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杰心里一沉,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但他仍不由得震驚不已,心情也格外沉重。
賢杰明白,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需要穩定軍心。因此他力圖讓自己首先保持平靜,然后召集全體將領開會,商議對策。
到會的將領有單鐵勇、石明亮、高應龍、高應虎、井鳳安、鄧超、付勇、柳云飛及通譯畢雨林等人。
賢杰首先把當前嚴峻的形勢講了一下,然后說:“把大家召集到這里來,是要請大家出謀劃策,開個諸葛亮會,希望大家就擺脫當前的局勢踴躍發表意見!”
單鐵勇道:“我覺得我們首先要弄清我們現在的具體位置,才好決定是進是退。”
賢杰點頭道:“不錯,那么我們現在在什么位置呢?”
單鐵勇啞口無言了。
石明亮道:“東荒,顧名思義,一定在東方了,現在不是天晴了嗎?咱們只要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繼續航行,不愁到不了東荒!”
柳云飛搖頭道:“我們已經偏離航向一千多里,貿然航行,是很危險的,必須慎重考慮!”
高應虎道:“既然我們進不能、退不能退,干脆返航回夷州算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把目光望著賢杰。
賢杰見眾將并無良策,不禁沉吟不語。
忽然白凈面皮的鄧超道:“我不贊成打退堂鼓,半途而廢!”
眾將道:“那你有什么好辦法?”
鄧超道:“在下雖不才,但對航海、天文、地理也略有所知,據在下觀測,五天前刮的那風是西南風,咱們是被吹向了東北方向,如果在下沒有估計錯的話,這里靠近日本倭國,而東荒,則在此處東南方二千里處。”
石明亮抖動著鋼釬胡子道:“你有什么證據說得這么肯定?我看你小子是在蒙人!”
賢杰揮手止住石明亮,然后離座走到鄧超跟前道:“鄧將軍,你不要有顧慮,把你的想法和見解都說出來吧。”
鄧超掏出一幅航海地圖道:“元帥,末將說的皆有憑據,絕不敢信口雌黃。”
“那么你認為我們現在的具體位置是在哪里呢?”
鄧超指著地圖道:“可能在這一帶,這里叫做‘硫求’,本是我中華的屬國,但是和日本也大有淵源,現在的硫求國王已經不向大唐納貢,而和日本人走得更近一些,前兩年,日本已在硫求駐軍,實際上已吞并了硫求。大唐忙于對突厥、高麗用兵,對硫求這些海外小幫基本上是放任自流,這些國家騎墻也就在所難免。我們現在的位置可能在這里——硫求第三大島馬松島南端一百五十里的地方。”
賢杰沉吟了一陣道:“在我們北面一百五十里的地方就是馬松島了?”
“很有可能。”
“你剛才說不想打退堂鼓,那一定是成竹在胸了?”
“是的,末將以為,半途折返的確是最不得已才可用的下策,當務之急應是繼續前進。”
“前進?你不是說東荒離我們有二千里嗎?咱們如今糧食、淡水都不足,如何能夠維持這二千里之遙,你這不是開玩笑嗎?”井鳳安反對道。
鄧超不急不慌道:“我們可以把艦隊拉到馬松島去,補充給養,修補漏船,待風力轉順后,可直抵東荒。”
賢杰點頭道:“這話倒是不錯,大家有什么意見?”
一直沉默不言的高應龍遲疑道:“這主意好是好,就是馬松島現在姓日本,他們會這么輕輕松松讓咱們靠岸嗎?”
石明亮道:“媽拉個巴子,硫求本是中國的屬國,現在竟然倒向倭寇,真是豈有此理!他們若不讓咱們靠岸,咱們正好替朝廷教訓教訓這些不肖之子!”
“對,武力占領!”高應虎贊同道。
付勇道:“人家愿意倒向中華還是倒向倭寇那是人家的自由啊,畢竟他們只是做過中國的屬國,并非一直就是中國固有的領土,咱們如果以武力占領,那不就是成了侵略者了嗎?”
高應龍道:“不錯,如果以武力占領,那肯定會授人以柄,說咱們侵略人家。還有一個問題,馬松島上如果駐有日軍,那咱們將會冒直接同倭寇對抗的危險!倭人的善戰大家不是不知道,打起來咱們還不一定能占便宜呢。”
楊賢杰道:“我們可以和他們進行談判,盡量避免沖突——這些問題到時候自可以解決,現在最關鍵的是,我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單鐵勇道:“我說我們在這海上漂來漂去倒不如真的去碰碰運氣呢,管他什么‘侵略’、‘占領’,現在不是圖名聲好聽!”
“對,‘鐵脖’這句話說到了我們的心坎里!”石明亮哈哈大笑道。
眾將也都豁然開朗,再無異議。
但是高應虎又提出道:“如果鄧超老弟的話有誤差,北面沒有什么馬松島,而是茫茫無際的海洋,那咱們豈不是瞎貓折騰死老鼠嗎?”
此言一出,眾人又都沉默了。
高應龍道:“鐵勇老弟說得對,我們可以去碰碰運氣,無論什么事情,都要做了才知道結果!”
楊賢杰點頭道:“對,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們既然到了這茫茫大海上,就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人總不能被尿憋死!”
賢杰一錘定音,眾將也都無話可說了。
決議通過,眾將回到各船,分頭去做準備。
傍晚的時候,各船都鼓起了風帆,向北航行。
因為這一帶靠近倭國控制區,隨時有可能遭遇倭艦,因此各船都做好了一級戰斗準備,刀出鞘、箭上弦、炮入膛,炮手也都各就各位……
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海平面上忽然發現有海鳥在飛翔。
賢杰一手拉著云妍,一面眺望這些突然出現的海鳥,云妍也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好久沒有見到海鳥了,這些鳥兒真漂亮……”
這時被賢杰指定為領航員的鄧超近前道:“元帥,我看這些海鳥不尋常——蓋因現在不是侯鳥遷徙的季節,這些鳥一定是留鳥,這說明陸地已經不遠了。”
再航行了一會兒,果然已經看得清陸地的輪廓了。
緊杰命令單鐵勇、石明亮各率十只快船從左右兩翼包抄過去,偵察陸地上的情況。
掌燈時分,單、石二人派傳令兵回來繳令說,這片陸地果然是一個島,方圓約四十里,島上沒有高大植被,也沒有人類開墾的痕跡,顯然是個荒島。島南有一個三面環山的港灣,單、石的船隊已經停泊在港內,他們正在修筑營地,等待主力部隊宿營。
賢杰下令全部艦船停泊港灣宿營。
船只全部進港后,賢杰又令柳云飛布置水寨,高應龍布置旱寨。
柳、高二人得令,立即分頭行動。
一更天,水、旱兩寨都布置完畢,柳云飛令將大船居于外為廓,令許良率領數十只快船穿梭水門內外巡邏,其余各艦都有秩序地羅列廓內。
高應龍指揮軍士依山傍港筑起一座丈多高的土城,人馬都在土城內安歇。單鐵勇率領一千人馬在土城北面二里的北嶺上安營,扼制住制高點,觀顧全局;石明亮率領一千人馬在土城東面的東嶺安營,和單鐵勇互為犄角。
賢杰也沒有停歇,一直在看著眾將士安營,直到所有的營寨都安好了才會到中軍帳休息。
云妍迎上來替他解下披風,將飯菜擺上小幾:“姐夫,快趁熱吃吧。”賢杰見她形容有些憔悴,人也瘦了一圈,知道還是暈船之故,加之船上伙食欠佳,她每天吃得很少,不由心疼道:“妍妹,你受苦了,也許姐夫這一趟真不該帶你出來,受這些顛沛之苦……”
云妍道:“不,妍妹過得很開心,吃這點苦不算什么……你快吃飯吧,我給你做的你最愛吃的家鄉菜——登州扒雞、蓬萊蝦包、膠州糖醋魚……”
賢杰微笑道:“妍妹,謝謝你,你也來吃吧。”
“我吃過了。”
“你騙人——”賢杰一把將云妍拉著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從來你都是等我吃了你才吃飯,今日如何倒先吃過了?”
云妍臉上現出一絲嬌羞,低頭不答。
賢杰嘆息一聲:“妍妹,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們姐妹對我的情意……也許這一輩子都償還不清了……”
“償還什么?只要你好,就是我姐妹最大的心愿……”云妍說著,拿起酒盅,替賢杰斟了一杯香釀,舉到賢杰唇邊,“姐夫,妍妹敬你一杯,祝你身體健康、開創驚天偉業、常有佳人相伴……”說到最后一句,她忽然嬌羞一笑。
賢杰一飲而盡,笑道:“為何不說完了?‘常有佳人相伴’,佳人就在眼前,夫復何求?”
“呸,我算什么‘佳人’?可惜這次你把杜小姐留在了家里……”云妍的臉頰似紅云一樣滾燙……
“杜小姐我遲早要把她嫁出去,為她找個如意郎君的,我怎么能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呢?”賢杰笑道。
“也許人家不肯嫁呢?”
“不肯嫁也不行……好了,別提她了,來,妍妹,你也飲一杯。”
“妍妹不飲酒……”云妍搖手道。
“飲一點沒關系,還能養身……”賢杰說著,已將酒舉到了云妍唇邊。云妍只得張開櫻唇,輕輕抿了一口——賢杰跟著夾了一塊雞肉送到她嘴邊,她象只可愛的小花貓,忽然張開口一把叼住……
今夜又是溫馨纏綿的一夜,一切的痛苦、一切的風雨都在這份溫馨纏綿面前顯得是那樣蒼白無力,情愛,是人間永恒的主題!