒,沈嬋兒呆呆的看著他,忽然,南榮鏡睜開眼睛,下令道。
“一隊二隊,前門沖鋒,三隊左側翼,四隊右側翼,青龍組空中掌控敵軍動向,白虎組奇襲敵營總部,朱雀組帶著護衛隊立即控制火勢,玄武組穩坐府中,鎮守中門!”
沈嬋兒完完全全呆在原地,她沒想到,確確實實沒想到年僅十五歲的南榮鏡竟然可以將侍衛調配的這么精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