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一個有關(guān)命運的預(yù)言
“嗯?”鼻音綿長,他又怎會不知這人還記得沙城那檔子事,他不會學(xué)著雲(yún)岫去捂別人的嘴,他只會用自己的方式……做一場不平等的交易。
他嚐到了啼綠酒的滋味。
或者說,嚐到了啼綠酒經(jīng)由另一處流淌過的味道。
如寧謐幽谷裡潺潺而過的澗水一般的清冽之中暗藏一股馨香。
甜。
而不膩。
葉驚闌以指腹抹過她的嘴角,又使壞似的摁了下去,“那麼大一坨什麼?”
被壓著脣角的雲(yún)岫想象了一下此時若是開了口,再說上幾句,那扭曲的面孔,走歪了的聲音……不自覺地便噤了聲。
保持微笑。
雲(yún)岫瞟了一眼董婆婆家的院門。
雲(yún)岫忽然想到葉驚闌避而不見,難道他已然猜到了一些事兒?
裸著的姑娘的心窩處插著一把刀。
過了許久,他才說道:“很多術(shù)法藉由月圓之夜的力量會達到頂峰。這事,你應(yīng)該也知道。”
葉驚闌眸子裡閃過一道精光。
葉驚闌的手指一蜷,刮在了雲(yún)岫的鼻樑上,“人生能得一知己已是不易,偏巧這紅顏知己將會伴我度過這漫長而短暫的一生,是葉某的榮幸。”
那就是他被雲(yún)輕營改變了,磨平了鋒芒,磨掉了棱角,世間不會再有那麼一個會用饅頭假裝大胸的男子。
泅開的墨跡把花名冊的邊兒給糊了。
她一向?qū)ψ约旱妮p功很自信。
沒有光亮的夜,很適合隱藏自己。
若非親眼所見,她怎會相信,董婆婆那招牌旗子的豔紅是……
這種窺探之事,她已有好幾月不做了。
而蒙歌爲(wèi)之前的魯莽道歉後,又去到秦知年屋頂上睡了三夜,想要以誠心感動秦知年詢問該如何化解這場天定的劫難。
葉驚闌沉默著,忽地又笑了笑,搖頭道:“此事本和你沒關(guān)係。我原是想著蒙歌到了花朝城裡可以來勸慰你一番,後又想到他此行並不輕鬆……”
猶記上一次是掀了葉驚闌頭頂?shù)耐摺?
屋子裡的陳設(shè)很簡單,細細數(shù)來,只有一桌一椅,一光禿禿的牀榻,一大櫃子而已。
燈盞裡的火苗子晃晃。
一盞昏黃的油燈。
正因爲(wèi)他跟了一個隨性的主子,纔會養(yǎng)出這麼一個古怪而隨意的性子。
葉驚闌陷入沉思。
“蒙歌?”自從沙城一別,她以爲(wèi)要到了盛京城中才能再見到的人又要出現(xiàn)在她眼前,歡脫地跳上跳下,同蒙絡(luò)一塊兒插科打諢。
秦知年,蒙歌,盛京城,花朝城,這些字詞湊到一起,讓她想不通透了。
霧裡的夜。
這都是哪裡跟哪裡!
葉驚闌眸光一黯。
雲(yún)岫皺了皺眉,董婆婆做牽線搭橋的活兒可不缺銀錢,那些貴人爭著搶著給她送銀子呢。怎會這麼寒酸磕磣。
兄妹倆原本就愛玩鬧。葉驚闌在他們動手之前沒有收到半點風(fēng)聲。直到……
花朝城是整片疆土上的南方之極。
夜盲?
如是連起來就成了十月到花朝城必死無疑。
桌上的一包老鼠藥很是顯眼。
雲(yún)岫解釋道:“你在江楓城之時就勸蒙絡(luò)歸京,想來是和蒙歌此行有關(guān)係的吧。”
雲(yún)岫順勢盤坐下來。
她再次瞇起眼睛望天,弦月被藏進了暗色的雲(yún)裡。
雲(yún)岫探了探手。
若說年少時候多數(shù)人都有做過的一個夢,那定是摘星攬月。
任那姑娘周身裸著。
正是月色和夜色的交疊。
秦知年在盛京城裡深居簡出,平日裡鮮少和別人打交道,更別提什麼“友人登門拜訪,秦知年笑臉相迎”一類的事了。這秦知年神神秘秘的,只會在躲不過的朝會上現(xiàn)身,其餘時候人影花花都見不著一個。某日,他在庭院裡種了一棵樹。新芽未發(fā)之際,蒙歌和蒙絡(luò)打了賭,誰先拔了秦知年的小樹苗,誰就能給對方提一個要求,不可拒絕。
畢竟是厚臉厚皮,何懼這與撓癢癢無異的言語。
在她得到答案之後,她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免教它剛纔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她抖了抖旗子,順道鋪在了牀榻上。
夜已深。
董婆婆一拉,一拽,喜鵲旗子到了她手裡。
葉驚闌就著她身側(cè),懶懶地一躺。
雲(yún)岫曾想過,如果蒙歌生長於雲(yún)輕營,只會有一個結(jié)果。
聽在葉驚闌的耳朵裡,那便是她默許了他佔便宜。
她撫過自己的手臂,汗毛正倒立。
“想的過多,便會有許多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煩惱。”他擡起手,輕柔地?fù)崞搅怂⑽Ⅴ酒鸬念~頭,“蒙歌要到花朝城了。”
有他在的地方,總是會多一些歡聲笑語。
“完事了喚我一聲便可。”說罷,他合上雙眼,以天爲(wèi)被,以瓦爲(wèi)榻,以手爲(wèi)枕,毫不在意周遭是否會有威脅,他均勻的呼吸聲似乎在傳遞一個訊息——睡覺是頭等大事,別的無所謂。
她拉開了大櫃子的門。
櫃子裡的姑娘虛弱地擡起眼,身上裹著的是董婆婆平素插在攤子旁的“喜鵲旗子”。
雲(yún)岫暗忖道,白日見著董婆婆的時候還沒發(fā)覺她的眼睛這麼不好使,到了夜間明知自己眼睛看不見還在死瞧著花名冊作甚?
董婆婆蘸著自己的唾沫,指腹一捻,又翻了一頁。
“時候到了?”葉驚闌瞧著她漫不經(jīng)心的一瞟,隨口一問。
“你從來不會單單誇我一次,後面一定會跟著這類佔便宜的話。”她的語氣略帶嬌嗔。
這件事是這樣的……
蒙絡(luò)不想避過屬於自己的命運,因此選擇了上路,不歸。
她曾對柳無色說過,她尚且可以追到輕功天下第一的析墨的影子。這不是吹噓,而是實實在在的,甚至還有些謙虛。與析墨比過幾次,能輕鬆地維持在他身後的幾尺處,她已知足。
她跳上了牆頭。
“葉大人,你說,爲(wèi)何他們要選十五月圓夜呢?”
沒有責(zé)怪這兄妹倆,倒是隨口給蒙絡(luò)批了命——慧極必傷,去南無歸,良月不可渡。
這個倔到幾頭牛都拉不回的小姑娘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
她小心地掀開一片青瓦。
等了這麼久,董婆婆該做的事應(yīng)該都做的差不多了。
當(dāng)她虛虛地跨出一步便到了董婆婆的屋檐上。
董婆婆的手不住地搓揉著眼睛,又繼續(xù)死盯著花名冊。她手上握著的筆桿子幾度戳上了花名冊也不自知。
雲(yún)岫扯扯嘴角。
雲(yún)岫默不作聲地吞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我無法預(yù)估胭脂的功法精進了多少,總覺隱隱有別事發(fā)生。”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自在,想來是從未說過這麼膩歪且拗口的話。
他在心裡暗罵蒙歌是一個庸才,沒有教人的天賦。
“找到了,我的乖乖……”從她喉嚨裡發(fā)出的聲音不是一個小老太該有的聲音,而是像一個孩童在玩捉迷藏時奶聲奶氣地對別人說“找到了”。
在這些擠在一塊的人家戶的屋脊上淡定自若地行走。
董婆婆坐在桌前,弓著身子。
她瞇起眼,望著天上那輪月。
被美人血染紅的呢。
“嗯?”雲(yún)岫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葉驚闌嫉妒的,而且嫉妒和佔便宜是兩碼事,哪能成爲(wèi)因果關(guān)係?
難不成她見著一個美人兒,然後嫉妒上了別人的美貌,便要去她家騙吃騙喝?
葉驚闌的臉上宛若有光,不知這是天上的月光映襯下來的還是自他心中散發(fā)出來的。
“好。”他極度不自然地笑笑,那如同堵了一隻死蒼蠅在喉嚨口的感覺久久不能消散。
秦知年敲開了他的府門。
良月即是十月。
葉驚闌揚了揚眉,接著說道:“我嫉妒你有一個這麼……嗯……這麼愛你的追隨者。”
眼看著董婆婆離開了那把破破爛爛的椅子,她弓著的身子慢慢地直了起來。
霧裡的月。
他笑著說道:“我是嫉妒你才佔你便宜。”
她收回了目光,仰起臉答道:“還沒呢。”
秦知年沒有說這麼直白,他拿回了自己的樹苗苗,不作任何解釋便回了府。
而剛好,這輪弦月就在屋脊後邊,彷彿掛在了某一個枝頭上,等待他人摘取。
有時候命運是躲不掉的,只能將不偏不倚的行進路線稍稍改一些,把後果的嚴(yán)重程度降低罷了。
“秦知年?”怎麼又和秦知年扯上了關(guān)係?雲(yún)岫不解。
縱身一躍。
“他前些日子給我傳了一封書信。”葉驚闌聲音漸沉,“他見過了秦知年,在他的屋頂上睡了三夜,秦知年終是鬆了口。”
雲(yún)岫的心“咯噔”一下,試探著問出口:“爲(wèi)了蒙絡(luò)?”
她清了清喉嚨,道:“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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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分神,全神貫注地看進這個缺口裡。
雲(yún)岫抿脣不言,她不免懷疑上了這副殼子被另一個靈魂所侵佔了。
那看似近的觸手可及的月,除了給她留下了滿手清涼之外,別無旁物。
應(yīng)該是眼睛不大好了,她傴僂的很厲害,就差把一對眼珠子貼在她的花名冊上了。
“我有什麼值得你嫉妒的?”雲(yún)岫還是架不住好奇心問出了口。
雲(yún)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柳葉小刀。
薄如柳葉的刀身還露了半截在外。
想必是董婆婆怕插得太深,血流得太快了,這種緩慢的流淌能將這一面旗子染的很是勻稱。
“乖乖,再堅持一下。”董婆婆如老樹枯枝的手貼上了女子的臉,“等到下一個,你就能解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